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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衡庐精舍藏稿卷二十三
明 胡直 撰
行状
念庵先生行状
于乎念庵先生逝凡三雨露矣其孤世光以嘉靖乙丑
七月十五日卜葬近里同江赤石潭之原又一年世光
偕其戚曾于野同亨门人王暹曾乾亨罗徵竹等编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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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遗事以书抵西川告同门生直属为先生行状同门
茶陵刘应峰同邑王托欧阳昌继以书曰是学术所系
不可不勉直念先生逝之先三月尚无恙而移缄曰朝
闻夕死喜为近之语若为永诀者直读之䀌然遽求东
归乃先生竟弃去未能启手足侍含禭摧心裂肝茹恨
终天盖非独侗浅不足发先生渊蕴诚亦有不忍言焉
第舍是则无为既厥衷矣直可已乎昔岁乙卯闻先生
侨寓楚山废书块坐三月恍然大觉贻书及友人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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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公信大略言此心中虚无物旁通无穷无内外可指
动静可分上下四方往古来今浑然一片而吾一身乃
其发窍非形迹能限是故纵吾之目天地不能满吾视
倾吾之耳天地不能出吾听瞑吾之心天地不能逃吾
思古人往矣其精神即吾之精神未尝往也四海远矣
其疾痛即吾之疾痛未尝远也是故感于亲而亲吾无
分于亲也有分吾与亲斯不亲矣感于民而仁吾无分
于民也有分吾与民斯不仁矣其感于物亦然是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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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天者固然如是而后可以配天故曰诚者非自成已
而已也尽已之性则亦尽人物之性故为天地立心万
物立命往圣继绝学万世开太平非自任也又曰知吾
心体之大则回邪非僻之念自无所容得吾心体之存
则营欲卜度之私自无所措然此特自知不以语诸人
第谓此万物一体旧说未有省也又尝贻其门人尹辙
亦云且曰阳明公万物一体之论寔此为胚胎又曰阳
明公后殊未见其比直时寓都中奉读二书𢥠然叹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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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哉渊乎何幸尧舜以来正脉逮兹罄泄此非先生言
程陆二子寔言之程子曰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
非已也又曰此道与物无对大不足以名之天地之用
皆我之用陆子曰宇宙内事即吾分内事吾分内事即
宇宙内事非二子言孔子子思孟子寔言之孔子曰天
下归仁子思曰上下察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非孔子
子思孟子言尧舜禹稷伊尹之心寔见之尧舜始以天
下得人为忧终以天下与人为悦禹稷饥溺由已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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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入伊尹耻君不尧舜若挞诸市一夫不获引为已辜
此数圣人者岂皆好为其大者哉又非独数圣人之心
吾人之心实有之于乎自尧舜孔孟后乃得周程数子
自周程数子后得阳明公当阳明公之始倡斯道及门
得者诚有人矣其后渐涉异同今之语万物一体者尤
夥诘其所以则唯泥于西铭同理气之说而不知天地
民物之本出吾心也至数十年后私淑而自得者则惟
先生一人而已虽然苟不至德至道不凝先生其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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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之者矣按先生罗氏讳洪先字达夫既长读书至克
念作圣遂自号念庵居士其先由豫章徙庐陵唐懿宗
时讳崱者居戡村至十四世孙志大婚吉水谷村李氏
始居谷村之橙溪遂为吉水人志大孙珙入国初举茂
材为仁和县丞贬交趾子朋寿夭无子以侄昌寿子庆
同后之庆同者即先生所传善庵府君大度轻财者是
也是为先生高祖生曾祖良贡补广海卫经历生祖玉
赠奉直大夫兵部武选司员外郎配周氏赠宜人生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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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公讳循字遵善公附籍陜之白河举进士仕至山东
按察司副使为人慷慨质厚初署武选首罢刘瑾瓜牙
凡二十八人尚书王敞至膝行瑾前祈免憝公持益坚
尚书窘莫夺陜中同年李宪羽翼瑾得通政导公公却
之瑾败宪摈故党缩匿公独载酒郊别宪伏地哭曰公
古人古人两守剧郡咸以廉惠著称公配谷村李长史
公某女封宜人以弘治甲子十月十四日子时生先生
诞降之期适双泉公自白河挈家起复寓京师复除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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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理吕梁洪遂以命名先生神颖殊绝身不踰中人方
面秀眉脩髯晢肤吐音铿然目无游睇自童端重不为
嬉弄才五岁梦至通衢红楼夹映百货沓集市人肩摩
自知为梦呼曰汝往来者皆吾梦中尚自攘攘何耶拍
手大笑遂觉告李宜人闻者知非埃壒人也八岁属对
语奇长史公惊曰汝当为大丈夫九岁始就塾师三年
授尚书窃读古文遂喜为古文辞慨然慕罗一峰之为
人方十五闻阳明王公讲学虔台心即向往之遂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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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子业常敛目端坐同舍生谯让之曰是罗道学先生
耶比传习录出先生奔假手抄玩读忘寝往往脱颖见
篇章间同舍生益惊避之年十九始就试补邑庠弟子
员二十二举于乡时双泉公偶感疾遂辍会试侍疾适
里中谷平李公中家食乃偕王鲁直某周钦之子恭师
事之公端严有守学以闲邪为训语具先生所著谷平
公传年二十五赴会试明年举南宫比廷试世皇帝亲
