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发安西，十日五停轴。 疲踪本思憩，所苦乏室屋。 兼之山万仞，不贮水一掬。 狂风飞牛羊，往往集空谷。 三更寒雾重，马足植如木。 乞火爇束薪，言依橐佗腹。 一儿初计偕，一儿未离塾。 呼僮拾堕薪，庶可佐宵读。 其馀孙与子，襁褓尚善哭。 梨桃虽未竞，时欲索饘粥。 昨来山中友，约我种黄独。 善卷山地美，岁岁少荒熟。 吾将携长镵，毕命此山谷。 炎威何时平，凉意已集木。 言从半圭月，径度破冈腹。 时有草上萤，飞来闪人目。 井隘山左旋，鬼门日西伏。 奔壑无径波，危途有欹轴。 缘邪枉矢注，蹈险脱舆腹。 草暗夕已成，云荒渺难宿。 前晖尚倾树，后响忽奔谷。 车马此寂喧，山花厌更仆。 清笳发山半，戍火候茅屋。 曩逢春雨深，兹来夜程蹙。 悽泉堕山果，惊羽集岩竹。 履坦亦有期，遵途愧难速。 一路看山来，山尽是君屋。 翚革罗峰峦，清华湛水木。 入君书室中，琅环径重复。 沧桑存灵光，变迁忘陵谷。 与君为清游，亭台藏山腹。 登临望大墩，芜城蔽林麓。 炎峰接远天，夕阳满平陆。 桥下水潺湲，桥上车历鹿。 埋头十丈尘，一川净新沐。 此水出其城，百泉所注蓄。 卫女每怀归，溯流不可复。 佩玉巧笑时，纹波曳绮縠。 籊籊持一竿，美人立濠濮。 逝者长如斯，风景宛在目。 我来春已暮，渴马奔泉逐。 奚奴汲半瓮，烧叶煮初熟。 好风东南来，鸭绿鳞鳞蹙。 惆怅大道旁，无人卜小筑。 此邦不好事，不种漪漪竹。 行矣慎好修，摇鞭诵淇澳。 潇洒几茎竹，槎枒一株木。 怪石蹲其旁，怀抱各穆穆。 古色兼古心，持此媚幽独。 今日天气佳，微风响疏竹。 琅琅读书声，孙曹晓上塾。 老夫不栉发，巡檐看采菽。 衰柳丝尚摇，残荷柄初秃。 其时暑未残，连日气已肃。 观化识盈虚，乘机悟倚伏。 华膴亦无因，枯悴匪所独。 咄哉奔驰子，如兽之走麓。 待兔嗤守株，教猴去升木。 黠者能率乌，巧者解由鹿。 我无迁莺才，一世不出谷。 桃以不言芳，兰以无人馥。 前事本易明，此意亦以暴。 岂敢誇肥遁，躬耕足代禄。 小信犹见疑，不材宁非福。 宾馆食无鱼，屠门嚼有肉。 乃知五侯鲭，不及一盂粥。 乞食倚孤松，加餐摘丛菊。 君才富诗篇，清言散炎燠。 如涌百斛泉，如碎千条瀑。 一鼓君作气，十禽我请复。 张军惭执鞭，登坛愧推毂。 卑之无甚高，思之已烂熟。 好和秋虫鸣，喓喓出草屋。 ① 思水利也。山中松、樟、枫、杨诸木，均可磨屑为香。居近溪者，引涧水激轮，其法如水磨而制特巧捷，谓之磨香车，山民颇得其利。使造作水排，引以灌田，或以水碓，便于日用，其利不更溥哉？ 人家藏岭树，涧水泻山谷。 砌石浪穿渠，激机轮转木。 维山有嘉卉，操斧入林麓。 斫削收众材，香尘碾似曲。 恰教水运车，前却等推毂。 磨成金屑碎，爇向玉炉馥。 那须人力施，坐收功效速。 此法盍广行，水利好兴复。 以之制水排，旱溉田中谷。 又或为水碓，闲舂溪上屋。 波及惠无穷，勤将陂堰筑。 ① 广民食也。《史记》云：岷山之下，野有蹲鸱。