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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四书经疑贯通卷六 元 王充耘 撰
孟子言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程子曰仁推己
及人也论语一贯忠恕章程子又谓以己及物仁
也推己及物恕也何以言之不同
以仁与恕对言则以己及物为仁推己及物为恕以仁
民与爱物对言则仁谓推己及人如亲亲以及人之亲
长长以及人之长故但可施之于民而不可施之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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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推己则一而其所从之则有不同故其义亦不能
无小异在细体认之而已
孟子言存心养心尽心求放心不动心存其心失
其本心立言不同将何所用力欤
自其心之已失者言之则以求放心为先自心之已收
者言之则以存养为急盖能存能养则此心必不至于
放逸能寡欲以养之则此心自无时而不存心既存而
不为欲所昏则义理昭著而有以尽乎此心之量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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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而守之固则外物之至又岂足以动其心
孟子言爱人不亲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礼人
不答反其敬与自反而仁自反而有礼自反而忠
之旨同否
一言行有不得而反己益务自修一言人以横逆相加
而反求诸身恐祸自己至其所因虽各不同然其为责
己而不责人一也
孟子言四端曰知皆扩而充之矣是充其性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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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性章惟圣人可以践形是充其形何欤
性之发见为甚微扩而充之以造其极形之付予无不
备充而满之在践其理
孟子曰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是言性则四
者皆在其中矣至离娄篇首有曰天下之言性则
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程子谓此专为智而发
何欤
孟子论君子所性而下言仁义礼智根于心则固兼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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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而备言之至谓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而其下
申言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若智者如禹之行水则无
恶于智此岂非专为智而发乎不然何以舍仁义礼而
不言也
孟子言乐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国又言知性
则知天所以事天也四者之义何以分
天者理而已矣自然循之则为乐勉强而行之则为畏
究极其所以则为知奉顺而不违则为事而天之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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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则一也但乐天畏天因事大恤小而言所指者在事
之理知天事天从心性上言直指性分之理此为小不
同耳然事物之理即性分之理亦岂有二致哉
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又曰平旦之气好恶
与人相近梏之反覆则夜气不足存旦气夜气浩
然之气其旨同欤
浩然者气之本体其充周乎吾身即其充塞于天地而
无所间者也夜气则此气之息而复生旦气则平旦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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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物接其气清明之时也虽各有所指而其为气则未
始不同但养浩然之气所以为不动心之本夜气旦气
可以验良心之发见而为收放心之机故于浩然之气
有养之之工夫而夜气旦气则无所用其力矣
孟子曰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
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又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
服人者也以善养人者然后能服天下何以言之
相戾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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均之为服人则以力不如以德均之为以善则服人又
不如养人盖王者虽曰以德服人然初未尝有所取胜
于人之心究其所归政所谓以善养人者也何相戾之
有哉
孟子将朝王王欲就见则辞以疾明日乃出吊于
东郭氏先儒谓正与夫子不见孺悲取瑟而歌同
意窃谓孺悲与夫子有师友之谊齐王于孟子有
君臣之分孟子安得以待孺悲者待齐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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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以道自任虽仕于齐而未尝卑谄以徇其君齐王
亦稍知尊孟子如所谓寡人如就见则是未敢纯以臣
礼待孟子故孟子明言将大有为之君则必有所不召
之臣是未可以寻常君臣之分例论也辞疾而出吊使
之自反而于尊德乐道为有加于其前此孟子之心也
孟子之敬王岂众人所能及哉
孟子言仁义礼智之端又言仁义礼智之实端与
实何所别欤言端则具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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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目而言实则止于事亲从兄二者之推其目不
同何欤先儒谓诚心为四端则信在其中矣四实
又益之以乐斯二者乐则生矣抑有说欤
端是指良心萌动发见之初而言实则指其行事之切
近而精实者言论此心发见则感物而动其端有四论
其见于行事之切实则不出乎事亲从兄之两端善端
之萌动非有所计较而伪为是即所以为信事亲从兄
皆出乎自然而不待于强为是又所以为乐前章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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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发见故其目止于四后章论天下之道皆原于事亲
从兄故又推而及于乐各有所因而言不可一槩论也
孟子仁人心章以人心人路言仁义而已章末独
言求放心不及义人皆有所不忍章以充无欲害
人之心无穿窬之心言仁义章末独言无尔汝与
言餂人而不及仁何欤
能求放心则心不违仁而所行自无非义矣故章末专
论求放心而不及义仁为恻隐充之则止是爱人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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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为羞恶充其所不为则精明曲折有非一端故孟子
于人皆有所不忍不为章末独详于义而略于仁也
孟子不动心章言持其志无暴其气下文详言养
气而不及于志又言其为气也配义与道下文详
言集义而不及道何欤
持志之工夫简而易知养气之工夫密而难明故孟子
因公孙丑之问独详于养气而不复更言持志道者事