阅奉御批云学正有见言谠而意必忠宜擢之首者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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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士及第第一人官翰林院脩撰先生方闻报无矜喜
色心怦怦念双泉公不置次年正月遂请告南归至仪
真病几殆留数月愈乃谒谷平公浙邸订其旧学方病
时有瓜州富人王纪者坐事为同年项瓯东某按治乃
饰名姝介万金谒求解已峻拒之矣而项闻之微以意
尝先生先生辞益厉项叹服遂定交为深分既归悔曰
纪所遗当拒而罪不当死久之有同年饶比部录刑江
北致书生之已弗逮矣为之怃然是后二年先生侍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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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公于家公训饬不殊童稚言动少错辞色必厉客至
令衣冠行酒拂席授几无不忻忻从事又明年壬辰有
诏覈诸告者过期公趋之行至京补原职时南野欧阳
公德今元相存斋徐公阶共事馆中先生每过从论学
归辄缀记久之遂载帙矣次年二月克经筵官躬展御
书三月陪祀孔庙听讲彝伦堂俱锡宴五月忽梦别双
泉公伏地哭大恸悲极而醒泪零枕席心掉不能出户
日未晡而公讣音至矣先生痛欲绝奔归至杨子江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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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难之先生曰吾不得见父奚用身为疾驱抵家即丧
次三年衔哀不入室蔬食水饮葬祭以礼常携二弟寿
先居先出寓近里玉虚观四方士友来会颇众同邑罗
公侨贻书讽居丧讲学非宜先生复书略云春来以弱
体多疾因处舍旁之玉虚观盖亦窃居庐之意而便静
养之功求免于辱丧焉耳而周子钦之聚友切磋某亦
或侧坐闻其绪论其会则诸长者主之某不欲避嫌引
去盖主于求益固非敢以开讲为也若夫开讲者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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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人而非淑诸人者也是乐育者之责而非哀疚者之
有事也昔者东莱吕子行之矣象山责之以为非礼夫
以俨然衰服而乃纳贽帛拥皋比则何异于墨衰即政
非惟礼之弗宜顾精力有限亦恐有所弗暇也服既阕
之二年李宜人病痹先生废寝食躬饮膳药必手烹溲
必亲觇衣不解带者数月诸妇请代宜人不许曰出吾
儿躬亲者吾飨之安居丧痛慕执礼弥殷一日读楞严
经得返闻之旨遂觉此身在太虚视听若寄世外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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睹其颜貌惊服先生忽自省曰嘻殆哉是将入禅那矣
乃悔置前功笃志求孔孟正脉必繇濂溪之无欲溯而
上之居常与同郡东廓邹公守益及诸同志切劘无虚
日次年迁厝双泉公李宜人于庐陵之盘龙山己亥推
补宫寮改左春坊赞善赴召道南都两入城晤同志与
王龙溪畿极论无欲之旨至维扬趋会心斋王公艮咸
相质辨心斋一见期以孔子大成作歌赠焉先生登舟
感切著冬游记又为歌曰父母生我身师友成我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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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如不仁形神皆不真闻歌乃易箦受言永书绅谁知
百年内二义无疏亲读者咸为感奋踰岁抵京入春坊
进讲与其友唐荆川顺之赵浚谷时春居相比荆川每
语先生之学辄倾诚叹服而浚谷生西北未悉也一日
邀先生出游属其内子谒曾夫人窥室中一无有乃曰
罗君内外皭然若此繇是三公交好浸密日相期许以
天下自任中外咸称异之曰三翰林云时东宫未定朝
仪浸闻有它异先生乃与二公各上疏请预定东宫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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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已而忤旨谪为民先生出京与荆川各买小艇联发
角巾布袍萧然世外每暇共编图史日书字万馀咸寓
运甓意既归二年二弟请析居先生尽推先世田宅咸
令主焉乃于舍外别建一宅居之题云芸馆先生自归
田削迹城市应酬礼文辞受取与咸裁以义世局时格
秋毫靡徇人不敢干以私尝曰此吾当然非为免毁誉
而为之者素悯通邑多虚粮乃贻书上官力请丈量其
广阡陌者至为毁言撼阻先生曰病民孰踰此乎毁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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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恤复为书促郡县竟成之时郡中东廓南野二公及
双江聂公豹咸家食又有彭石屋簪刘狮泉邦采先生
每特往访会者至数百人先生性撝谦抑抑求丽泽未
尝以言词先人然瞻其容止者非僻为之潜消一时荐
绅青衿快睹景行有不假言辞之末者矣仲弟寿先病
返家视药既卒哀楚累月寝食失常其友爱笃至如此
久之游衡岳门人尹辙王托刘天健从为文盟告岳神
及白沙先生祠语载集中山绝嵿为祝融峰峰下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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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桥桥外石可二尺侧出悬不测人无至者先生蹑足
而登放歌而坐徘徊乃返过观音岩有僧楚石者不出
岩八年矣至是迎见且曰吾尝受异僧外丹无足传者
今以授公先生曰吾道自足宁须此乎拒而不受丙午
季弟居先如南雍送至金陵过毗陵访荆川夜语契心
相对跃曰庶几千载一遇乎遂达旦不寐时先生与荆
川皆以重名为海内宗依所至聚观望之若仙然荆川
自以博大不如先生雅曰念庵之学平正而海内士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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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是定二公所诣云十月辟石莲洞洞故虎穴荆莽蓊
郁不知年矣先生异之遂加攘剔阅其中容可百馀人
远望类莲花故名先生自是多洞居钱绪山德洪偕龙
溪邀会如青原士友同声至者百数十人先生多告以
去欲除根之方订约择龙虎山中为江浙会所先生遂
预赴龙虎之仙岩过冲玄观登爱山楼意甚悦之迟诸
君子未至为书壁归一日坐洞中有悟恍惚大汗洒然
自得问者曰到此能无续断乎先生哂曰今固去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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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也邑令王西石之诰以先生聚讲无所遂脩玄潭之
