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不怀倚闾，承欢俟升斗。 禄养顾未逮，遗恨积山阜。 所期扬令名，逝者斯不朽。 忠孝非殊途，勉旃两无负。 往者山居时，把茅仅覆首。 颓垣累文石，小径编柽柳。 位置粗得宜，山色落吾手。 自从辱弓旌，待命阙门久。 诸公悉雄才，自顾独老丑。 辟若宫县中，杂以一土缶。 何当蒙放罢，戴高而履厚。 骑驴出软土，放船逐晴浏。 二月草如茵，三月花如绶。 往来故山间，常得招邻叟。 黄肥村社鸡，白酽市楼酒。 葵菜与莼丝，一一可馋口。 浩歌金石鸣，醉墨龙蛇走。 不知钟鼎食，能敌此乐否。 计之亦已热，浮名信何有。 敢向康衢旁，蝇营复狗苟。 修柯不知年，疑有鬼神守。 至今龙蟠处，苍文尚左纽。 案头苏诗一编偶展读之有云龙钟三十九劳生已强半岁暮日斜时还为昔人叹公倅馀杭日作盖取白乐天语兴感也此公尚为摇落语吾辈宁无穷途之恸因成一章兼示舍弟虽然公兄弟名位穹显晚节各天而吾以早废弃故相守田亩间差为优耳他固不敢较也 明 · 王世贞 偶诵苏公诗，龙钟三十九。 身犹一方佐，名满天下口。 伊余射策年，与公颇先后。 虽忝大夫列，六载归南亩。 人间失意事，所历无不有。 多岐梦犹惴，百炼心欲朽。 雌黄堕齿颊，雄白空知守。 西风傲短褐，居然成野叟。 流年蠹书卷，残日渔杯酒。 用禅文寂寞，塞兑防秽呕。 斋前种白杨，萧瑟鸣虚牖。 顾谓吾季方，吾言汝知否。 今古伯仲名，无出苏公右。 风云壮接翼，天地老分手。 踯躅瘴海间，能无叹不偶。 万事吾敢如，一得颇无负。 蓼莪固永废，棠棣幸终友。 去去入吴山，相携共白首。 秋江战寒飙，一叶纵横走。 船子有伎俩，舵柄时在手。 借问自渡者，还能渡人否。 忆从维扬楫，风尘失而舅。 幸馀延陵诺，不堕孝标口。 玉犹当日润，璞更何年剖。 恻怆今昔言，乾坤重回首。 白傅佐浔阳，匡庐落其手。 苏公谪宜黄，游踪寄樊口。 物情岂相为，天意良不偶。 挥泪对青衫，垂腰厌黄绶。 是时二公年，四十加八九。 飞腾在俄顷，纶綍相先后。 而我同兹岁，楚宪起南亩。 却顾所佩章，叨窃惭已久。 椒浆荐落日，馀沥自为寿。 髫年弄笔墨，老至忘其丑。 颇谙游戏禅，更贪声闻酒。 别业娄水傍，岁功良亦厚。 园多履道竹，门种杭堤柳。 功名善愚人，人生好自负。 造物亦苦悭，安能令多取。 真乐随形无，虚名背身有。 洛下醉朱唇，天南摇白首。 明年定挂冠，不蓄赵瑟妇。 以此叩二公，公其默许否。 永嘉鲍生弈者师，十七人间当国手。 丁夘桥头遇杨相，籍甚文章呼小友。 吴中好事家请谒，往往巾屦罗其牖。 越机阿锡秦复陶，一酌叵罗并为寿。 其乡李子虽后出，别有神机暗中授。 便付建安难甲乙（建安王休仁为围棋大中正），晚似黄池互先后。 十年落魄江湖间，刺上姓名垂欲朽。 迩来冠盖颇尘俗，自挟朱门酒肉走。 野人罢锻铜池旁，落日柴荆许君扣。 隐囊纱帽炯相照，小簟疏帘时所有。 欲行大白即苦辞，鲍生昨者死以酒。 又言于世无所愿，愿得吾诗良不偶。 吾诗寂寂更类汝，纵奇岂入时人口。 不龟未免洴澼絖，一赌也得宣城守。 男儿有酒须饮棋且着，试问鲍生今在不。 季狂为诸生，避仇夜中走。 自诧伧颊雄，不操吴音久。 颇鲜鳞甲腹，仅余雌黄口。 大历元和间，纵横无不有。 归骨闽天长，遗编知在否。 我爱卓王孙，隽声满人口。 床头一鹔鹴，时时为客有。 已工光禄吟，复耽步兵酒。 白榜叩紫荆，青丝系杨柳。 不为啖名来，能谈尘外否。 丙舍依墓田，丁年托林薮。 平湖址吾前，崇山障其后。 苍翠日夕滋，时能逗窗牖。 梅花及桃李，谷量若升斗。 造物使之奢，何必皆已有。 主人不恒出，出则呼顾叟。 缓步以当车，信足足不负。 是故安履名，无妨徇俗口。 益以废丘瘠，与室长相守。 卫公田家子，神勇自天授。 十六冠军锋，二十寄戎首。 洪都既如盘，襄樊同拉朽。 长驱扫中原，曹宋相先后。 功大心转细，爵崇以卑守。 西羌十万帐，一战皆吾有。 辕门将星坠，悲声咽刁斗。 武顺以易名，帝念良不负。 朝出乱帆前，暮落千山后。 