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亦云久，凉飙何参差。 蓐收气力弱，炎帝从见欺。 赤云热如火，反甚盛夏时。 阴阳互击薄，变动不可期。 飓风欻卷地，急雨如崩犁（四库本作梨）。 屋瓦逗飞鸟，云楠棼乱丝。 暗恐江汉覆，又疑山岳隳。 百川肆横流，倏忽漱城陲。 居民类烧蚁，惶恐不自持。 为鱼在顷刻，呼叫声何悲。 我公初不动，徐问其所为。 以谓吾在是，水其为民疵。 驾言径往视，朝服来登陴。 狂澜吼而至，公亦为兴咨。 端物叩头立，逡巡以致辞。 公辞殆未毕，水还疾如驰。 回首望黑云，忽然（四库本作焉）见明曦。 雨师不得逞，风伯无所施。 少皞独行令，昊天青四垂。 吁哉是可骇，神速至于斯。 苍苍其天乎，所听信已卑。 公言我不闻，岂谓天闻其。 古人称至信，水火蹈不疑。 天人虽限绝，吻合无由私。 宋景出言三，荧惑为之移。 今公不待再，水灾迄免罹。 惟公古君子，诚信本天资。 行藏即造化，神速固其宜。 嗟我海邦民，此患常羁縻。 往岁雨暴作，水行适及榱。 城坏而入水，黎民无孑遗。 官府一朝废，所亡盖不赀。 朝廷痛民害，大为筑城池。 中间水屡溢，几乎与城夷。 城坚水无隙，民处不复危。 今则城已敝，阙落空残壝。 如闻去岁冬，我公闻上司。 此实民之急，请从官缮裨。 上司靳⑴省费，移牒犹难之。 民心日懔懔，见雨常颦眉。 但恐水不至，水至决不支。 前日果见此，必知其知随。 又安知我公，有道众莫窥。 救汝于沟壑，夺汝于蛟螭。 举眼看三光，措身于两仪。 公德大如许，汝知乎不知。 恶呼汝至愚，岂能事远思。 此城苟未修，此患终未离。 明年公且去，水来将赖谁。 愿公尚怜汝，再请而勿辞。 城修有二利，官帑皆在兹。 ⑴ 原作仅，据四库本改 怀宝恐吾累，蔽形何可遗。 囊衣入山谷，势急还弃之。 及至出山日，秋风吹树枝。 免为刀兵鬼，冻死宜无辞。 十迁昧南北，终岁在路歧。 霜坚齧我足，风冽剥我肌。 艰难固其分，衰老难支持。 白骨乱荒草，百迁亦不辞。 今我有三子，欲谋分置之。 庶几一子在，可以收我尸。 老妻已咽绝，三子皆号悲。 生离过死别，不如还相随。 两崖夹嵯峨，一水中委蛇。 是閒有高人，静与山林期。 结茅并溪石，故迹司空遗。 因人爱其山，佳处应自知。 心閒境随胜，眼静山增奇。 寥寥丈室中，日用夫何为。 不书咄咄字，高咏休休诗。 无人书一编，有兴酒数卮。 便足一生了，安问蓍与龟。 依依中条云，梦想紫芝眉。 昨朝寄书至，谓我来何时。 急营买山钱，巳觉从君迟。 他年两绳床，分忍西山饥。 有客抗尘容，不知何人斯。 自云来西秦，著脚汾之麋。 放浪三十年，野鹿不受羁。 是身寄虚空，歘若驹隙驰。 窜名书研閒，聊寄吾寄为。 游戏出三昧，我岂甄陶师。 心成应之手，觚椭各异宜。 万家且胚浑，一一非人私。 妙凝天地中，不甈亦不坯。 探怀出苍璧，炯炯光陆离。 摩挲湛秋水，随手生寒漪。 虽凿混沌窍，太朴犹未漓。 回首铜台瓦，千载垢有遗。 坐令吕与张，羞受牛后嗤。 便当什袭藏，奚必古见奇。 待价不求售，特易诗人诗。 卷馀两牛腰，得之犹恐迟。 归来饭甑空，一字不救饥。 咀嚼诳枯肠，似高还似痴。 商财与蜡屐，优劣孰等夷。 不如且置之，安事屡解颐。 