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绝似鹿皮翁，叹世依然俛仰中。 两版衡门忘出入，三间老屋判西东。 梅边疏影当头月，松下寒涛洒面风。 如此景光宜酒所，何劳响下问穷通。 余年荣落卷帘中，约略新愁半树桐。 鸦翅带归成子日，蝇头冻老庶人风。 未曾万事唯除死，自断残生要送穷。 极目长空虚指点，大江横处一冥鸿。 独向桥边立晚风，披襟无意赋雌雄。 暖梳石发移茶具，冷汲云牙洗钓筒。 蠖曲未能忘得失，龟焦强欲问穷通。 此时门巷还依旧，一半垂杨落照中。 卷然双鬓感秋蓬，十四年来昔梦中。 放鹤亭南寻处士，操蛇山北笑愚公。 新愁汴水烟花绿，旧恨樊楼灯火红。 苦爱青州从事好，醉乡端合老无功。 神京回望大明宫，传道千官拜舞同。 班列未全更汉吏，威仪直已厌华风。 乞师空费申胥哭，仗节谁容苏武忠（谓左给谏。）。 都尉兰山真不死，武皇何处负军功。 ① 乙酉年五月留都陷，马士英拥太后奔杭州。潞藩在杭，遣陈洪范往建业行成。 金陵王气已应终，马相旌麾向越中。 北狩君王空有恨，南来太后且论功（马拥太后至杭。）。 孔苌建议诛夷甫，玄礼何雠戮国忠。 底事杭州三学士，不闻请剑有陈东。 旌竿袅袅隔城东，代马临江壁已空。 赤祲满天休望气，黑云压阵更占风。 牙旗早失刘开府，金印新悬张总戎⑴。 此日穹庐犹遍野，殊恩漫锡守虔功。 ⑴ 总戎即中丞部将，时中丞战败被执。 ① 在将乐天阶山下，志称赤松子采药处。 掩袖冲寒洞口风，小桥藓合路才通。 半空楼阁攀难上，满壁人天塑未工。 宝幔虚疑藏姹女，玉棺岂办葬仙翁（有石幔、石棺，与人工制作无异。）。 幽玄自是栖真窟，我愿乘云戏碧空。 ① 虞山，广西桂林府城北，一名舜山。 稽首虞山拜相公，汉廷勋业许谁同。 自擒宗孽人心定（公有擒靖江逆宗之功。），再整危疆将略雄。 屡降白麻趣秉政，终拼黄发老从戎。 祇今鹓鹭归仙仗，争念麒麟第一功。 给事趋朝袖草雄，更生笔削果虚公。 金吾奉主宜无过（谓马吉翔。），中尉从龙信有功（谓庞天寿。）。 多难未须增水火，一隅底用判西东（时有粤东、西之别。）。 向来本触元勋忌，岂谓元勋志与同⑴。 ⑴ 金堡入朝草上十款，李与庞、马皆在所论，刘湘客削去李、庞，封上其八。公子元胤、总宪袁彭年、吏垣丁时魁等渐与金合，五人之党自此始矣。 ① 七星岩，肇庆府城北，曲折森列如北斗状。中一峰洞豁，开广可容数百人，奇石穹窿，清泉映带，真胜境也。 灵岩踏遍遍山空，洞府门深曲折通。 稍比玉华明见日（延津玉华洞最奇，须秉烛游。），却疑龙隐暗生风（客生谓绝似桂林龙隐洞。）。 梯盘霄汉空王殿，榜射金银斗母宫。 犹有中丞遗像在，白头正法有何功⑴。 ⑴ 制府熊文灿所建，费十馀万，右有熊祠。 骂贼都门太史雄⑴，书生殉国勇从戎。 南兵乌合知无济，西幸安驱正有功⑵。 肘腋奸阴为间谍⑶，头颅虏亦识孤忠⑷。 谁言君父难同报，已博侯封晋乃公⑸。 ⑴ 燕京初陷，公独大骂李贼，贼义舍之。 ⑵ 丙戌、丁亥之间，粤兵为公牵制，市驾得入桂林。 ⑶ 同邑与公雠者为敌谍，公以致于败。 ⑷ 初得公首无识者，大酋云：「此貌清正，必义士张某首也。」 ⑸ 张太史家玉。公起义为其邑人李觉斯所间，兵败自刎，虏取其首去。太翁以公功封增城侯。 圣代敷文四海通，天波无复限西东。 星辰不动旌旗色，干羽全收战伐功。 是处江山歌帝德，到今溪峒识华风。 声名岂直南方渐，万国衣裳取次同。 ① 予为卓庵指往庐山，不得去，遂往来江上为行脚僧，诗以寓志。 佛法人情两未通，麻鞋钵袋任西东。 衣冠莫笑当场戏，棒喝难施半死翁。 往事是非都说梦，新年忧喜但书空。 云山何处堪行脚，依旧临江哭路穷。 遥遥湘汉羡归蓬，底事回舟下粤东。 僧籍尽容逋客占（闻客生亦僧。），蛮乡犹喜故人同（谓温玄博。）。 良朋西望心空切，令弟南来路不通（石生南来，不得信而返。）。 更说阿兄依峒主，鹖冠无恙万山中（令兄远生隐于阳朔山中。）。 扁舟何意问墙东，草茀长河路未通。 吾道十年悲海内，交情半世在关中。 出山喜趁三更月，系棹虚觇五两风（杜维舟枞水。）。 漫诉故人生死恨，诗篇纪事恨无穷（事载《生还集》。）。 老去耽吟句懒工，饥寒岂尽为诗穷。 谈经决定人难听，托钵长防路未通。 门掩旧京秋色里，药香破寺雨声中。 与君共有伤心事，贫病伤心更不同。 蜡烛花秾兽炭红，衔杯无计觅妖童（寻歌儿不至。）。 歌声夜尽秦雕哑，酒户人输晋楚雄⑴。 帘外寒威频问雪，席间勇气欲当风。 陈尊正饮客休去，愁煞三更独醒翁。 ⑴ 坐上邢生晋人、吴生楚人，量甚豪。 衣履萧然处士风，吾徒世法几人通。 律诗自与唐音近，章法言于汉篆工。 宅卜南村因夙好，身离西席便奇穷。 齐年尚有开平后（谓苍谷。），明岁同称五十翁（吴樵月。）。 滕王高阁耸层空，乘兴登临二阮同。 槛外云山馀旧恨，城头鼓角送秋风（以是日立冬。）。 天时已变江流里，人事常悲夕照中。 却怪来游词客少，子安诗句至今雄。 章江门外已成烽，高阁重开与昔同。 村市半沉秋后水，帆樯争趁晚来风。 他乡对酒偏难醉，胜地题诗不易工。 遥指西山苍翠里，几人曾见探芝翁（怀安期生。）。 忆别江城恨未穷，他乡重听话辽东。 虬须点得阴山雪，貂帽吹残大漠风。 出塞弟兄多日纪，怀人诗句怕雷同。 向来饮量称无敌，底事持斋不肯雄⑴。 ⑴ 敦四怪予无诗见怀，予笑曰：「恐兄入关后补诗者甚多，以此自嫌耳。」 江村归去信难通，每念南陔老病翁。 徙宅不曾离巷北，避嚣仍可号墙东。 此身幸在宁嗟困，吾道虽非未算穷。 试看樽前无杂客，论心犹有数人同。 欲访柴桑路未通，清秋忽聚菊花丛。 篮舆偶出乘高兴，皂帽同时避朔风（席上惟予与先生絮帽。）。 泪洒西州悲故相（谓姜阁学。），诗存南国表孤忠（公刻海岸先生诗。）。 皖江潮接浔阳近，我欲相从把钓筒。 碧树霜馀半岭红，冬晴乘兴远公同。 悬崖蹑屐攀真惯，浅水浮槎去仅通。 