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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河源纪略卷二十五
辨讹六
俞安期昆崙积石二山辨
案禹本纪云河出昆崙昆崙其高二千五百馀里日
月相避隐为光明也其上有醴泉华池去嵩高五万
里地之中也水经曰昆崙墟在西北去嵩高五万里
河水出其东北陬淮南子云高万一千里有奇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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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传云天子自昆崙山入于宗周乃里西土之数自
宗周瀍水以西至于昆崙侧瑶池上万有一千一百
里水经注案是数说参以山海经谓里至互殊难以
详䆒盖考之山海经而不知昆崙有海内大荒之别
也海内西经云海内昆崙之墟在西北河水出其东
北隅又大荒西经云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
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崙之邱是有二昆崙矣盖
穆天子所登者山海经所谓海内之昆崙也班固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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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传云南北有大山中央有河东西六千馀里东则
接汉阨以玉门阳关西则限以葱岭计其里至度其
所在是介葱岭于阗之间矣葱岭以西为天竺国又
西有大昆崙是为天柱是为地中山海经所谓大荒
之昆崙禹本纪水经所谓去嵩高五万里水经所谓
河水出其东北陬屈从其东南流入于阗是其重源
也西域傅又云河有葱岭于阗两源合而东注蒲昌
海一名盐泽去玉门阳关千三百馀里广袤三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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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蔚宗云西域内属诸国自敦煌西至盐泽列起亭
障置戊巳校尉都护府介西域之中是葱岭于阗之
流入于蒲昌汉之官卒目所经见班固记之谅非绵
邈计度之辞水经所载十三国郦道元亦引固书入
證往往□合是非诞妄至云盐泽之水洄湍雷转为
隐沦之脉当其环流飞禽上经无不坠之是即河水
所潜出于积石亦岂臆造由汉以来彰彰较著嗣后
唐咸亨元年嶭仁贵征吐蕃败绩大非川二年乃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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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关静边镇置积石军久之遂讹河关两山夹峙河
出其中者为禹导河积石逮至开元中张守节作史
记正义始云河州有小积石山河源出大昆崙入盐
泽东南潜行入吐谷浑界大积石山又东北流至小
积石山指河源所出者为大昆崙似以临羌山为小
昆崙矣又以河源关为小积石吐谷浑界者为大积
石其名迹未尽溷也肃代之季吐蕃据有河湟中外
隔越既易五朝历数十年邈无纪载长庆中刘元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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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吐蕃胡怪乎以河关为积石紫山为昆崙以积石
冒出之流星宿川为河源也而杜佑之通典欧阳忞
之广记马端临之通考以至邓展都实潘昂霄辈不
悟置军名所由起寖假相延遂坚执元鼎之说极诋
山海水经以及班固郭璞郦道元之俦于戏曲士拘
儒经见不广及乎知识未逮者辄为荒唐诚谚所谓
少所见多所怪妄鼓笔札而令前人之与古迹受诬
千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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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案昆崙在西域积石在羌中此无庸辨也有禹
本纪山海经水经之谬说而昆崙茫无定在矣有
后汉书注隋唐书宋元史之谬说而积石茫无定
在矣今欲定昆崙之所在当以史记大宛傅汉书
西域傅为主而屏绝一切荒诞之辞欲定积石之
所在当以汉书地理志水经注为宗而割断一切
谬悠之说斯为定论矣今俞安期辨昆崙积石二
山知引水经注谓禹本纪诸说为难以详䆒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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域傅断昆崙为在葱岭于阗之间是矣何又参以
山海经海内大荒有两昆崙之说以自溷乎又谓
葱岭以西为天竺又西有大昆崙考史记大宛傅
云身毒国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身毒即天竺大
夏即大月氏大月氏在葱岭西南二千馀里身毒
又在大夏东南数千里是天竺当反在葱岭之东
南不得云葱岭以西为天竺矣今乃云葱岭以西
为天竺是并不知天竺在葱岭之何方也既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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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竺在葱岭之何方又何从而知天竺之西有大
昆崙乎牵合群书以證明之乃适成疵颣耳知引
唐书考河关两山夹峙河流其中者非禹导河之
积石引史记正义證吐谷浑界者为大积石是矣
柰何又误驳刘元鼎所指之星宿川为积石冒出
之河源乎星宿川元史谓之星宿海大积石即今
阿木柰玛勒占木逊山也恭考
钦定舆地全图鄂敦淖尔在阿木奈玛勒占木逊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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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百馀里蒙古语鄂敦即星宿淖尔即海是星宿
海尚在积石西南六百馀里何得云星宿川为积
石冒出之河源乎欲辨他人之讹而又自成其讹
是为疏矣
万斯同昆崙辨
山海经西次三经曰昆崙之邱实惟帝之下都河水
出焉而南流注于无达海内西经曰海内昆崙之墟
在西北方八百里高万仞河水出东北隅本止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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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两言之者盖此经非出于一人故所载有详略其
