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亥杪秋。家君告休沐。仍往省先茔。仆以童丱从焉。道南汉。历访长庆寺。寺僧有追说仆高祖忠翼公守东城故事者。历历如前日事。因过所谓东城者。访其遗迹。楼橹尚在。遗堞至今。吾先祖义勇风烈。森然在目。徘徊樵蹊牧径之间。而不觉西日之将颓。窃念先祖为国爪牙。得人死力。斗百万之豺狼。免一城之鱼肉。行宫侈解衣之褒。虏庭有真将之称。以之交盟带砺。勒名钟鼎。其功烈可谓嵬然盛矣。今仆年几弱冠。学未闻道。不能文章以致身。徒愧志业于泽民。长恐脩名之不立。卒忝先祖之遗德。故爰命楮翰。慨然赋之如此云。
粤以旃蒙之岁建亥之月,余有事乎先茔。
驾东路以遄迈兮,历南汉之故城。
缘回磴之曼迤兮,陟峭崿之峥嵘。
抚山河之壮势兮,叹往事于白登。
忽余来此东门兮,跂先祖之遗芬。
飞楼嶪其磨天兮,危堞巍以连云。
想当日之敌忾兮,任爪牙于王国。
念臣忧于主辱兮,壮志存乎裹革。
冒白刃与矢石兮,躬左右于帐殿。
纷雪涕以誓众兮,保围城于三版。
然丑虏之多诈兮,敢无人以视我。
谓潜师以可取兮,欲乘虚于半夜。
梯冲舞兮贼若云,炮声震兮天欲裂。
变忽生于不虞兮,势将危于一发。
公先得其阴谋兮,气已吞夫贼奴。
方军中之夜嚣兮,作坚卧之亚夫。
曰余士其毋动兮,请待劳其以逸。
俄风霆之号令兮,蓄勇锐而俱发。
辟辕门以相向兮,提短兵而接战。
麾旌旗以蔽空兮,耀戈矛以闪电。
薶阵云于半岭兮,壮军声于一面。
于是公乃加雪兜,被犀甲。
援枹拊鼓,登阵赴敌。
挥金戈以指天兮,与众士而协力。
群情激于义烈兮,共沫血而饮泣。
风云惨以变色兮,天地为之震动。
夺胡鍪兮断胡头,悬余旄兮贾余勇。
状枯摧而朽拉兮,势江翻而海覆。
始蚁附以薄埤兮,卒兽窜以倒戟。
积尸兮如坒,沸血兮成川。
消潜毒于一举兮,霁妖氛于宵天。
功媲美于即墨兮,绩埒奇乎昆阳。
然天坠之不可为兮,计将失于和戎。
忽事迫于铜盘兮,公无奈乎天之命。
唯当日之伟烈兮,郁并高于蜂岭。
居僧谈以叹息兮,行子闻而激昂。
况藐余之末孙兮,抚畴昔而增伤。
倚华谯而发长啸兮,想风声之如昨。
披蓬藋以吊古兮,涕山河之满目。
馀沉沙之短铁兮,手摩挲于往迹。
顾今日之何时兮,已无望乎河清。
怀英烈于异代兮,愧铅椠于半生。
慜辗转而无成兮,恐坠落乎家声。
倾金罍以斟酌兮,成问答于田父。
怆余怀而踟蹰兮,白日忽其将暮。
飙风薄以振樾兮,石泉浏其凄音。
穷林悄其无人兮,木魅啸兮山鬼吟。
仆夫怪余之久立兮,催余驾兮启余行。
揽騑辔而太息兮,怀郁悒其难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