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
人物简介
共160,分8页显示 2 3 4 5 下一页1914-1993,湖南省益阳县人。陈鼎忠天倪五子。“一二九”运动时任武汉学联主席,并与沈钧儒先生等“七君子”同任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执委,解放后任贵州大学教授。历任昆明工学院、云南民族学院教授。两间庐诗·自序
蔡子川右注余诗既竟,语余曰:“诗言志,子之志则既闻命矣,敢问作诗之由,或亦读者尚友论世之一助也。”余尝闻韩愈氏之言曰:“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诗者,鸣之一端,而鸣不必皆诗。时鸟鸣春,候虫鸣秋,其为鸣则是矣,然未闻有目之为诗者。余之鸣,犹蝉翼之振,蛙腹之鼓,而被之文字,则正韩氏所讥之乱杂而无章者,曷足以言诗哉? 余年十一时,先君馆于长沙周氏,余随侍焉。君课以坊本历史,说文部首与守温字母,期在疏通文字,略识文字源流与音韵基础。君以《古文笔法百篇》授周公子,余则跽椅上旁听,如是者一年。年十六,君讲学湖南大学,余获与共寝处者又一年。君授以汉魏六朝文,韩愈、王夫之、章炳麟及己所作文各若干篇,经史百家,则听任左右采获。有所质疑,大叩之则大鸣,小叩之则小鸣,惟词章靳不以传,曰:“学在致用,文人无足观也。”余不能仰体父志,居周公馆时,往往将所作五七言绝句厕文稿中以进,君亦勤为修改。至十六岁,积稿已裒然成帙。柳午亭丈见之,谓诗风近龚定庵。罗庶丹丈见《读项羽本纪》诗,谓押险韵能稳,有“履虎尾,不咥人”之象。丈为余点定《咏雪》(七律四首)、《次韵张昕谈禅》(七律四首)、《春江引》(七古)、《狂歌赠王生》(七古,各诗均载一九三二年湖大期刊,今不可觅得)。丈嗜酒,酒后高睨大谈,汗漫无涯涘,尝诏余曰“熔铸经史入诗则品高”,又曰:“学诗当以青莲为宗。”为讲《越中怀古》绝句,目光如炬,眉睫飞动,至今犹仿佛见之。为《玩月》诗云:“若逢天上玉楼成,天将召我归霄汉。”果以是年谢世(余挽诗七律二章,亦载湖大期刊)。为余改诗者,先君外,独丈耳。生无华屋,死失山丘,知己之感,存殃之悲,曷云能已。一九四四年初秋,余为《大去行》,刊布于沅陵《中报》。主笔汉阳蔡叔和为按语,比之杜老之《北征》,拟于不伦,徒滋愧恧。然抗战八年,流血万里,未更见有诉之声诗,形诸咏叹者,亦可异也。一九四七年一月,余梓行《两间庐诗》于长沙。刘寅先丈序之,语多溢美。解放以后,纽有所作,长沙彭君岩石评为“寓沈忧于平淡”,于是向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者,至是君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 王船山曰:“楚,泽国也;其南沅、湘之交,抑山国也。叠波旷宇,以荡遥情,而迫之以崟嵚戌削之幽菀;故推宕无涯,而天采叠发;江山光怪之气,莫能掩抑,出生入死,上震天宇。”此吾湘之自然环境,所谓地录也。屈子怀沙,贾生赋鵩,李太白洞庭赊月,杜子美岳麓诛茅,柳子厚汨罗祷风,韩退之衡阳放酒,自古迁客骚人,流寓湖南者,史不绝书。