实非二山也山海经所指之昆崙不言在西域何国
以上文考之其东北四百里曰槐江之山邱时之水
出焉北流注于泑水泑水即泑泽也泑泽即盐泽也
盐泽去阳关止三百里则昆崙当亦不远汉武帝之
所名与山海经所云地实相近汉武帝所案图书当
即用此经之文若夫唐书之昆崙汉语既曰紫山番
语又曰闷磨藜何以知其为昆崙而称之刘元鼎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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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历其地不过因古书河出昆崙之言从而附会之
非其实也元史之昆崙谓去河源三百里夫天下之
水未有不发源于山者黄河为天下大川之首岂有
不源于山而源于星宿海之理且番汉之语皆不名
昆崙而都实独意之曰此昆崙也其谁信之夫欲穷
真源自当溯流而上乃不由水道反从山巅而行此
何意乎自汉以来皆言河出于阗为都实者当先求
汉之河源审知其非是然后求之他方庶几无憾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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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问两汉之故迹舍于阗而问之吐蕃自以为河源
在是其谁信之夫河源不出于昆崙已背乎古人之
说而其所谓昆崙又去于阗之昆崙数千里其不可
浑而为一也明矣然则䆒安从惟山海经汉武帝之
说吾有取焉
谨案万斯同不信吐蕃之昆崙并不信星宿海为
河源且引山海经西次三经及海内西经證汉武
帝所名于阗昆崙为是驳元史谓水不源于山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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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于星宿海为于理不然此皆卓越之见也然以
山海经不足据之道理纽合汉书盐泽去玉门阳
关三百馀里之说则大不然夫山海经道里之不
足据固无庸辨至汉书谓盐泽去玉门阳关三百
馀里此则今本汉书之讹脱也案水经注引山海
经云不周之山东望泑泽河水之所潜也其源浑
浑泡泡下云东去玉门阳关千三百馀里泑泽即
盐泽是盐泽去玉门阳关千三百馀里非三百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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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矣恭考
钦定舆地全图回部罗布淖尔西去嘉峪关外玉门县
千三百馀里罗布淖尔即蒲昌海蒲昌海即盐泽
也是又盐泽去玉门阳关千三百馀里之明證矣
今乃云盐泽去阳关止三百里岂其然乎至不信
星宿海为河源谓天下之水未有不发源于山者
则其说甚是其意犹非何也盖万氏实未知星宿
海之上三百馀里尚有阿勒坦噶达素齐老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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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且并不知蒲昌以下有伏流至阿勒坦噶达素
齐老而出者为重源潜发其意不过笃信山经汉
志直疑河源当在西域耳顾其推测所至十已得
其六七则较之潘昂霄辈以一人之目废千古之
论者为有进也
胡渭禹贡锥指附论河源
案吐番之源都实亲见之殆非妄言西域之源且载
于史汉岂为虚记然近世往往疑西域而信吐蕃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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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则以吐蕃之水与积石山下河相连为有目者所
共见而盐泽潜行地下南出积石为中国河者幽閟
难知故也故吾谓欲辨二源之是非其枢要全在于
积石积石之河果为盐泽潜流之南出也则必有卓
诡之状与凡水不同者山海经云不周之山东望泑
泽河水所潜也其源浑浑泡泡泑泽即盐泽郦道元
云洄湍雷转为隐沦之脉当其环流之上飞禽奋翮
霄中者无不坠于渊波河水之伏也如是则其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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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积石自地中而上奋湓溢汹涌之状倍奇于盐泽
可知也水经云山下有石门河水冒以西南流而道
元绝无所发明则以积石久没羌中人不得至其地
验其形故无可言也独怪唐人颇有知大积石者聘
使往来身历其地见吐蕃之水自西南来即以为河
源而不能于积石之下详察重源之有无是为可憾
耳自明王文恪著河源辨以来学者始稍稍寻绎前
载然天下之事理有古是而今非者亦有古非而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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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者执一以论即非通人使积石之地果有重源显
发之迹则汉书为是元使为非苟无其迹而唯西南
二大川自吐蕃来数千里与积石之河相连则亦不
可谓非河源矣
谨案胡渭调停西域吐蕃二源之说揣摩伏流潜
发之形亦可谓亿则屡中矣惜未睹今之
钦定舆地全图又未读
御制河源诗及案语并读宋史河渠志迄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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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谕也故知蒲昌之有伏流而不知星宿海以上有重
源显发之处知吐蕃之有河源而不知积石山之
下无石门冒出之流是虽研精殚思其实终成影
响矣盖史记汉书本不误柰积石界在羌中故积
石以上之重源不知也唐书元史亦不误柰蒲昌
隔于西域故蒲昌以下之伏流不知也史记汉书
审覈至精而潜行南出积石一语实为猜度之辞
唐书元史睹闻已确而河源古无所见一言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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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根之论故必存其两是乃能定其两非又必知
其两非乃能从其两是然非遇
重熙累洽之朝
作师作君之圣据依
钦定之图志折衷
御制之诗文亦乌能决从来之是非成不易之论断哉
此古人未际之
昌期实等遭逢之大幸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