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尝观古人都邑之作。黄绢幼妇者多矣。至如班固两都。张衡两京。左太冲三都等赋。气局轩豁。体势雄伟。自汉魏以来。至于今罕有之。可谓天下之杰作矣。然未免夫后世虚妄之欺。嗟乎。此数人。以不世之才。牵于文章之癖。而有黄榴白鸦之虚诬。都邑之作。亦可谓之难矣。今愚以彫虫之学。任班张之事。得无为学西施之嚬。而反有嫫母之恶乎。且夫寸晷之下。不可得考地志。则于三都之山川草木之名。宫阙鸟兽之类。亦不可坐知矣。故愚窃效崔滋三都之作。先述箕子之德。次及前朝荒淫以亡。然后滥记汉都经营之盛德为赋。虽不足窥前人之作。亦可观风化之何如也。其辞曰。
今夕何夕。云敛碧天。
天风翩翩。明河涓涓。
客有西京谈叟。松都辩生。
相与为友。连袂而行。
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
挟天风以壮观。至汉都而乃息。
汉都主人。引客而入。
坐以华堂。醉以欢伯。
再拜问于谈叟曰。西都之事。
可得闻欤。叟曰诺。
惟我西都。在海之东。
襟大江之溶溶。负巨岳之嵩嵩。
缅箕子之受封。振文风于东方。
陈九畴与八条。纳斯民于康庄。
遂令左衽之徒。变为衣冠之俗。
懿风淳而俗美。宛镐京之日月。
岂山溪之足赖。谅仁风之暗结。
何孱孙之不继。奄巩基之瓦裂。
虽先圣之已矣。俨清风之如昨。
民到今受其赐兮。闻弦诵之不绝。
兹西都之一区。异寻常之陈迹。
抚山川以浩歌。念明德兮伤神。
主人于是。闻言而喜。
将书其绅。松都辩生。
亦欲誇以中京之丰。乃言于主人曰。
盖闻天以日月为纪。地以四海为纲。
咸阳为王者之里。洛邑为帝王之乡。
拔萃于班固之赋。标名于张衡之笔。
子亦闻松都之事乎。请为子陈之。
于赫丽祖。合三为一。
赫矣建都。是为松京。
郁郁青木。屹屹高城。
耸宫室之撑天。纷鸡犬之相闻。
长堤紫陌之逶迤。歌童舞儿之缤纷。
壮平皋之游畋。极后宫之繁华。
公子王孙之遨游。琼姬玉女之如花。
拟金陵之豪华。倒秦关之险阨。
风流之浩浩无涯。羌难得而备说。
览山川之壮固。实王者之攸御。
言未讫。主人赩然不悦曰。
客之言过矣。昔者。
西宾言戏而受侮于东主。凭虚好奢而见辱于安处。
不亦宜乎。吾闻固国不以险。
兴邦必以德。是以箕准荒淫。
千年之基草没。辛隅虐民。
操鸡之业云灭。彼两都之为墟。
曾不满夫一噱。子独不闻汉都之盛制乎。
当其丽季板荡。干戈不息。
文恬武嬉。上陵下谗。
下民仰而上诉。上帝怒而降监。
乃致命乎圣祖。作生灵之明辟。
圣祖于是。授金尺于梦寐。
协天人以决策。遂使区宇再造。
日月重光。于以定鼎于汉之阳。
壮哉地势。天辟地设尔。
其首善之地。豪侠之窟。
四方之所辐辏。风化之所由出。
前南山之崔嵬。后北岳之崭巅。
真天府之胜地。宜列圣之相传。
今圣主之在上。乃善继而善述。
法夏禹之卑宫。察周书之无逸。
惟仁德焉是宅。何山溪之足说。
宇宙郁兮阳春。乾坤调兮玉烛。
俾圣子与神孙。传万世而不拔。
然则彼五百年松都之基。八百载西京之业。
又乌可与言于今日哉。辩生于是。
矍然失容。逡巡避席。
傥非主人之诲我。吾其为醢鸡之烛臅也。
乃相与歌曰。平城月明。
松都云飞。故国无人。
吾谁与归。再歌曰。
圣人作兮河水清。两京破兮汉都开。
早归来兮青云路。不知此身之登于春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