雪浪阁既成集士友大会西石自是日津津向学矣先
是吉水兑米贮县仓纳户市米杂谷沙移运水次展转
多费运户买补类破产先生恻焉乃言邑令率乡人建
仓同江水次纳户就办贮仓遂免前患已而五乡咸因
取法至今利之庚戌闻虏逼都城先生目不交睫者月
馀已而病作几不起于时友人有以仙学招者先生寓
书拒之始先生谓儒者之学在经世而无欲为本夫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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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欲然后用之经世者智精而力钜自后儒失传尽主
多识本末倒易久矣天地之运不息必有所寓以显其
神失此得彼不得不旁落释老之徒若儒者能不自惑
于本末之故取其所长以相激发比诸陶渔刍荛则周
程大儒固有之矣故雅于二氏徒侣未尝尽绝然不知
者辄以相招至是寓书谢之然后知先生毅然一出于
正非众人能测识也先生又以晚宋号理学者无虑数
十家其书连数千百卷往往轇于理气动静之分漫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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赘复益无以见圣人用意之微读之使人心烦目眩亦
孔氏一厄也至近时传良知之学者又多失本指语知
矣而不必良语良知矣而罔致知之功一闻用功语辄
生诧讶过在于任心流行而不复辨欲遂于圣贤所指
凝聚兢业之功尽与扫除其弊将哆于晚宋支离之失
使阳明公复生当为攒眉故其平时提诲学者多主周
子无欲故静易系寂然不动之语以为能静寂乃为知
体之良能收摄保聚一切无染乃为主静而归寂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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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郭平川应奎书其略曰阳明公良知之教本之孟子
故尝以入井怵惕孩提爱敬平旦好恶三言为證入井
怵惕盖指乍见之时未动纳交要誉恶声而言孩提爱
敬盖指不学不虑自知自能而言平旦好恶盖指日夜
所息未及反覆而言三者以其皆有未发者存故谓之
良朱子以为良者自然之谓是也然以其一端之发见
而未即复其全体故言怵惕矣必以扩充继之言好恶
矣必以长养继之言爱敬矣必以达之天下继之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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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意可见矣阳明公得孟子之意者也故亦不以良知
为足而以致知为功又曰思虑知觉与良知不可混良
知者能发思虑知觉而不杂于思虑知觉者也继又作
良知辨读者谓先生语良知盖尽发阳明公之本旨数
年先生简出久之出晤荆川于康郎山访周讷溪怡于
九峰庵既归习静天王寺癸丑先生年五十矣徙居阳
田是秋游玉笥山登九仙台明年赵大洲公贞吉期会
天池乃偕友人赴之至九江大洲公行矣遂展谒濂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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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墓为书三碑托九江守更之于是龙溪适候先生
会海天遂同舟西归谓龙溪曰往年见谈学者皆谓知
善知恶即是良知依此行之即是致知予尝从此用力
竟无所入盖久而后悔之夫良知者言乎不学不虑自
然之明觉盖即至善之谓也吾心之善吾知之吾心之
恶吾知之不可谓非知也善恶交杂岂有为主于中者
乎无所主而谓知本尝明恐未可也知有未明依此行
之而谓无乖戾于既发之后能顺应于事物之来恐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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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龙溪曰近自觉何如先生曰一二年来与前又别
盖当时之为收摄保聚偏矣识吾心之本然者犹未尽
也夫谓感由寂发可也然不免求寂有处谓寂在感先
可也然不免待感有时盖久而疑之夫人心一而已矣
自其不出位而言谓之寂位有常尊非守内之谓也自
其常通微而言谓之感发微而通非逐外之谓也寂非
守内故未可言处感非逐外故未可言时此所谓收摄
保聚之功君子知几之学也龙溪曰今于感中寂得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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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喜曰切问也岂曰能之收摄保聚焉耳矣虽然其
或免于适越而北辕矣乎返舟会玄潭龙溪再问先生
以工夫不挠心为言已而龙溪曰何以赠我先生曰阳
明先生之为圣学无疑矣惜也速亡未至究竟是门下
之责也又曰公等诸人其与往来甚密其受煅炼最久
其得證问最明今年已过矣犹未能究竟此学以求先
生所未至是非先生负诸人乃是公等负先生矣复何
诿哉四方传者以为使阳明先生复生不易斯语非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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讽龙溪也乙卯春先生将西游白河旧庐留滞楚之旅
舍时王龙溪至自浙遂共避暑山中先生居数月静久
大觉即所贻蒋道林书自叙浑成一片者是也盖先生
自丁酉后凡数悟然不能无少疑至是洞然彻矣寻病
作不果白河之行至九月返舍而曾夫人卒先一旬矣
踰年赣江水泛阳田居漂没因假借田家泊然不以干
意先生自登第后台省建坊咸力辞则又馈坊价多至
百馀金先生悉却之然有司仍帑藏积凡数千金抚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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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阳马公某知先生家故窭又以水废檄理前金将并
致然已入墨吏私囊久矣先生惧为官属累也致书马
公以悉领为辞事遂得寝闻者莫不叹服学宪王敬所
宗沐来问学又率邑令各致助少宰尹洞山公台咸为
分俸先生用搆正学堂于洞南曰吾以此集四方士则
拜惠多矣戊午正月荆川邀会齐云岩是时荆川以兵
事起欲与先生共订出山先生辞曰天下事为之非甲
则乙某欲为未能者得兄任之即比自效可也奚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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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荆川意乃寝次年先生复徙居于今松原颜其堂曰
体仁寻著覈丁记先是吉水藉多虚丁漫至九万派差
负苦先生力言当道覈其数为七万一邑称便时元相
严公既推毂荆川公矣乃又致惠问自京师以出处尝
先生先生答书愿毕志林壑辞婉而厉严公叹曰是乃
真不要官爵者入冬以病谢客屏居止止所中不复窥