翁闻为一笑，此事非所知。 苟可适吾欲，君诗不当辞。 取人戒不周，取善贵不遗。 理能兼众美，何必劳营为。 奈何当涂人，好以智自私。 身勤事仍左，终日徒纷披。 君侯本将种，磊落真男儿。 延英辟宾馆，下问质所疑。 优善题其颜，美意良可知。 永怀正子贤，千古犹一岐。 休休好善心，一出忠厚资。 片善或可取，不厌蓬茅卑。 人轻千里遥，愿吐胸中奇。 投诚尽实理，入耳无谀辞。 从容谈笑閒，万事无不宜。 三年报政成，龊龊何其迟。 潜令十万家，共煦晴春曦。 退食自高堂，何虑复何思。 君不见羿妻窃药奔月里，羿不得诘谁诘之。 无奈先生笔有舌，嘲弄风月无休时。 因笑仙娥盗婿物，忍背佳耦为孤嫠。 诗成乃被天所取，飞出月胁娥先窥。 与君欲䆁憾，矫天之命不赠桂一枝。 仙娥此罚天已断，更待明年犹未迟。 绿竹是君子，红桃真美姬。 夭颜巧媚妩，干此凛凛姿。 此君孤节苦，争肯为尔移。 暂时强攀附，能到雪霜随。 炎凉不相保，安用配君为。 莫笞牛牛可怜，牛虽尔牛不必笞。 牛于汝何负，乃反嗔牛为。 负重行万里，代尔两肩疲。 喘舌耕甫田，使汝口腹滋。 此尚供尔厚，尔复喜跨骑。 横笛汝自乐，牛倦行迟迟。 行迟又益嗔，屡以捶鞭施。 莫笞牛牛可怜，一朝牛死尔何资。 牛童牛童尔苦痴，如非铁牛安可支。 我懒不理园，旅草生离离。 今朝拨丛薄，中有蔷薇数四枝。 病根露地已垂损，弱质凌风不自持。 长吁复自吊，手锸剪榛椔。 地面净如洗，煌煌擢奇姿。 膏泥自封植，画架仍撑支。 缃英媚香艳，绀叶添华滋。 初虽托天力，半亦偷吾私。 如嫌妲姬隐宝障，已见西子出深帷。 君不见刘郎玄都空独来，桃花净尽但见燕麦与兔葵。 又不见杜牧湖州去较迟，深红落尽已是成阴结子时。 著意殷勤犹未见，送春寂寞空含悲。 何如草堂李居士，意外逢花对酌酒一卮。 寓物诧深意，静坐复深思。 若此非独花，凡物亦如之。 欲见明月珠，先漉泥沙淄。 欲求后妃贤，无使宠嬖随。 欲择人材秀，先去谗邪欺。 此诗有深味，莫教儿辈知。 尚州古者沙伐国，王侯第宅无馀基。 干戈百战生死地，唯有江山阅盛衰。 国破为州州作国，古往今来非一时。 地形真似虎起伏，缭垣千里何逶迤。 朅来困卧日正暮，未暇著眼穷搜奇。 天明出游试覼缕，鱼鳞万屋龙缠栭。 蛾眉齐拜瑶佩鸣，闻有紫云知是谁。 平生喜弄如椽笔，嘲戏风月无停时。 又将搪突造物儿，造物慧黠乃先知。 故教右手忽生疮，亸手缩坐如冻䲭。 捻毫泼墨俱艰涩，腹虽有藁何由施。 乾坤不复困搜剔，神鬼方应肆诋欺。 糖蟹螯肥堪斫雪，左手幸完犹可持。 被酒酣眠不觉痛，非灸非砭真我医。 忆昨往拜和阇梨，谈空说有夕晷移。 是时偶见老尊宿，破衲半肩缝万丝。 子岂佛陇的孙欤，目击不言心自知。 挑灯相近接谈笑，口风吹却雪山欹。 自言天台学止观，粗穷八教与五时。 早年抽身名利门，有如鱼鸟不可囚笼池。 一朝勇去青山白云里，采松食叶聊充饥。 忽闻孀母婴沈瘵，百舍重茧来洛师。 遑遑汲汲思疗理，恨不遇金樻探方三世医。 世人殊未解，应笑浪奔驰。 顾我赤霞衣，多被红尘缁。 红尘不堪久，绿萝不可欺。 振锡还山无几日，要与吾子专夕论心脾。 相将握手到侨居，烹蔬晚食话到鸡喔咿。 嘱予明日复见访，出门丁宁闻此辞。 明朝有雨如倒河，我尚不欲孤前期。 