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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古欢堂集卷三十六 户部侍郎田雯撰
杂文
先太恭人述略
岁辛未六月十六日酉时吾母
皇清诰封太恭人张太君卒是时雯在黔一闻讣音惊
昏仆地少苏治丧礼因痛念吾母生平七十七年中遭
大故苦节几四十年膝下不孝兄弟三人虽次第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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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数年来以游子他乡相见无期贻慈怀倚闾之忧者
雯也含殓之夕需霢在旁诸孙绕侧独少雯一人抱人
子终天之恨者雯也雯不孝之皋上通于天万死奚辞
今日踉踊万里奔丧归来呜呼庭帏已空慈颜不复睹
矣仰天痛哭何益即曲尽丧礼亦何益其何以报罔极
之万一唯愿以身殉地下而已能复搦管襞纸述吾母
生平苦节哉然吾母贤母也求之史传中不多见世之
以母德称者亦莫或及自不孝兄弟通籍多年凡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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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公卿海内贤士大夫与不孝兄弟交游赠答往来者
亦无不知小人有母贤母也敢不研泪和墨以述其槩
吾母为处士张公讳祯女幼读诗书探论圣贤要旨多
所发明及笄归先大夫蓼庵公先大夫讲学授生徒称
引古今通义文章尔雅实吾母佐助之鸡鸣昧旦之诗
所以歌也事舅姑以孝操井臼以勤理蘋蘩以敬御仆
婢以慈女箴妇德靡弗该备辛卯先大夫登贤书壬辰
成进士癸巳官浙江丽水知县甲午夏吾母买舟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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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水彫残小邑先大夫甫治半载著循良名未几婴暑
疾洎吾母七月抵署已不起
留之日吾母饮泣语家
人曰今日捐生仗节吾何难第间关四千馀里扶榇以
归谁之责也茕茕诸孤又复谁依揆之诗书大义皆为
不可且钱谷交代铢粒弗清故官骸骨妻孥例不容脱
去余知所以待之矣于是取库中支纳册领藏之内室
手自书算不以属人及摄篆者难之吾母毅然具辨牍
请太守盘察太守王君崇铭坐县堂按册勾稽吾母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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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缕析语家人执籍以进质对凿凿摄篆者頫首詟服
亟图归计内患又作群口呶呶以厝柩山寺为言吾母
坚意不动以恩感之以道驭之十月方得旋里当是时
遭家不造可谓至矣虽丈夫处此鲜不房皇错乱吾母
以妇人经济其间神定识全理明术善卒得抱骸骨保
母子于四千里之外非读书晓大义者其孰能之抵里
后课不孝兄弟日严一室之内午夜篝灯纺绩声读书
声哭声三者而已豪戚强族横逆叠至不以介意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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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不孝雯庚子举于乡辛丑甲辰成进士又六年需
丙午举于乡己未成进士雯初授推官改中书舍人历
户工曹郎出为江南提学湖北督粮由京卿镇抚两省
需改庶吉士官翰林编修甲子典试河南霢入庠食饩
充丙寅拔贡生不孝等先后成名历官中外吾母亦冁
然色喜而艰难困苦澹朴自甘四膺荣封一如布荆寒
素每岁夏秋必习静村居与农妪相周旋谈鸡犬桑麻
纺织女红事农妪晨夕款洽亦忘其为太恭人也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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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两迎养于京邸又迎养于句曲吴门窥母意颇厌喧
杂入署静卧晨昏定省之际唯以恪尽臣职上报
主恩为训其他无一语及焉年七十时姻娅族闾议为
吾母称寿吾母闻知止其事辞曰示儿子雯等女昨来
言同里先达及学校乡曲诸君子父老谋欲醵钱寘酒
合名作张如昨岁寿萧太夫人事将以寿吾者此亦亲
串盛心洽比雅事吾安得不感然揆之情礼甚有所不
可者今得详为女曹言之按礼妇人无夫者称未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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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吉凶交际之事不与亦不为主名故春秋书纪履緰
来逆女公羊传曰纪有母何以不称母母不通也何休
学云妇人无外事所以远别也后世礼意寖失始有登
堂拜母之事战国时严仲子自觞聂政母前且进百金
为寿盖任侠好交之流有所求而然耳岂为礼当如是
耶吾自女父之没于官携将细弱千里扶榇含艰履戚
三十馀年阖户辟绩以礼自守幸而女曹皆得成立四膺
封命养我馀年然此中常有隐痛每当岁时膢腊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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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前牵衣嬉笑辄怦怦心动念女父之不及见故或中