户盖先生自大觉后其语学者多言知止又曰钦厥止
安女止此舜汤语学次第故扁其室曰止止所又制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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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榻越冬春多嘿坐榻间自是心每前知凡乡邑事巨
细咸先得绝未尝露一日有南昌儒生来乞书先生遣
问其字未报已先知书之果然或问之曰是偶然不足
道荆川讣至哭始下榻始先生虽在榻间然四方书问
未尝不应族戚交游之休虞与国事之然否闻之未尝
不致意盖㗳然玄嘿而物无不综澹然无为而自无不
为由是益明儒佛几微之辨答双江公书乃驳其专主
寂静又以佛氏之异吾儒其弃伦遗物之大者人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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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也其误人易入者惟在几微似是之间今后儒断断
辟佛其身已遗本逐物反以阻其归矣乃又止攻其弃
伦遗物之大者则入之者曰是大者吾未有也彼方自
信其未有而不使之知几微似是之辨则趋者弗已也
乃著异端论三篇专明似是之非斥释氏精髓之弊语
详集中盖先生自叙已自信不惑矣故其书问论议咸
为学者指迷决疑虽以考前圣不缪俟后圣不惑可也
时同水乡乡约成适春饥先生预择士友密访邑中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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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移书郡县请赈得谷数千石舟载就哺量地舣船刻
期散给按窭差等贫者必济商价因以沸腾一邑赖之
六月闽广寇流突吉地官兵失利先生贻书两台得右
辖敬所公及段都司提兵捍临吉时先生依然室中而
密画赞佐居多同江一带约令画守乡兵万众各相竞
劝军容整饬联数十舟上下警巡戒客舟毋得近岸贼
莫得渡一境尽全次年邑当攒造先生念诡洒未绝乃
戒同水乡各都分置区域按亩出收择士友公正者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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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俾人得自尽一时称平于是黄册道陈公就以册事
敦请先生处分先生慨然身任终日应酬往来纷拿一
室之中环席杂语倾心剖割虽嫠妇窭儿咸输其情故
宿弊顿除贫苦者欢若更生独富室以其厉已也故为
哓哓冀挠其事先生屹不为动曰吾此中若天然毁誉
好丑咸无与焉夫安得挠适王龙溪来访先生延之止
止所信宿语别作松原志晤先生尝移书龙溪致规切
至是复发其槩盖不欲尽也次年癸亥五月先生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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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失治痰遂病健忘六月愈先是钱绪山来自浙以阳
明先生年谱请校裁迨是编竣序之略曰某尝反覆先
生之学如适途者颠仆沉迷泥淖中东起西陷亦既困
矣然卒不为休也久之得少蹊径免于沾涂视昔险道
有异焉在它人宜若可以已矣然卒不为休也久之得
大康庄视昔之蹊径又有异焉在它人宜可以已矣乃
其意则以为出险道而一旦至是不可不为过幸彼其
才力能特立而困犹夫我者固尚众也则又极力呼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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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其偕来以共此乐而颠迷愈久呼号愈切其安焉而
弗之觉者顾其呶呶至老死不休而翻以为笑不知先
生盖有大不得已者恻于中呜呼岂不尤异也乎故善
学者竭才为上解悟次之听言为下盖有密證殊资嘿
恃妙契而不知反躬自求实际以至不副夙期者多矣
某谈学三年而先生卒未尝一日及门然于三者之辨
今亦审矣学先生之学者视此何哉无亦曰是必有待
乎其人而年谱固其影也阅者知先生意所慨望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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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岁先生年六十乃预为书谢绝友姻觞祝惟四方及
门士相继叩请日繁先生弗以病倦乃又于止止所后
辟有斐亭于时杜伟自吴江周采自安成刘孟雷自庐
陵曾乾亨罗徵竹即先生邻戚也咸先后禀学向往笃
切及旧游诸君日聚襟亭中先生痛惩末世口耳其教
先嘿识重躬行日以精神相蒸因材有造不事规条初
至者诲令静坐反观俟稍有疑然后随机引入故泛常
视者若未尝施教而稍知寻求者则皆充焉而各得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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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也每日环坐先生相对默然起立循阑吟哦上下或
时浩歌从容指发一二语闻者莫不兴起九月间复病
痰右臂痛遂废捉笔至甲子春夏集有斐亭者先后不
绝时亭中竹树交荫林鸟和鸣歌声日夜不辍先生日
凡三至虽终日忘言而精神流溢真意融盎饮其和者
自不觉其入之深也六月间郡推周少鲁弘祖躬来请
问先生亲书册以复章凡三其首曰凡与人解释文义
发挥道理此心甚是明白言说既毕此理无存如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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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话说话不济事者有所倚故也不知何物与道相
当次曰落思想者不思即无落存守者不守即无欲得
此理洞然随用具足不由思得不由存来此中必有一
窍生生夐然不类末曰言此学常存亦得言此学无存
亦得常存者非执着无存者非放纵不存而存此非可
以倖至也却从寻求中得来由人识取盖先生末年语
学者既言知止又曰一念不漏曰几先曰良知与物无
对可谓渊矣然未尝语其所得至是始发明一窍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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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存无不存之实此岂偶然也哉先生久谢弃文字八
月初门人酃县刘朝重稳乞其父合肥公墓表先生曰
吾不文久矣重违朝重意竟为撰之又以子世光方省
试亲书白沙公一绝句走示之盖绝笔也方与诸生订
四季会令先聚玄潭会毕诣亭就正初七感脾痛移顷
止至十三日痰作翼日渐炽语家人曰吾明日行矣家
长老问疾睹室中无长物曰甚矣空囊也答曰吾平生
