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
谓农犹士服，名隐只耕耰。
所以兼农隐，婆娑老一邱。
寒食东风雨，西畴事及时。
此时农隐子，藜杖步迟迟。
麦饭畦蔬美，麻衣午箪凉。
此时农隐子，随处绿阴芳。
早稻酿新酒，前溪抽细鱼。
此时农隐子，秋味问何如。
煖突宜温体，明窗好读书。
此时农隐子，文史闭蓬庐。
农隐君何视，传家百卷书。
寻行非所乐，涉猎愧粗疏。
农隐君何听，群儿诵读声。
平生闻不厌，殊胜奏簧笙。
易烦皆可慎，农隐戒支离。
从此三思出，无为识者嗤。
病孱宜废蛰，农隐莫游从。
悔吝生乎动，关门不但慵。
岂昧君臣义，空深漆室忧。
伤时贾傅泪，农隐愧无筹。
陋巷非为乐，长贫岂好名。
洁身无往处，殷日此中明。
举世争奔走，营营各有求。
休言泾渭异，清浊总堪羞。
天大人犹憾，河清世莫逢。
空将蹈海志，寂寞隐于农⑴。
⑴ 此诸诗。皆是五十前所作。陋巷天大二作。已有衰老不振之叹。岂意其后复三十馀年在世乎。况五十后衣食于奔走。志亦陋矣。堪可愧叹耳。
君不闻吾之政治清如冰，一日一食还如入定僧。
可怜平生事业止于此，巡相状启令人光彩增。
① 古人诗。不通押上去声。而我东文集例不为拘。兹从俗通韵。而非古法也。可笑。
恸矣直甫兄，如何便长往。
善类日零落，今世孤吾党。
念昔二十时，鸥浦侍函丈。
元季时未冠，吾齿较差长。
朝夕杏坛下，列坐相揖让。
平叔伯仲四，弼甫兄弟两。
诸兄尽俱佳，我气颇跌宕。
常于月明夜，同队戏奔放。
先生负手立，莞尔笑临向。
诸孙盛如此，虎凤俱有望。
推来尔勤学，尔才亦可赏。
其时自荣幸，愧并诸君奖。
山颓几年后，零落堪悽怆。
惟馀三四人，末路空惆怅。
兄名既不达，我病徒苦状。
昨年自峡归，适兄倅邻壤。
宁辞薄县禄，来食兄还上。
兄笑我戏言，我爱兄厚贶。
可怜两白发，志气非复曩。
乍离复乍合，衰境多怀想。
昨者有书至，早晚约相访。
又闻伯氏行，酉峰同过枉。
庶几复鼎会，幽悁思一畅。
岂意兄径返，使我心倘恍。
凶音忽何至，未闻有疾恙。
一哭复一疑，传说或非妄。
年龄虽已老，气力犹盛壮。
存亡此奄忽，梦寐曾不量。
平生长者风，胸次通而广。
德好命不好，何处见直谅。
师门转衰替，后事谁依仗。
忍见汝常兄，白首泪泉酿。
日月已有期，新山将卜葬。
怜我老病甚，寸步犹扶杖。
无由匍匐去，一诀于临圹。
追思少年事，寂寞无影响。
馀生亦几何，毕竟同苍莽。
一篇薤露曲，东望涕汪汪。
人有谓余曰，君非七十翁。
如何不自量，监农田野中。
两眉及两鬓，白发如飞蓬。
每晨一楪粥，朝日初发红。
招会诸奴仆，先至为头功。
往负山上石，置诸溪柳丛。
此事欲何为，无乃防水冲。
所得几许多，可笑徒劳躬。
余又笑而答，君言何其惷。
吾看大学书，生财皆本农。
作农何所忌，水灾最为凶。
五月六月间，大水波汹汹。
川防若一决，前功尽归空。
智者防未然，筑堤坚且崇。
但使如君言，何异彼儿童。
其人又大笑，迂哉此老公。
人间有大害，甚于怀山洚。
溃裂顷刻间，其祸难形容。
君知水害农，不知此丧邦。
若有三尺喙，告我无悤悤。
不意忽见迫，汗流瞠双瞳。
何敢复有隐，跪谢心愈恭。
常观历代史，灾变多不同。
盛夏降严霜，贯日有妖虹。
薰昼塞黄雾，拔屋起暴风。
大小轻重间，未有安始终。
其中最为酷，古人戒女戎。
阴德掩太阳，天地恒昏蒙。
迩来此苦两，始自客岁冬。
虽昧某兆徵，与乱应相从。
一朝若川决，贲育犹无庸。
此谓水之害，岂但年不丰。
吾非不知此，杞忧徒忡忡。
还怜老田夫，一稔惟愿逢。
只有数顷田，沙石畦陇充。
假令极力耕，何以免贫穷。
犹恐为水淹，日夜思弥缝。
若使当局人，尽如吾心恫。
危亡可扶持，雠隙令和雍。
柰何日转甚，室中生戈锋。
只劝□□□，□□□□烽。
筑堤虽小事，防患理相通。
迨天未阴两，木石排横纵。
虽有仓卒患，可以安如墉。
君讥既有理，我言皆由衷。