若屈、若贾、若李、若杜、若韩、若柳,皆旷代文宗也,然其流风遗韵,均及身而泯,湖南所产,未见有能殆庶者,岂地灵不必人杰耶?朱明末叶,大儒王船山崛起衡阳,盖去屈子几二千年矣。清咸同间,其遗书稍稍出于屋壁,乡人慕化,作者蔚起,号为湘学。余生丁末造,未能躬逢其盛。先君子日与诸耆宿雍容揖让,论学衡文,余小子亦获于应对进退中亲謦欬焉。一九六八,先君弃世,享寿九十。斯时父党均已先逝,而文化大革命则以不可向迩之势烧葬旧文化、旧传统、旧道德,而湘学?焉以尽。 凡此,余学文之经历也。余非欲以诗鸣,更未敢欲以诗名。今之此集,类皆鸣其所不得不鸣。其为鸣则是矣,乌得谓之诗哉?更何敢望以诗名哉?蔡子为注刊行,其将暴余诗之不文耶?其将促余诗之速朽耶? 此书之付梓也,出版社同仁与金君丹元实促成之。皆取人为善,成人之美者,谨致谢意。 一九八九年十二月十六日,陈述元叙于昆明莲花池畔,时年七十有六。两间庐诗·序
益阳陈君述元,余老友天倪翁之叔子。年十二、三即能诗,余尝叹为才子。阅十馀岁,复见所作,则已卓然自立。顷者,印其《两间庐诗》数十首求序于余,曰:“后不复作矣。”盖述元娴欧文,好其学,以为诗不足以尽其才。余甚壮其意,然犹欲广之焉。 天倪翁,今之高密,亦龙门也。文章抗晃贾,诗近大苏;广居论学,每标一义,往往出人意表,然皆人人所读书。盖其才之锐,足以奴仆其学之博,无空言也。翁仲子云章,余从女德芬之婿,本习土木,而好政事文学,亦高睨大谈,至或与翁龃龉。而述元日者直视翁疾言曰:“大人古文固未工,即诗亦胡不若某某者。”某某,江湖诗人也。翁大怒,立起攘臂哗,至报以市井语。他日,余从容谓翁曰:“述元之文余未见,未知于翁如何?若诗则百炼之中,灵光隐现,其才有非翁所能易视者。”翁不答,犹细语詈之,盖亦心喜余言也。 昔袁简斋以“性灵”说诗,人多诋訾。余独节取其言曰:“诗有别才,非关学也。”夫宁独诗,文亦有别才焉;夫宁独文,学亦有别才焉。翁尤才于学,述元尤才于诗。伟哉,三分天下之才,父子欲有其二矣。虽然,诗不关学,言其初耳,其既固非学莫能精且大。盖诗者可以不作,而不可以必不作。惟无别才者,学愈多,诗愈拙;有其才者,学愈富,诗愈工。夫天下之大,事物之赜,莫非学也,即莫非诗文也。 云章不为诗,然当力学,乃足以继翁之谈。述元已工诗,尤当博学,乃足以张翁之教。夫以述元之才,年甫三十,诚浸淫中西之学之益久,于诗必有欲已而不得已者,必有不求工而甚工者。然则《两间庐》之诗,乌得止于是哉。 一九四六年丙戌季冬盅园刘宗向寅先序。题辞·陈云章
诗之为义,本之性情,而协乎音律者也。《记》言:“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盖志之所之,音节亦随以异焉。逊清末叶,据乱之世也。其为诗者,率凄怨其情,叫嚣其气,惨然若不可终日。迨至民国,更益以鄙倍佻亵之词,纤仄委琐之曲,古所谓亡国之音,无乎勿具矣。 家君生长乱世,内伤小己,外悼军国,感时抚事,骨折心惊。故少年所作,多出入阮步兵、杜少陵两家。或稍为险怪,与卢仝、李贺相颉颃。年三十,乃自悔曰:“吾将以文学移易风俗,今反为风俗所移易,是物主而我客也。”于是尽取少作焚之,以啴缓庄裕之音,写温柔敦厚之旨,期以起衰而兴治。会世运日非,偏弦独张,而无与和者,其趣弥高,其情弥苦矣。 余与季弟述元,束发受书。家君刚日授经,柔日授史,独词章靳不以传。命余治工业,弟习祛书,曰:“学在致用,文人无足观也。”