无所馀穷固自好吾子归以是语之侄国光再问笑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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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已矣复何说耶十五日中秋辰刻滃云四起风雨交
至震惊林木门人王托李希稷周嶅曾乾亨刘孟雷偕
家族人环侍先生以意示欲起状托等扶翼危坐先生
正巾敛手端嘿如平日忽见精神若离连声疾呼而先
生长逝矣年六十有一时暴雨鸣檐天黯无光聚哭者
充户虽山谷细民闻之洒泣讣闻四方大夫士识与不
识无不悼曰天丧斯文驰文告致奠赙者不远数千里
日踵于道邑诸生请于台司祠列学宫之右门人设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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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入玄潭閤下邑令遂扁曰江阳书院方先生之归田
也攻苦淡鍊寒暑跃马弯弧考图观史其大若天文地
志仪礼典章漕饷边防战阵车介之事下逮阴阳卜筮
靡不精覈至人才吏事国是民隐弥加诹询曰苟当其
职皆吾事也至五十前后睹时事日非始绝意仕宦然
饥溺由已挞市引辜之衷未尝一日不业业也当事者
例荐特荐章罔虚岁天下士想望其出以卜治平虽先
皇重于起废台臣有甘被廷杖而言不已者今天子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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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多召用旧臣天下士咨嗟叹曰悲夫念庵先生不逮
直于是盖又有重悲焉先生尝言孟子之后学者本末
倒易信哉然礼记者犹曰自中出生于心未尝主理为
外也宋儒继出发愤启明濂溪明道倬乎尚矣厥后取
必在物为理之一语遂断断主理而外之其析若缕其
争若仇其多若九牛毛其极至窜易孔氏之言破除明
道之语以自果其说其求尧舜禹稷伊尹之心则案迹
以索其似其训夫子之归仁中庸之上下察孟子之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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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备程子之莫非已咸专主于外索苟有曰是皆自中
出生于心则必诋曰是何异二氏之以心法起灭天地
山河大地之为妙明心中物也噫其左哉彼盖惩曰二
氏之弃伦遗物咸有本心之失不知二氏之失非心之
罪也今夫手主持足主行常也有惰者焉珍其手足不
肯一举而投是岂手足之罪哉心之体主明物察伦常
也二氏珍其心不肯一用于伦物者彼盖有夺也今乃
遂以罪心必曰理不生心可乎理之说昉易系系曰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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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理得道之说昉虞舜舜曰道心惟微中庸语道曰率
性孟子语仁曰人心彼世儒不抹而置之则强解以附
其说譬之索形于影索音于响索日月于重渊伥伥终
其身道不与心谋学不与政通虽甚贤者亦皆隳于彼
长而我长之为义训诂者悦其似辞章者便其博知谋
者假其迹语唐虞三代者不求其本而齐其末而帝王
之心政不可复希矣奚独孔氏一厄已哉明兴陈白沙
公学为知本天下反诋为禅后数十年阳明公作独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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抉重阴掀揭白日身犯群哓号呼以挽天下之士其要
在致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之间则事物得其理而
无不格矣是谓致知格物其旨与明物察伦虽数千载
若出一语天下始疑为禅已而信之者众及门之士翼
而明之彰彰行矣其后有玩弄于知识纵任乎气机驰
骛于言说沉浮于老释莫能实致其良知是盖知求道
于心而又莫知吾心之有天则此孔子所以裁狂简也
气质之不美者益恣益远其极至妨人病物疑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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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往之心正先生所谓任心流行者之弊夫任心流行
与离心言道者其为祸道埒焉斯又阳明公一厄也天
佑我文先生中起兼江陜之灵秀禀阴阳之正气孝友
通神明忠诚坚金石洁白寒冰霜凝重峻山岳盖自少
然也比长闻学迈往仔肩退乎恭默逊以入也确乎躬
行以日履也湛乎感应之常寂而非虚也烱乎先几之
常复而非念也兢兢乎严细行之矜而非小也属属乎
尽人物天地之性而非大也浩乎环跞于四方而非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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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寥乎屏坐于木榻而非静也至于一切知见气机言
说以逮老释似是之非咸不得参故读中年移道林之
书则知其大觉之后经纶为已分读末岁告少鲁之语
则知真得之馀工夫不足言盖自其生平用志不分竭
才凝道已骎骎乎达天德入圣域若未见其止也矧窥
其际乎爰自廿年以来天下尊慕师表奉其片言咸为
取衷上自王公下迨畸士语天下真儒必曰先生故良
知之训先生与人同也至其不言而人莫不信不动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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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莫不从俾天下皎然知末学之非而尧舜孔孟之绪
必在于是则自先生而定先生不得与人同也此岂能
以声音笑貌为哉易系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又曰默
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先生以之先生才六十耳
乡使先生不大行得久存以极其所诣长为斯人指南
又不知何如也今皆已矣此直所重悲也直少负不羁
沉湎辞章既壮见以文辞先生劝归身心乃北面而禀
学焉当其时窃窥先生虽综志圣功犹取二氏所长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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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激发如向所叙者是也至其择人而教慎物而与又
若近于可者与之之流及直出而仕就正四方年比四
十始知所往既归闻先生謦欬而睹诸其行事崇而能
卑介而勿刿至周而无比至近而不亵蔼乎达人伦日
用之懿廓乎寡意必固我之私而醇然当天道人心之