拨泥踏水来叩扃，抚掌迎笑欣扬眉。 坐客况有河秀才，铛脚相对语忘疲。 樽中有酒香酷烈，师虽不饮劝我频卮卮。 夜深辍饮开茗席，明日入户偏相窥。 明发师当去，我岂独受名缰縻。 若许陪杖屦，且向丹崖碧嶂同栖迟。 君不见远公在匡山，亦容陶陆相追随。 玩月必三五，当以明日期。 阴晴未可料，问月月不知。 何以决犹豫，问之指间蓍。 其初得习坎，四变乃之颐。 饮食犹可冀，雷水象可疑。 若知明日雨，今夜玩何亏。 以此报宾友，肯之无异辞。 未及设觞酌，素娥□来窥。 青山似故人，相逢即开眉。 美酒如新妇，相对不知疲。 我昔欲访来，期以芳菲时。 春光不我负，春日为我迟。 是时不剧饮，不若孤其期。 此语方未既，师已罄倾卮。 前言特戏耳，于此竖降旗。 吾闻于古人，朋友贵切偲。 道德以磨砻，如去玉之疵。 嗟尔异于此，相磨反伤肌。 南山有桥梓，俯仰父子仪。 又闻交让树，东枝避西枝。 尔幸同根生，何遽相雠为。 日夜掁且斗，仰视无完皮。 声亦听不平，赤（一作亦）憎鼓扬飔。 此木有佳实，我不愿食之。 呼奴即斫去，嘱以充晨炊。 友道丧已久，此足为箴规。 季春十一日，厨灶无晨炊。 妻将典衣裘，我初诃止之。 若言寒已退，人亦奚此为。 若言寒复至，来冬我何资。 妻却恚而言，子何一至痴。 裘虽未鲜丽，是妾手中丝。 爱惜固倍子，口腹急于斯。 一日不再食，古人谓之饥。 饥则旦暮死，宁有来冬期。 呼僮即遣售，谓可数日支。 所得不相直，疑僮或容私。 僮颜有愤色，告以买者辞。 残春已侵夏，此岂卖裘时。 早为禦寒计，缘我有馀赀。 如非有馀者，斗粟不汝贻。 我闻惭且恧，有泪空沾颐。 三冬织纴功，一旦弃如遗。 尚未救大歉，立竹罗饥儿。 反思少壮日，世事百不知。 读书数千卷，科第若摘髭。 居然常自负，好爵谓易縻。 胡为赋命薄，抱此穷途悲。 端心反省己，亦岂无瑕疵。 嗜酒不自检，饮辄倾千卮。 平日心所蓄，及醉不能持。 尽吐而后已，不知谗谤随。 行身一如此，穷饿亮其宜。 下不为人喜，上不为天毗。 触地皆玷颣，无事不参差。 是我所自取，嗟哉又怨谁。 屈指自数罪，举鞭而三笞。 既往悔何及，来者傥可追。 寿夭虽有命，亦在人行为。 毋谓过之小，小积成大疵。 有人显干法，受戮已不疑。 其间有隐慝，人岂一一知。 幸人之不识，一犯又再斯。 上天鉴善恶，如镜辨妍媸。 一朝降明罚，糜碎身与支。 不然注阴祸，无奈折其期。 请看雷震时，顽者犹失匙。 雷收复肆意，不若闻震时。 人心好反覆，于此可知之。 君子畏天压，暗室犹不欺。 脱未蒙其福，亦免蹈其危。 小人谓天远，妄欲隐其私。 天孽（一作孽）是自召，噬脐焉可追。 作诗讽凡百，佩服无忽遗。 我不见太白，思欲梦见之。 梦亦不可见，久矣吾之衰。 今日逢君真谪仙，梦耶觉耶心复疑。 问君天宝中，幸荷明皇知。 沈香亭前赋芍药，洒面立进清平词。 又于便殿草纶诰，宫娥呵笔天寒时。 宝床赐食降辇迎，是时恩遇亮不赀。 胡为反见斥，谢家青山浪迹空吟诗。 一朝捉月入沧海，瀛洲蓬莱何处采灵芝。 公之去兮已千载，胡今眷眷复来思。 笔下风流馀旧态，饮中情味今何亏（李不饮。故云。）。 应悔当年不自检，枉被将军贝锦辞。 塌翼落天上，遽失九万图南期。 意欲改旧调，唾手取爵凌皋夔。 所以不饮酒，此意识者谁。 