十日溯春流，未离清济口。 忆初辞里门，不谓行当久。 方舟得旧知，春风共尊酒。 忆我出门时，春风初著柳。 行行阻川途，已落飞絮后。 白日感西飞，黄流正东走。 河流几百折，时时回鹢首。 南风自何来，吹渡古汴口。 须臾走尘沙，奄忽迷九有。 收帆斜日明，青山落吾手。 倚杖看春山，不觉立已久。 前临济水清，那堪照衰朽。 夜寒拂衾稠，晓色明窗牖。 有客从叩门，稚子方拥帚。 玉梅已敷英，寒香在纤手。 一樽畴与同，自入无何有。 纷纷竹与梅，清芬结为友。 孝子养双亲，娶得贤慧妇。 古髻新装束，精妙世希有。 入门未三朝，羹汤持在手。 百年各有尽，劳者身先朽。 吾妹是穷民，何尝愿老寿。 委化蜗舍中，乳鸦啼门柳。 人间送死具，伤哉十缺九。 宿昔亲故稀，霜雪冻窗牖。 纺绩抚遗孤，饥寒为寡妇。 孤儿未成人，中道失慈母。 往时饼与饵，今日不在手。 郦炎吟见志，杨恽醉击缶。 人情固多忌，其调亦伤厚。 啸咏乃娱怀，忧患翻自取。 缅彼大雅流，迥哉淮阴叟。 春风随手来，群物解颜受。 朝看天际云，暮倚门前柳。 士穷无怨音，时俗安能咎。 凄清授衣时，辛苦还家叟。 雨霁良辰来，茱萸发户牖。 呼儿分果饵，倚杖阅鸡狗。 衰年在乡井，未觉风景丑。 邻圃念倦游，赠我蔬与酒。 气寒雁来早，草枯虫默久。 觞至谁共衔，思君坐搔首。 ① 诸古人予与羽吉所夙慕也，咏之以自勖，并以勖羽吉。 渊明乐田园，独居每搔首。 搔首复跂足，遥望南村柳。 其下多居人，情高风俗厚。 力作共陌阡，羲皇在户牖。 几年怀此乡，今日去为耦。 五男与弱女，抱琴或牵狗。 篱边菊正花，入室催漉酒。 殷勤语稚子，柴门候宾友。 同气多白眉，嗣息两黄口。 抱儿昆弟间，娇鸟啼槐柳。 好风起竹丛，洒然到户牖。 开襟赋新诗，往往兼亲友。 兴味一何逸，但未买田亩。 乡邻第宅高，卿相章句取。 岂不荣且艳，君视若刍狗。 烟火几十家，园田三百亩。 野雪甘青菜，春风脆新韭。 门閒时系船，市近易沽酒。 我无买地钱，空羡荷锄叟。 ① 舍人梦得十二砚，因以名其斋，自著有《梦砚歌》并记。 老夫有一砚，质美貌殊丑。 濡煤点笔三十年，寒暑不厌真吾友。 买文人少米瓮空，持出换谷十五斗。 舍人有一砚，精坚世无偶。 凤凰池头人窃去，归来官舍唯搔首。 端溪石贵无钱购，栩栩梦向广庭走。 纵横几席云烟生，磊磊落落皆瑊玖。 水痕墨沈何淋漓，螭立龙行互蚴蟉。 澄泥老坑素所爱，一十二枚任意取。 从此文思有神助，斋名诗句传人口。 与君同是砚主人，摩挲旧物今何有。 君独神游霄汉上，我如饥鸟鸣林薮。 残编秃颖有何用，破袖多寒徒内手。 安能提挈入华胥，石块分赠吴陵叟。 制齑暮为羹，糜匏朝当糗。 心酸肠腹苦，无告贫家妇。 家贫多早死，吾姊不幸寿。 操持五十年，精血透井臼。 翁斋手烹蔬，姑病手濯垢。 二人养已终，绩纴买田亩。 屋角稨豆花，门墙竹与柳。 晚景将优游，谁知骨遽朽。 君从程季游（程云家。），季也于余厚。 知君善事师，心好师之友。 相识忘老少，见招洁林薮。 径花笑迎杖，家酝香出瓿。 杂宾此地稀，明月中宵有。 自怜田野趣，每与城市偶。 岂不烦艺植，伊谁辨苗莠。 爱汎主人劳，迹恭交态丑。 益念君可亲，蔼如玉初剖。 砥砺石应须，光辉尘未受。 雪晴东风暄，绿见南梁柳。 陈醴傥更斟，来携穆生手。 飞举术如何，清风度林薮。 采得石菖蒲，日月在吾手。 一服颜色美，再服年命久。 登眺晨光中，石立泉声走。 聊从桑扈游，笑谢王庭绶。 谁送一樽来，河涯嗥瘦狗。 遥知举案人，嗟我乘桴久。 自抽头上簪，暂质店中酒。 僮抱入盐烟，鹭惊起荻薮。 销忧味必醇，寄远怀何厚。 欲饮转踌躇，月痕在瓮牖。 半尺冷山骨，何代为人取。 整缺各自然，墨气积已厚。 不知灯火前，看白几人首。 平生耻妄托，昨归君座右。 君复代择主，寄赠清溪叟。 磊磊且默默，奇士到庭牖。 虽欲时相向，敢不慎其手。 作赋二十年，知己恨希有。 从此冰霜间，呼君为老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