正最后读异端论明辨几微乃知先生之于二氏匪独
指瑕实乃攻坚其于彼之所长非拒之不动乃足乎此
无待于彼是真不动也盖绰乎得尧舜孔孟之正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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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乌得而比之生平敬老慈幼哀茕属妇故人孤[婺-矛+牙]在
数千里外者必托全之有诵孝廉忠节事虽远若自已
出其见篇章未尝不三致意雅诵程伯子尽分之语每
书以示人意肫如也末年尤以成人材厚风俗为任尊
贤容众嘉善矜愚无论贵贱贤不肖接者无不醉心其
教虽不事言说然頫焉若掬婴孩而不以已主若食贫
子而复诱以生道凡被教者荡乎如睹苍旻恢乎如游
溟海穆乎如涤条风而饮甘露焕乎如就春阳而临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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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又如窭人见富人之乐取不皇乞金而返以铅铁杂
物倾献之者诚縻于虚而移于大也所谓乐取而与人
为善者先生又身有焉当直之归而求正也先生辄指
诃曰是子所谓目长而足短者自数年来妄有禀质始
蒙印可盖尝以本心天则为请先生谓吾儒所以异二
氏者正在是又复曰仆近于执事之学洞然无疑斯学
其有赖乎方解官为终身依归而先生先期往矣同门
相见哭曰先生晚年期子甚不鲜子归晚矣然怀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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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憾不逮先生之存泰山颓矣江汉远矣直将何所赖
以不负终身此又直之所重悲也直舍是诚无以既厥
衷乃承同门之命勉为状述粗若编年虽不遗烦碎而
靡敢缘饰要令观者知先生之学与年俱升庶可以得
指归之大都矣然先生不事言说而直之言若繁而缛
何哉呜呼直岂好言哉直亦有不得已焉俾后之君子
诚以是得先生之指归则直之千百言犹无言也惟有
道仁人秉斯文之正麾者其必垂采择焉先生娶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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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太仆卿三符公某之女有贤德生子即世光克世其
学娶万安刘郎中现女侧室某氏生奕光孙某某先生
少喜为文强年弗以屑意然四方谒文者履常填门著
作为最富刻抚州南畿者漏且泛今吉水前令王君篆
今令苏君士润谋辑全本分内外别三集方梓存邑中
统凡若干卷
王拙逸先生行状
直同邑友王有训氏笃意圣人之学尝先直事念庵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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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已而偕侍门墙切磨最亲迩因拜其父拙逸先生创
瞻先生衣服容范知其有儒长者行又知有训之沈脩
有自也而先生尤爱好直若相导所为盖有若翁之谊
焉岁之已未十一月之十一日先生背弃又二年壬戌
有训偕其兄宠条先生遗事贻书楚邸告曰不肖孤不
孝不天不即殒越将以某年某月日奉柩葬于某山某
向之原痛惟先君隐德懿行昭灼庭除然俾黯墨不显
白于世则不肖孤罪厚矣谨衔哀茹痛摭其大都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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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文以乞铭于有道仁人将茂著于方来某于先生事
诚习之矣曰笃伦曰急谊曰厚志此其三大者焉遂按
而状之曰先生姓王氏名音字于振号拙逸世居邑城
西龙湾里晋大傅导之裔宋吉州刺史讳崇文由金陵
徙居泰和越数世讳以道称元钜儒语载省志以道生
沂洪武三年被徵与诸王说书辞命归沂生泰琼州守
祀名宦由琼州公而上三世俱以文端公贵累赠至光
禄大夫少傅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琼州公子二伯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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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字行敏号稼轩是为先生高祖治春秋有隐德杨文
贞公拟荐以侍养辞仲即太保文端公也曾祖南坡府
君讳仲祖木讷府君讳俊性孝慈好利济人如奔嗜欲
父培竹翁事祖母继母以孝闻喜读书其居身未尝涉
非义母清溪杨氏上舍崇明公之女慎脩孝道一如翁
志先生自少奉翁教治周易年十六游邑庠锐志四方
以翁早世遂辍举子业偕伯兄春谷先生悫养母志务
得其欢心母孀居雅念翁辄恸哭几绝先生数长跪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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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泣劝哭已乃起事无钜细必请命行出告反面垂四
十馀年不废稍违即旬日不敢见尝语其子曰子分曷
繇尽如吾罪负万矣言讫泣涕泗交横下春谷先生继
逝乏嗣先生命次子托后之诫曰吾兄种德弗食汝当
仰承无为兄辱汝也能子即吾也能弟矣故托惟兢兢
服教不敢后以故伯嫂萧孺人庶嫂易咸得以贞志终
其身先生力也同舍生独孤起凰者同先生砚席一日
为贵介子所死而匿之后七日索尸于沼出焉其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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诬先生与其从弟鼎邑长令执鼎抵死而释先生先生
曰兄弟同诬而我独得释忍乎乃赴诉监使者被万苦
不一回弟由是获释竟不死而家既落矣先世丧弗能
举先生又身代营葬从兄玉湖先生明为王氏宗子有
贤行遗孤二先生抚之同所生二孤弗延先生又命诸
子各抽产若干供祀事焉王氏祠祭田久多堙没先生
既割已田若干亩增二祀之需又尝经画为永永计此
先生之笃伦其大者若此其细可知也里有继母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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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孝其姑欲贷其子而反诉其母俱及先生为證先生
乃为谕其母曰子之于汝犹汝之于姑也汝讼而毒其
子姑欲汝贷得乎母遂悔释其子今二十年无间然医
人陈道者贫且独先生客舍养之俾之有室病亡为棺
殓葬之已地岁令家人祀其墓有窭子林苏者负先生
子母钱莫能偿将谋鬻其妻先生闻急还其劵且导之
生甲辰岁荒先生节已食以食至戚者又同从弟贞穆
