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桓桓高百丈,上撑青天如抵掌。
冬夏冷炙徒循环,譬犹针芥刺海莽。
少日徘徊在树隅,当时绿鬓青如濡。
十六年过真小梦,我犹能至公何如。
见我蹶然神一举,枝叶摩张纷语语;
想见月朗天空夜,喃喃诵我旧年句。
嗟我旧句已随风,高速激进愈无穷⑴;
不见树下千旧屋,更无一屋不新容。
何论举世趋潮者,如风疾者鞭风马。
前有巨崖盲不知,驱此文明无昼夜。
向昔问公公默焉,今将更问复何堪;
抚公之体别公去,我亦潮中一泡然。
回廊曲巷转千壁,偶回首看意一激。
见公枝干出高楼,似犹相送引领立。
⑴ 九一年尝作《平江长寿镇银杏歌》,语多及高速发展事,聊附于此,以为此诗之笺,亦以见世事日进而诗笔日退也。“平仲之木在长寿,古干挺拔何嵚崎。咨嗟仰首不见叶,但与碧落碧相齐。居人久住忘有日,夏雨冬雪其谁知。少年竹马绕树走,老去坟墓在树欹。扣树而歌倚树息,苍鳞蟠根安足奇。尿溺加身久已惯,刀洞其骨斧其皮。我来低首询以往,百岁之翁瞢无词。上祖传遭电雷击,数代无人见断枝。出门相看行相绕,未闻灵异呵护持。我知此物古遗孑,猿未直立彼已岿。洪水猛兽不能害,此非灵异灵者谁。茹毛饮血当亲见,欲问沧桑幸勿辞:盘古女娲何渺渺,天地吾人孰造斯?衣冠行住日以新,思想意识能密移?殚智竭力丰物质,口体所营将唯兹?后土閟盖无尽藏,穷挖苦掘有涸时?挥戈怒与自然战,人竟胜天天胜之?自然为敌为我母?枭獍所向母安施?自求生存抑掘墓?高速发展得耶违?愈文明时愈堕落,人类毕竟欲何之?古貌深怀默如石,树老不参通禅机。谓天盖高地盖厚,远弗能届久莫追。人类代谢不一瞬,我况人中一孤畸。四顾茫然空宇宙,鬓忽已白泪淋漓。更有一语鲠不出,强一吐之心肝摧:人类之前有人未?彼何所状何所为?以何得生何以灭?今人灭后谁来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