题句苦遭游宦客，辨讹须问住山翁。 大师选胜思栖隐，劝我休心老此中。 尸横血溅举家空，稚子何名系狱中。 黄口声嘶凭锻炼，青天手障也朦胧。 情知迂拙机偏捷，事苦弥缝计未工⑴。 败漏正多浑不问，金钱自信有神通。 ⑴ 乘予暂出，独解久禁小僮，教成诬词，以误上听。 精舍临溪白舫通，魏公修供晦山翁。 花阑早灌先秋露（白露前二日。），竹院争承满坐风（酷热，是日大风。）。 因果诱人閒说鬼，诗篇入圣不谈空。 多生慧业如何断，绮语从今且勿工。 平生友谊数关中，揖罢相看臭味同。 好把酒杯谈汉事，每吟诗律喜秦风。 篇章缪辱编蒲写，姓氏何劳刺字通。 坐客自矜朝士贵，论文且让野人雄。 坛坫当年无我辈，云霄老友见尊公。 传家世羡池为凤，避道人称马是骢。 吏弊定须持斧出，民冤那得叩关通。 即今盗贼纷纷讳，可许风闻达上聪。 尚书病起狎春风，约伴看春兴许同。 丝竹偶然随谢傅，楼台何必属莱公。 树阴祇借邻园绿，歌袖遥怜隔幔红。 却忆江南花正好，花时忙煞老诗翁。 湖海平生兴不穷，无端老去闭樊笼。 论心赖得沧江伴，入梦虚随白发翁（先时，鸿期梦与余共事。）。 漫拟买山娱暮景，且期归马趁秋风。 应知别去时相忆，茗碗灯窗半载同。 年来唱和半关中，草草江城集偶同。 僧舍乍开黄叶径，吟坛还试白头翁。 衔杯待月宁辞醉，刻烛催诗岂顾工。 为语群公趋授简，莫教独让老夫雄。 空矜矍铄据鞍雄，一蹶魂飞死丧同。 骨折可怜游兴尽，身衰况是客途穷。 二千里外家难到，六十年来事未终。 传语儿孙各努力，马牛休恃白头翁。 寺下官桥湖水通，扁舟烟雨泛空濛。 早陈蔬果供开士，特设肥鲜待老翁。 到眼渐愁红叶尽，把杯偏让白头雄。 诸君守戒期成佛，我自逍遥道不同。 高轩面面映帘空，身拥图书万绿中。 怪石竹边幽径转，曲池荷外小桥通。 閒阶缓步青田鹤，半醉狂吟皂帽翁。 老树不知何代物，正当朱夏起清风（绿滋堂。）。 虞山学海冠江东，一代篇章算此翁。 笔有珠玑随意给，兴逢佳丽属词工。 春风自喜花间蝶，夜雨偏哀草际虫。 见尔赠言增感慨，论诗终未敢雷同。 一路追随晚泊同，差池数里宿孤篷。 朱衣吏候沿途雨，白舫人醒彻夜风。 共盼旌旗烟树外，遥闻鼓吹画船中。 应酬此际知初静，正检文书蜡炬红。 四山午静响松风，下岭寻钟仄径通。 寓客安单禅诵里，老僧供茗竹声中。 筼筜箨却分班绿，踯躅花齐绕道红。 殿脚寺门非所见（洞庭、赤沙去此甚远。），吟诗惆怅杜陵翁（自云麓宫下岳麓寺。）。 京口舟车四国通，政声千里挹清风。 江山不改南朝旧，保障还增北府雄。 市井晏安无吏扰，官衙澹薄与民同。 扁舟不系遥投刺，曾记高吟白发翁。 高阁湖光四面通，侯家别业梵王宫。 千年物换归新主，一局棋收忆上公（湖本富人物，魏公以棋赌胜得之。）。 倡女曲中名不改，功臣坊里宅全空。 山僧未审兴亡事，惟见秋光岁岁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