先生倡族人设粥济活甚多终身迄无自德之意此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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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急谊其大者若此其细可知也先生不妄言笑与
人言辄出肺肝无有关城至辩是非曲直虽豪贵弗避
生平无突梯孺儿态居尝偃仰一室披阅古图画为娱
非素知与虽权家视若无缙绅学士识与不识咸以三
代直道颂服邑长令高其行数以乡饮礼宾请先生辞
谢不往暮年其姻弟晴川刘公解诏狱归先生独相晨
夕聆其论有会于心督子侄亟受学焉雅曰善不必求
知分义当为名不可袭取造物最忌以是鞠躬砥行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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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俟命终其身盖孳孳焉此先生之厚志其大者若此
其细可知也盖先生天性孝友宽厚无猜人谓有娄师
德之度贞穆先生素慎许可每自称曰先生产不逾中
人而恤孤赈寡若饮食然非其心有契慕不可解者其
能然乎直于先生亦云先生细行以直所睹闻不皇毛
举直故掇其大者著之篇以请于有道仁人倘无弗信
也眷焉与之志铭俾加诸坚石垂千亿年则非独为先
生为先生子若孙慰其凡为士者劝且敦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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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政武东杨公行状
方嘉靖末荫臣窃魁柄颐指天下士平时爰书赫蹄以
示铨臣列某当内某外某上某下一日飞数楮若传闺
閤语虽太宰以下咸拱听奉若画一私窃恐后而一时
幽明庆罚之枢尽归私家于时予邑武东杨公以铨部
郎适管选事柄家挟所为又凭乡故关说弥繁要在必
从公心厌薄之久之以其来楮掷地作色不可柄家遂
因大衔忌者乘之进熟谮伤公竟落职左官闽之将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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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史由是中外缙绅想望风采叹曰是大浸将稽天乃
有兹砥石何其特立也公之名遂燀布中外矣公既出
一时当事者咸弭耳惕息争先为役士大夫风习为之
大变岁壬戌柄家既败天下名流唯冀公一朝还朝与
当涂上下共济然公竟逡巡补外服稍迁至银台而病
作矣未几时公竟不起中外缙绅莫不痛曰是犹以巨
舰出长河方未济而折覆又何其失望也嗟乎此岂独
一邑一家之戚已哉公家居武山之东故号武东载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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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虚卿字也上世华阴人南唐虞部侍郎辂来居庐陵
二世徙吉水至宋盛时曰允素始繇吉水徙泰和又十
三世为唫窗先生景行举元进士官至翰林待制事载
史传又三世为文贞公士奇大显于世以文贞贵追赠
唫窗而下及本生祖某某皆少师又再世为太仆公昱
乃公之曾大父也昱生雯雯生天柱公训天柱公性严
重有家范以贡补华亭学官迁岷府黎山王教授以公
贵赠吏部员外郎娶七星刘先生女封太安人以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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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戌十月廿三日生公公生而方面或言类文贞幼颖
敏殊常儿五岁就外傅静重不为佻弄七岁业举子至
九岁天柱公方试有司归即以所试目试公公立就又
尝为族人著勿斋赋咸有奇思天柱公诲曰汝大贤人
后当绍烈宁学近时士止科第著称耶未几著资圣录
一卷言治安事曰吾将执此以献天柱公笑而火之曰
是非汝小子先务也岁戊子以童子就试邑侯及督学
使者皆首诸生补弟子员岁丁酉年踰冠今元相徐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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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学试吉安士得公定名虚位论大加赏异曰是能从
韩文脱胎换骨者江西第一卷也文名益大振是岁举
省闱高等戊戌第进士天柱公方教谕华亭先皇帝出
幸承天公得从例归省如华亭时人荣之己亥补广东
潮州府推官公天性方棱既居官益砥砺操节曰非独
官箴盖吾有家声焉广中吏故有贴班银曰助衙钱公
至首罢免有乡官自闽寄香茶公不启封还之馈遗请
托尽绝至刑名出入未尝不瞡瞡焉措意也常曰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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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吏法生杀人易耳一付吏人手鲜不为奸又或视上
官指下上其手其谓法何故公于谳狱亭疑一主公正
而行以详慎文出躬裁吏人袖手供钞镆无能为弊穴
者时公方盛年然称敏练推第一云潮故有桥税异时
监者乾没其间入恒寡公监未一月辄倍其入以是常
蒙例外之旌在潮凡一岁再被荐踰年丁外艰闻丧即
行每痛天柱公未面诀语辄涕泣免丧补登州府推官
登海国嚚讼动连数百人当道闻公至则故知名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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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艰大事公亦毕力自效不避怨瘁不数时庭无滞狱
囹圄遂空代巡党公荐公有冰清玉洁鉴空衡平之语
时谓知言丁未行取补吏部稽勋司主事历升考功员
外郎满考得赠封其父母先公以推官既请封矣至是
乞恩改封盖异典云公在部感激思报而当时士习事
体日乖公隐于心乃退自淬厉力谢馈谒昒爽入坐署
奥敕家人钥宅舍务绝宾亲之请以独行一志然遇贤
者未尝不款接咨诹人材貇貇不自怠居部凡七稔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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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掌铨事时公于人材臧否既考镜瞭䀸乃首择其望
而淹者拔若干人摘其圮而倖者抑若干人曹中吏多
匿善缺市厚贿故应选士有数年不得出者选君未皇
稽也公乃示应选者各呈报其乡之缺官不踰月缺尽
出公于三大选中按次除补无复壅滞欢声为之载道
往时外寮文凭付权贵家僮转鬻各外省承差至必索
厚利廉吏尤苦之公建白按季类付巡按御史分致其