谪仙谪仙吾已见，虽使执鞭安敢辞。 作诗非名花，笔下无妍词。 绝欲遇仙红，肠锦时一披。 及看此花𧰟，意极反如痴。 终朝索一句，吟苦寒螀悲。 毕竟寡好语，对花颜何施。 花亦向我笑，低昂似相欺。 有如多情子，浪忆一妖姬。 道傍忽邂逅，相对空逶迟。 脉脉竟无言，况奈论佳期。 请君劝我醉，更赏夭夭枝。 诗从醉里出，傥可敌娇姿。 南人养春蚕，剥尽千桑枝。 不幸死且僵，未得锱铢丝。 乃知一握絮，蚕妇功莫涯。 何况洴澼絖，任却手如龟。 漂竟取雪色，爱惜固不赀。 多师念我寒，遽遣白足驰。 不惮重茧至，供我三冬支。 遂令冰叟冷，似陟春台熙。 吾虽名省郎，其实冻裂肌。 不有此温燠，得无卒岁悲。 虽至属纩日，那有敢忘时。 我本嗜酒人，口不离杯卮。 虽无与饮客，独酌亦不辞。 顾无樽中绿，燥吻何由滋。 忆昨在京辇，月俸有馀赀。 酿得如许瓮，挹酌无停时。 家酝或未继，沽饮良足怡。 嗟嗟桂阳守，禄薄酿难支。 萧条数家村，何处有青旗。 亦无好事者，载酒相追随。 端坐一堂上，竟日独支颐。 业已为逐臣，饥渴固其宜。 胡为浪自恨，攒我数寸眉。 开口强大笑，笑冷反喔咿。 此语勿轻泄，闻者当哂之。 我是银台仙，流落天之涯。 所指竟何处，苍涛何渺㳽。 贾谊谪长沙，屈平作湘累。 古贤皆尚尔，天也非人为。 矧予妄庸者，见逐固其宜。 但此羸病质，瘴毒安可支。 预愁豹脚蚊，咬啖无休时。 暂留濒海县，方待顺风吹。 郁郁坐空舍，靡日不攒眉。 旅食尚未给，况堪索酒卮。 此邑富才彦，英英鸾凤姿。 与人许意气，缓急同欣悲。 及闻老从臣，非罪见流离。 华堂开绮宴，风调侈京师。 杯斟碧玉醑，坐列红裙儿。 我饮鲸吸川，满酌何曾辞。 胸中百不平，一旦坦而夷。 此恩何以报，脔割肤与肌。 予生不能报，当以后嗣贻。 子子至孙孙，天地以为期。 秩秩华筵，肴既嘉，酒既旨。 洋洋雅乐，华以节，匏以宣。 上奉清欢，教坊合曲。 ① 予辛亥年。久寄此山。至自称白云居士。时有此作。 世人但取山崔嵬，乃以天磨而号之。 尔虽高高千万仞，天可磨耶义不宜。 娲皇五色石，鍊之补天亏。 天亏尚可补，岂肯相磨为。 天下有山岂遁象，改曰遁嵓何所疑。 我今来遁是亦晚，二阴寝长今方知。 ① 自知渐作痼疾。犹不能自止。故作诗伤之。 年已涉纵（纵当作从）心，位亦登台司。 始可放雕篆，胡为不能辞。 朝吟类蜻蛚，暮啸如鸢鸱。 无奈有魔者，夙夜潜相随。 一着不暂舍，使我至于斯。 日日剥心肝，汁出几篇诗。 滋膏与脂液，不复留肤肌。 骨立苦吟哦，此状良可嗤。 亦无惊人语，足为千载贻。 抚掌自大笑，笑罢复吟之。 生死必由是，此病医难医。 老境忘怀履坦夷，乐天可作我为师。 虽然未及才超世，偶尔相侔病嗜诗。 较得当年身退日，类予今岁乞骸时。 豺虎满故都（时虏兵止旧京。），安致此名梨。 若是新京物，栽养自何时。 此邑旧江村，耕垦尚未支。 奚暇事种果，至今为人资。 市人亦何得，出卖辄如期。 铦刀才欲破，未食馋涎垂。 但有天子名，人臣食非宜。 如从市乃得，是我禄所移。 禄者君所赐，啖之亦何疑。 吃得数四个，冰雪爽肝脾。 再拜谢天耳，当复谢于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