述元敏悟,间治词章,请正于家君。家君谕之曰:“汝诗虽未深造,然能自出机杼,颇有才气。倍道兼行,亦可追踪时贤。然多愤郁之言、奔放之作,于拨乱反正之元音,未有当也。” 呜呼,世局凌夷,寒门困惫。家君富有之业,穷无所施。其布于世者,仅泰山之一毫芒。余困于土木之役,未能赓绍;以继志述事,望之述元。然如泛舟大海,浮天载地,茫乎莫得其涯涘也。故于其所至者,徇友人之请,稍为刊布,著其既往,以策其将来。 一九四四年十一月,陈云章撰
五言律诗
庄生虚白室,扬子太玄文。
举世非吾道,群贤张我军。
先生每不饱,弟子幸能勤。
珍重南来意,拈花付与君。
遁世成孤往,山岩迹已深。
喟然闻鼓瑟,莞尔听鸣琴。
鸠鸴还相笑,沧溟且自斟。
古人吾不见,来者倘如今。
碌碌成何事,儒生贵复真。
举杯吾丧我,邀月主留宾。
宜水别经岁,澬滨卧一春。
江山供俯仰,凭眺泪沾巾。
别石坚师长期年矣。畴昔之夜,梦邂逅于逆旅。君匿姓名,易服色,人莫识也。面目黧黑,颊辅低陷,与余絮谈,辄张目四顾,似恐有觉之者。既而,留余信宿,曰:“余囊尚不羞涩,君居此一二日,不为累也。”呜呼,余与石坚相接,不过杯酒之欢、立谈之雅,而乃謦欬通于梦寐,此岂韩愈氏所谓正直能感通者乎?
昨梦脱樊笼,怜君羽翼丰。
语低闻咄咄,夜短觉匆匆。
岂惧虚空碎,翻令神鬼恫。
何如谢簪组,吴下老阿蒙。
目断上林雁,情牵中泽鸿。
高秋击鹰隼,大地走蛇龙。
谁励睢阳节,还成即墨功。
伤心三户楚,想望旧军容。
薏苡疑珠玉,魂消马伏波。
可怜新鼓角,仍壮旧山河。
侧耳听魑魅,张眸见网罗。
平山风月冷,樽酒怯重过。
后记:一九四三年,余任常德《新潮日报》主笔。守军师长余程万升副军长之日,大宴宾客于平山,余被邀。不久日寇犯常,余守城十六日,败退时未虐民。城陷时,蒋介石正在开罗与罗、邱开会,归即捕余系狱,余颇不直蒋所为。盖自台儿庄战后,即未闻有婴城拒守如余者也。
不见家乡雪,于今三十年。
总疑天戏玉,莫是柳吹绵。
老有头争白,愁无句斗妍。
何当百壶酒,帆峭剡溪船。
翳翳初笼树,霏霏已压甍。
聚星鏖白战,戴笠钓空明。
人事纷朝暮,交情历死生。
天涯又归去,回首楚云横。
子美愁风浪,灵均颂后皇。
由来迁谪地,多是水云乡。
斗雪叶浮绿,临流花溢香。
遥怜艺园叟,奴仆待秋霜。
簪缨沦替后,寂寞有公孙。
歌舞云生榭,讴吟月堕轩。
食贫仍旧德,兴学绍箴言⑴。
借问前朝事,空山雪拥门。
⑴ 君曾祖编修公创办箴言书院,君办中学以编修公名名之。
少小闻名久,相逢各老苍。
对棋观变化,把酒话沧桑。
喜子殷忧圣,伤余悯念狂。
家乡好风日,聊复共春光。
逝水过逢惯,浮云去住频。
家中成客子,天际是归人。
衰发来生话,斯文后死身。
感兄无尽意,窒欲养精神。
不是腾腾醉,何来汩汩思。
君看佳句得,岂在独醒时。
文彩怀前悲⑴,江山约后期。
韦门一风雨,苏氏两埙篪。
自注:君看两句,述琳寄诗有“酒易催人老,君何醉不醒”句(又次余寄诗韵有“骨共梅花难入俗,心同秋水本来清”之句,颇佳,附记于此。)。
⑴ 父党宿儒曾运乾星笠先生、刘宗向寅先先生、刘善泽腴深先生、李肖聃先生、罗庶丹先生、杨树达遇夫先生、徐桢立绍周先生、柳午亭先生、王啸苏先生、彭炳先生暨前辈柳敏泉先生,均已先后去世,湖湘耆旧,凋零已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