盖蜀土产芋，形圆而大，状若蹲鸱，谓之芋魁。其子繁者，亩收百斛，可以充粮食而度饥年。郡西嘉禾里，种芋颇多，正月布种，五月熟采，功省而利饶，俗名“洋芋”。或曰：种宜瘠土阳坡，又名“阳芋”。附根结实，形圆大而子蕃衍，所谓蹲鸱者，皆其类也。因劝广栽，以充民食。爱兹土物，颂以美之。 春分种荞麦，谷雨种包谷。 不如栽洋芋，一亩收百斛。 正月土松覆，五月卵抱熟。 圆实结累累，蕃衍采盈掬。 我闻嘉禾里，培莳遍山谷。 四乡勤菑畲，八口佐饘粥。 ① 劝吏胥也。府刑房书吏之老成良谨者，每闻其家子弟，身列胶庠，名登贤书，且有一门竞爽，花萼交辉，接踵而举于乡者。或谓刑曹利于科名，吾以为吏胥修善之报，古今不爽，观《汉》史载于公治狱，所谓“公门中好修行”也。因取桂林陈文恭公所编《在官法戒录》，命诸吏钞而诵之，俾知恶不可为而善必昌后。咨尔在公，尚慎旃哉！ 于公驷马门，早为子孙祝。 阴德如耳鸣，为善天所福。 我愿刑曹吏，以此为私淑。 守土惭凉德，只虞官谤速。 佐我以惠民，尔亦昌其族。 一编法戒书，展卷焚香读。 心地培善根，燕翼有贻谷。 请看连理枝，相将赋苹鹿。 记室旷达士，遗世甘沈伏。 坐镇推雅风，行吟标奇服。 隋珠虽善藏，炯然别鱼目。 浩荡归江湖，彭咸同所宿。 玉局仙人本奎宿，九州内外争尸祝。 中吴祠宇半荒凉，来酹寒泉荐秋菊。 公之井里我乡关，绮岁眉山往还熟。 秋风倚棹荡玻璃，春日循街问纱縠。 一从东下踏尘土，梦绕淩云如转毂。 宦游况送江入海，似与遗迹相追逐。 繄昔公当乞郡时，钱塘吴兴频典牧。 姑苏台畔屡经过，山水流连等三竺。 虎邱岩壁铁花秀，高会欣逢刘孝叔。 三贤画像快留题，苦羡鲈鱼叹麋鹿。 镰衣杷菌眼枯泪，尤为吴农重蒿目。 公乎虽去八百载，疑有英灵时往复。 西风摵摵吹疏木，神之来兮气萧肃。 艾烟纷缭鼪鼯逃，想像灵旗天半簇。 昔闻定慧钦长老，一面缘悭互倾服。 惠州谪去八千里，翟公门无客不速。 独教契顺远投诗，寒山十颂清可读⑴。 当时行脚苦招邀，应迓吟魂返僧屋。 岂知劫火到毗耶，铁柱石楼有翻覆。 啸轩可啸似黄州，至今竟无风扫竹。 写真图或倩龙眠，笠屐不堪尘满掬。 自来三吴盛文史，何时淫祀滋繁黩。 铲除空忆睢州汤，起化更少平湖陆。 竟令胜迹莽榛菅，坐使明禋失清穆。 惟公浩气没犹存，风马云车肯频蹙。 尚循典礼洁牲牷，不似琼儋烧蝙蝠。 群蒿一奏鹤南飞，城郭依然应降福。 骖龙翳凤公去来，定念旧游惊闪倏。 太息当时箕口张，乌台诗案千秋独。 买田阳羡归未能，万里桄榔甘黜伏。 公之名德尚若此，我辈何功幸持禄。 愿将举废告同心，半亩溪堂更新筑。 紫袍腰笛寿公时，还献梅花挹清馥。 ⑴ 公初谪惠州长老使其徒卓契顺往视且致诗并寒山十颂寄焉。 花阴转深廊，西窗俯丛竹。 几席皆山光，清辉媚幽独。 静闻林外香，安得经时宿。 仙姑遥采芝，临风双髻矗。 倦立苍翠间，何年返洞屋。 含情旦复旦，独向云中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