属一时大便公管选凡五易月士论翕然顾独与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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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心剌缪或为公危公不之撼也甲寅春行取天下官
员有推官郭某者素善文公少尝偕友人读其文韪之
时在念至是因按其前考语最遂置取列而郭适以它
事被参柄家遂摘此訾公而甘心之公既蒙谴过家起
居太安人即赴将乐未一岁量移惠州推官道经嵢峡
舟覆漂荡五十里幸免于难方覆时公自检考生平无
欺君父伤人害物事可质天神决不当为死所既出未
见有恇惑意扪发帻犹故也识者异焉是夜宿野舍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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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自慰又著为嵢峡志谢城隍祭役人咸有文门人黄
侍御缉刻以传而公自序题曰困喻录公之至惠州也
当道不欲烦以吏事公因固请中丞王公乃从士民愿
以惠志托公公殚精摅思凡五阅月书竣其有关郡邑
利病兵赋善窳一篇之中反覆致意务为永鉴而随事
抒谟翼教卫道意肫如也学士文人传诵谓足驾武功
安阳二家矣未几得召复为南吏部主事进考功郎中
故事南考竣当陟卿寮公又以地望久次入也复因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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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贰于旧寮再出为四川佥事时论滋不平而公分巡
川西树利剔蠹无几微不堪之色时川有采木重役使
者鳞鳞载道日费千百公条布慎委手注出纳随时批
答事无少壅吏抱文书睨视莫敢出气抚台黄公代巡
郭公相与叹曰是绝无觖望之气者二公不以常数遇
荐皆重语亡何擢广东督学副使公即毅然以复古道
正士风为任其造士先德行后文艺首揭义利为诸士
辨别布行冠婚丧祭饮射仪则而亮节峻履又足以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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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之至文行品题明若观火公若执衡士无敢哗潮令
某者墨而苛公曰予奉玺书击贪墨清化源是不可贷
竟去之潮人至今树石黉宫以志感颂广大夫士谓自
魏庄渠欧阳石江以来盖仅仅睹公云庚申夏转福建
参政遭母丧奉柩归诸有司各赗金帛悉峻拒之既出
境无敢以丝发献者持丧必稽于礼参酌文贞公遗约
不散帛不设荤举乐为邑缙绅倡人咸服焉癸亥再免
服入都佥议以公久淹当处京堂公蹙然曰仕无崇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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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建树何若耳今某免服再仕以时清行志有地庶不
负所学以忝先臣何遽以崇秩相加岂谓某乘乏来也
竟不能夺仍补河南参政时论愈高公谓公固难于权
贵挤忌之日而尤难于庙堂推挽之辰公闻自若也公
未至汴即有通政之擢海内志士闻者弹冠相庆而当
轴益有意显用之乃公竟不起以逝盖癸亥年之十月
四日也嗟乎此岂人也哉公天性笃伦谊奉太安人曲
尽至情友其兄寒松公及弟能卿无不怡怡寒松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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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遗孤尤厚遇天柱公故友虽下劣必侍坐出入四方
谨奉文贞公像以随曰异日吾得见烈祖无腼面也尝
经纪从叔给事公之丧与殡送侍御党公周恤其后士
林义之公诗逼杜文睥睨周汉晚浸㳽王苏汪洋无涯
涘所著文集凡若干卷惠州志几卷困喻录一卷世多
传诵生平怜才好善若出饥渴见人一语之工无不嗟
羡弥日或手自抄录迄其身无倦意盖公自图史之外
无它嗜玩素不问家有无诲其子首上德谊薄势利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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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口官势叫嚣乡里又刻文贞公遗诫诫之家居未尝
一干有司其廉隅有人或难堪者盖自守固严也尝大
书晚节二字于堂内盖有意乎再出之业也顾竟已矣
悲哉方疾革无一语及家唯力一书上元相徐公末言
深负师门仰惭天地意未能相从报国此为憾耳踰时
竟卒其令终如此先娶龙安人继室萧氏侧室邢氏子
二伯寅亨仲寅弼咸有逸才足绍公之世烈亨娶王氏
太保文端公孙女弼娶尹氏宗伯洞山公女女二长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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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宝丞陈公子文扬次未聘孙男三嘉胤嘉谷嘉祥女
一人寅亨等奉公柩归自京师以乙丑年十一月廿七
日葬庐陵宣化乡蒋演江边艮山坤向称吉兆云往公
友邑中士有罗生梦传欧阳生昌皆不易才也而直虽
不肖咸得相朝夕直少亦妄学古文词公见辄奖赏不
置口公既先达视直濩落弃学文一无成公又慨惜不
置口今罗欧与公皆先后逝矣唯直病废苟延亨弼以
直公宿与也委状公行直谊不可辞尝考公晚年为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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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学记其大略曰今天下学者咸知谈先王之道遵孔
孟黜百家可谓盛矣而黉序之间三代之教未睹其科
条之定于一而文辞之为艺者已失其故况于道德之
实乎惟教不出于黉序故缙绅先生时发明其学以待
术党之士而博士诸生牵文义守成业不知究大道之
原其称有志者多为名高而鲜实以哗世疑民甚者相
訾诋矣又安望其道德一而风俗同也哉其语学者之
弊殊痛鬯盖尝读而伤曰若公之言岂独其文章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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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都盛已哉惜也其背弃蚤世不得竟其所底于斯学
也是故临文为之三叹尤不能已云谨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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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庐精舍藏稿卷二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