坐叹息或辍箸掩泪盖三十年于此矣令一旦宾客填
门羊酒塞路为未亡人称庆未亡人尚可以言庆乎三
十年吉凶交际之事不与知而今日更强我为主名其
可谓之礼乎𨗳我以非礼不足为我庆而适增我悲耳
且我何可以萧太夫人比也萧太夫人年跻八十于古
谓之上寿萧封君即世不过十馀年犹为白首夫妇汝
父之亡吾年未四十今更三十一年亦仅古之中寿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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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可与同日语且其子惟豫侍读里居已十七年德高
望重善行及于乡党德其子而庆及其母宜也汝曹中
外薄宦偶返家园无善及人而亦偃然受乡先生里父
老之捧觞拜跽其又何以为情顷者米价翔贵井里萧
然亲故素多贫乏若复合钱市养为未亡人进一日之
甘未亡人更皋戾是惧矣女曹备官于朝宜晓大体其
详思礼意以安老人之情为我先事而婉辞之惟勿忽
也事遂止吾母遇事辄援引经史以合乎大道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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迨乎暮年尤手不释卷于佛氏之书亦时一涉览洞悉
无疑义工于诗每脱稿即焚弃无存不孝等丐读亦不
与曰诗云无非无仪惟酒食是议妇道也诗文之技妇
道无庸此为也吾不愿诸女孙学之故弗存耳间常从
旁窃记仅得茹荼吟绝句三十首付诸梓垂家乘中吾
母生于明万历四十三年乙卯三月初九日丑时卒于
皇清康熙三十年辛未六月十六日酉时诵佛过午微
疾数刻而逝人谓之善果云女一人子三人孙八人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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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六人曾孙二人曾孙女二人卜吉康熙三十一年二
月初十日扶柩合葬于先大夫蓼庵公之墓伏思不孝
等蠢愚陋劣举无足以荅母恩伸母志者而雯不孝之
皋更上通于天故母子不相见死生隔别回忆丁卯十
月吴门舟中竟成永诀此后天涯万里忽忽四年吾母
日有倚门之忧不孝遂抱终天之憾也痛哉呜呼鲜民
之生不如死之久矣草土之躯一息尚存号泣家庭何
以自解惟祈大人先生赐之诔章勒于片石以垂世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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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远吾母生平苦节或藉文章以传云
祭先太恭人文
吾母
皇清诰封太恭人张太君既卒之明年壬申卜筮仲春
十日庚寅舁灵轩于兆域爰翳藏于寝城乃于正月二
十六日丙子之辰先期家祭如礼不孝等进羹饭陈醴
酒奏乐焚帛礼成呜呼不复定省于膝下尚思昭告于
几前昔欧阳文忠有云祭而丰不如养之薄也用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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绎斯语号慕咽泣辞曰悲母氏之不永怀殷恤以摧伤
恧子职之多玷痛闻诲之未央庶黄耇之期颐胡委我
以夙丧既怛忉而激切遂割肝以绝肠维先圣之遗训
言仁者其寿长嗟母氏之忧患体岂弟以慈良失延龄
之报佑独何弃于穹苍闵予小子蚤罹孔艰严考殒殁
孤在髫年赖母氏之鞠育心载矜而载怜奉高堂以爱
日歘一旦而予捐于穆母氏令仪令色俯釐丝枲仰览
篇籍和厚严刚维德之极叹星陨于敦牂之岁骇日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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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括苍之陌陵颓谷踊水怒山恶三光改度五行迕错
拥旐旌而跼蹐遭风雨之喷薄旅榇遄归横逆交作我
茕茕其何依仗义方之秉铎母氏圣善恩斯勤斯历四
十年母也而师怅藐诸之騃昧曾无补于萱慈虽有子
犹无子增吊者之欷歔于穆母氏大德莫掩将葬有期
母魂不返黼翣璀以陆离帷
纷其舒卷望白云之低
垂报春晖而恨晚缅予考之即世安宅兆于南阡将纳
光于大幽覆松楸以轮囷黄垆密而无间日月抱而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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沦曜曜振振神其遥驾祼始献终三爵迎迓子孙绕侧
栖迟庭舍云胡不顾驭鸾而下于乎哀哉嗟鲜民之有
生废蓼莪而泫然悲思莫达于后坤哭声奚彻乎昊乾
尚飨
禫祭告先妣文
大祥踰期遗体平复辟踊呜咽哀曷有穷爰举禫祭如
礼泚笔摭辞告我母太恭人之神夫人子之事亲宛宛
婴婴作乳稚语而已不可以文无如瞻望灵爽嗫嚅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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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谨伏跽涕泗而言曰苞屦扱衽践三秋兮二十七月
丛愆尤兮弹琴成声外除以周兮纵纵折折鼎鼎犹犹
兮敬上哀次陨心抱忧兮自丁闵凶跧伏隘湫兮二竖
之鬼向吾颔头兮昼揶魑魅夜啼
鸺兮硱
㱥殑如
鱼中钩兮作噩之岁黑海浮沤兮有蛇两首訇哮陵丘
兮嗟彼嘉禾食根者蟊兮日者曰死将纳诸幽兮悲摛
偈词佛国涅游兮乡者逅灾上帝尤兮我母默护神祗