笑者复一笑，鞠躬还谢侬。
曰此吾辈愚，忧叹徒填胸。
虽欲为国言，何处效愤忠。
将见载胥溺，平陆都成江。
安得桃源内，与子同藏踪。
数月淫霖苦不开，两脚森森穷昼夜。
朝日乍出复顽阴，檐溜暂止还长泻。
此时病人病欲增，尽脱衣巾卧窗下。
麦饭无豆亦无鱼，萝卜上馔瓜茄亚。
斗粜犹嫌县庭烦，掬米每向寺僧借。
可笑生涯此困贫，何兴诗情犹未谢。
长吟短咏自忘疲，旧律新篇满精舍。
既敬退陶语精金，更好香山味甘蔗。
虽然谩作总不关，最是恒阴变可怕。
其柰朝廷会群小，徒令善类遭危骂。
适披览杜诗。有同谷七歌。朱子跋之曰。豪宕奇崛。诗流少及之者。至其卒章叹老嗟卑。则志亦陋矣。人不可不知道乎。噫。子美乃诗人也。只可观其豪宕奇崛。又何论其叹老嗟卑也。玆效其体。作七章甚拙俗。可笑 其一 清 · 尹推
有客有客字子恕，年老多病常蛰处。
眼暗不能看书册，心昏更觉厌言语。
终日惟与睡为伴，闭户独卧无尘虑。
谁云七十古来稀，追思一生斯须顷。
三夏将过秋序近，朝来碧树蝉声清。
此时病怀不自聊，强开北窗松风迎。
浮世经营尽虚事，白首晚觉还堪怜。
呜呼一章兮多感慨，落日怅然望远天。
短筇短筇踯躅枝，山僧赠之使我持。
老脚无力木履欹，非尔定多颠仆时。
杖家杖乡杖于国，五六七十有礼规。
可笑吾年若此多，今虽自尊还何妨。
春风坛上閒徘徊，秋月溪边好徜徉。
此时赖尔左右扶，使我形骸两相忘。
谁言皮剥久可厌，功多老弃吾还怜。
呜呼二章兮聊啸咏，倚杖独立心悠然。
有侄有侄早立扬，三司名途方翱翔。
人皆为荣我独惧，不言忝厥言则殃。
今春适复当言责，敢竭衷赤陈疏章。
虽使人微不足恤，所言尽是今药石。
甚怪朝廷尽忿怒，张拳裂眦思远逐。
幸赖圣上宽仁德，至今仅免离亲侧。
古人负米犹能养，况有石田可望秋。
呜呼三章兮一洞幽，兄弟叔侄同优游。
我有三四友同心，各在一方难簪盍。
即今年皆六七十，霜蓬鬓发风飒飒。
显道衰龄自勤学，德成志笃诚难及。
士威弃官如脱屣，归卧西郊更甘贫。
昨者文玉委来访，相对更觉清精神。
最是子贞不服老，四山一月看数巡。
新秋不远节序催，菊花霜叶会何处。
呜呼四章兮悄永怀，柴门日夕空延伫。
颖川地以近洛阳，荀彧避去远他方。
况我尼山当孔道，四通五达非僻乡。
不若别求山峡里，暮境来往治农桑。
曾看广德茂城间，曰有明家洞幽深。
山势相缪水屈盘，千峰万壑猝难寻。
若使世有黄道真，桃源旧说将复今。
明斋秋后欲往观，我亦从之结数椽。
呜呼五章兮白云远，矫首西望心长悬。
薄田沙石溪水阔，年年暴两尽破裂。
拚柴负土岁岁塞，东边才补西边缺。
堪怜生理秪如此，若遇凶年定难活。
早稻初穗麦已尽，饥奴馁仆无生意。
嘉谷没草耘切急，有何气力能趋事。
虽然任分君子道，固穷不足为吾耻。
可笑朝来一楪粥，向午麦饭瓜菹酸。
呜呼六章兮意自閒，箪瓢陋巷古人安。
杜陵同谷七歌极豪逸，文公跋语称奇崛。
从古文人未闻道，嗟老叹卑何足恤。
可笑荒山饥走日，纵有高思从何出。
余亦平生志甚陋，常怪伯氏嗤小器。
小器大用岂有理，至今白首空永弃。
黄河未清人寿几，遗经独抱穷谷里。
欲效同谷作七歌，谩为杜陵诉晦翁。
呜呼七章兮更怊怅，极目远望天无穷。
有子天性极英发，兰蕙馨香冰玉洁。
年才弱冠德已成，文章学识旁通达。
愚伏如得天上人，麟儿凤雏何足说。
祖考常爱入规矩，伯父远期传遗业。
不幸一朝奄夭逝，心肠寸断将何及。
恨莫馀年续尔命，白首中夜呼天泣。
只有一女无男儿，天道如何此偏酷。
宁欲速死忘此痛，未死此痛无终极。
嘉林江上七山野，半生自是忘世者。
一朝翻然出衡门，虎符铜章佩腰下。
相逢一笑问何为，世间人事知有期。
昔我叔父赴堤县，先生送之心为悲。
一篇古诗和高子，交情别语皆在此。
我亦敬次以赠君，惆怅登山更临水。
小邑犹行古道哉，至诚可致淳风回。
归时莫顾举家笑，肯令鱼鸟讥迟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