之理义者理之宜合乎道者容有不适其宜合乎其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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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未有不中夫道此孟子所以言气配义与道而其下
文详言集义而不及道也
孟子尝并言伯夷柳下惠伊尹孔子而于得百里
之地而君之一章言不及于柳下惠其趣一也一
节言不及于孔子圣人百世之师一章言不及伊
尹抑有说欤
孟子尝以夷惠伊尹孔子并言者所以明均之为圣人
而其知行不必尽同其德之偏全亦异要必如孔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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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为至也其他或言不言则各有意焉论得百里之地
君之而不及柳下惠以公孙丑问伯夷伊尹何如而不
及柳下惠故孟子亦就其所问而答之言三子道不同
趋则一以晓淳于髡则三子之所为如水火之不相入
故可以见行事之不同若夫子则可仕可止可久可速
兼三子之所为而不可与三子并论矣故不及孔子论
圣人之所行是以耸动百世则夷偏于清足使闻其风
者顽廉而懦立惠偏于和闻其风者使薄敦而鄙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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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偏于一而可学也若伊尹则治亦进五就汤有似乎
伯夷之非其君不事非其民不使其乱亦进而五就桀
又有似乎柳下惠之何事非君何使非民百世之下欲
学者而无由此所以论百世之师而不及伊尹也
孟子言诐淫邪遁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
害于其事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或先政而后事
或先事而后政何欤或先之以诐淫邪遁之辞或
终之以邪说诐辞又何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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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之时杨墨为害其说为邪说其行为诐行其辞为
淫辞使人惑于其言而丧所守故孟子力排之其所谓
知言者知此而已其所距绝而放之者亦放此而已其
言生于心害于政事者凡两见于其书而其先后有不
同者盖错综以为文耳非有异同之意于其间也犹其
首章先言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末乃云亦曰仁
义而已何必曰利皆反覆以成文初未尝胶于一定也
学者何可以此而疑其先后有异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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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义礼智道德中条目也而孟子言尊德乐义以
义配德又言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以义配道然
则义又居道德之外而所谓道与德不足以该之
欤
义固道德之一物也然义与利相为消长孟子欲正人
心莫先于明义利之辨故每每以义对道德言之盖取
其切于救时也
孟子言仁人心也而夫子称颜子其心三月不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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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心与仁果二乎曾子言夫子之道忠怒而已矣
而中庸言忠恕违道不远忠恕与道果一乎
人之本心莫不有天理而无人欲故心与仁本不可判
而为二孟子所谓仁人心是也自其为私意之所隔绝
然后其心有时而不仁颜子能克己私此其所以心不
违仁也道者天理自然大公而无我忠恕人事盖勉强
推己以及人圣人之忠恕不待用力而自然及物是即
所以为道学者必勉强行恕庶几可以造乎自然此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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恕所以与道相去不远而未可以为道也
陈代曰不见诸侯宜若小然孟子告以不可往见
之意而正其枉尺直寻之非公孙丑问不见诸侯
何义则答问尤为详悉孟子所以告二子者不同
何欤先儒欲学者合而观之其说乃尽敢问合此
二章而观之若之何而其说乃尽
答陈代但因其问而析之故其辞略答公孙丑者合而
观之因其反覆诘难故说之详合二章观无馀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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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曰持其志无暴其气是志气必交相养也又
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不言持志而言知言何欤
且既曰其为气也配义与道矣又曰是集义所生
者一则以气为道义之配一则以气为集义所生
又何欤
以志气并言则当交致其力专言养气则持志固在其
中盖念虑之发听其所如往而无以主之必有不合于
义而无以集义生浩然之气矣养成此气则可以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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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而为之助而养之之始乃由事皆合义而后此气自
然发生于中是道义以气而助而气以义而生也
孟子称尧舜而有性之性者之异称汤武而有身
之反之之殊
前章帝王伯之不同以尧舜汤武对五伯而言则尧舜
由仁义行汤武身履仁义而五伯假仁义以济其贪欲
之私耳此之字指仁义而言也后章言生知学知之分
以尧舜方之汤武则尧舜所性有者也汤武力行以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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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也前章所以使时人知真伪之当明后章所以使学
者知圣人之可学意各有在也
孟子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又曰存其心养其性又
曰养心莫善于寡欲抑养其一而二者皆得其养
欤三者皆当致其养欤
三者固当兼致其力而养心为要何也志为气帅是气
听命于心心统性情是性具于心苟心为欲所害而失
其养焉则性气与之俱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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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言公侯之地皆方百里又言周公之封于鲁
太公之封于齐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及朱子于
季氏伐颛臾之下则曰颛臾在鲁地七百里之中
朱子之说必有所据矣然百里七百里皆与周礼
王制不合将安所折衷欤
大国地方百里者古制也然诗云奄有龟蒙遂荒大东
至于海邦则其地岂直百里而已哉孟子于班爵之制
皆不能语其详直据古制以为言耳而朱子之说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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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戴记所谓封周公以曲阜之地七百里为说耳王制
成于汉儒固未可以为据周礼亦周公未成之书夫禹
会诸侯玉帛万国至商而仅千七百国则其土地并吞
非复其旧矣武王革商亦因而授之未必能损强大之
国使之悉就古制也诸侯之多强大而使周公太公以
百里新造之齐鲁厕于其间其能久乎以此推之则二
国始封必已不止百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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