是求兮拯殆立仆庶几有瘳兮今复何恃天道悠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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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死砭𤋲龟蓍雠兮埋首垩室泪空流兮组绶易服役
车休兮祷母灵明为倪绸缪兮魂兮魄兮慈光永遒兮
儿衰不仕卧菟裘兮维母芘之逍遥沧洲兮再数馀年
日月脩脩兮衔橛之下匕箸投兮手撷园蔬荐清羞兮
戚无见齿皋鱼莫俦兮加人一等献子谁侔兮以号以
呼耳塞目瞀兮痛慕罔极寒风飕飕兮凝睇釜堂森桧
楸兮杲杲冬曦乌嘲啁兮
先室马夫人行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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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四十年辛巳十一月朔五日戊子
皇清诰封夫人先室马氏以疾卒越四日讣来惊涕沾
膺率三幼子合敬幼安嵩伊设位以祭礼成呜呼回风
云旗魂兮安在㬅㬅修路长罹此别无何抆老泪作家
书贻儿子肇丽曼硕辈曰亲丧固所自尽余复何言古
父在而丧母者其父行妻之道子不得屈于父以杀礼
扱衽鸡斯削杖含戚礼过哀不及非孝也女其知之子
五人长肇丽为夫人离里子平日善事母仆仆粥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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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之贤而号泣以请父代之言春秋妇从夫爵今之称
夫人宜也夫人为马公琨女方雅旧族儒林长德敦诗
说礼夙娴家法年十六归余执妇道姑训严峻上堂奉
颜色慑气屏息庭以内勃溪鲜闻此夫人之贤也当余
堂蓑不御集于荼蓼郁邑侘傺仰天欷歔夫人下气怡
声曲辞婉解此又夫人之贤也余少时遘闵邅回怪雨
盲风昼吟宵哭雀立不转夫人弥缝支拄事蒇无恙此
又夫人之贤也诵读戊夜室无媵傔夫人供茗饵续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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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坐土锉之侧卧牛衣之上此又夫人之贤也性习淡
贫躬试况瘁余曰掇土堙河万分何济夫人曰是穮是
蓘必有丰年此又夫人之贤也众雏当膝迹泯嫡庶大
苦经手味别甘辛此又夫人之贤也五膺
封命更享耆年敢忽鱼轩无忘荆布此又夫人之贤也
余与夫人称白首夫妇历五十年闻冬夜之恒长何此
夕之一促每怀靡及痛也如何刘长卿著伤往之赋庾
子山作思旧之铭况衾穴缘情遗挂在壁望庐生悲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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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已已余长夫人一岁尘土衰白不及夫人之优游里
居远矣何以松柏遄凋蒲柳还存即再数榆年不堪把
玩斜景高舂助人伤䀌谨摭其略盖以丐当世之能文
章如潘陆善讄辞者
李母董太宜人讄
繄康熙四十二年昭阳协洽孟陬月二十八日李母董
太宜人卒春秋八十有四冬十一月十九日蠲虔卜筮
告以兆端既克葬于北郭之域呜呼世丧母仪庭鲜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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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男免女髽观者怆涕乡以为生被重称殁载歌言者
如丘封之存斯也誗也絜之信也蕝之其辞乙乙其光
熊熊讄曰
律谷暖息长离喙瘖纵折鼎犹隧路抽阴维太宜人毓
德素里玉杯竹林声光飙美相厥夫子术明道通汉之
孝廉为众杰雄匑匑僔僔初绅领异诗什羔羊易爻贞
厉甘陵有棠丰砀有祠囊留一钱民歌思之郑刀宋斤
凫栗桃段水衡是司斑斓璀璨筴勋上考舳舻艅艎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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麾淮南般倕锦张提封外台漓江驶浏梧岭湘波宜人
左右岳阳病牒峭帆片归龙蛇岁首黄鹄依依式榖尔
似呱呱䣛下庭位号咷鬼薪飘瓦麟死鲁郊其灵不施
中有人焉回风满旗领解东省才东马比健迹石渠冠
名馆史著作名山葩列藻分草木风匽书圃萟林
帝曰女涛锡之五马母曰儿涛龚黄其亚
帝曰钦哉煮海尔庸母曰清白如父在丰载𢷎受教方
伯衔命荔子花繁铦鉧潭静呜呼方伯子舍言情七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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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里重趼奔程抵家三朝萱帏慈面曾闵颜莱于今复
见呜呼太宜人大渐遄流日车莫转佛国涅游大乘法
衍冥冥墓门马道纳光涕兮无晞不可弭忘夕
冒没
台骀以吊几杖槃匜乡人立庙皋鱼掩齿三年则那金
销石泐宿鸟何多乌头楔阙丰碑宰木篹堂岿存过者
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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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欢堂集卷三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