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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
东方有一士，万事无不慵。
一一数尔愆，巧舌犹难攻。
寝罢日已午，野坐零露𩅽。
朝慵盥不奉，夜慵灯不供。
有书慵不捡，尘土经年封。
有弓慵不射，挂壁间弨彤。
有奴不课役，日午鼾犹浓。
有婢不诫织，机杼徒鸣蛬。
厨人不问炊，晚鸡时始舂。
有田慵不易，草中散穋穜。
有庭慵不锄，碧草织如㲨（音茸。草乱貌。一曰翠饰也。）。
有园慵不种，那得采菲葑。
有山慵不禁，秃鬝兀杉松。
有马慵不饲，尻骨泰山峰。
有花慵不养，孰云何彼秾。
慵不护伏雌，慵不养蜜蜂。
有具慵不猎，阁架腐罼罿。
有罟慵不渔，遥望羡鰅⑴鳙。
毛诗慵不读，仅过邶与鄘。
禹贡全不览，未辨沮与灉。
春秋与易礼，问则塞我胸。
论孟犹未诵，况精学与庸。
史记不勤读，模糊汉唐宗。
作诗慵不叶，乱压迷东冬。
有帖慵不效，笔下无蛇龙。
慵不学老庄，慵不学横纵。
闻乐慵不学，未分鼓与钟。
见宝慵不问，何知琥与琮。
慵不諟人面，时乱融与邕。
寸步慵不行，必策竹枝筇。
有子慵不教，玆以名曰农。
有女慵不妆，云里韬芙蓉。
娇儿慵不鞠，开口鱼噞喁。
方圆慵不较，龃龉枘与銎。
客来慵不待，剥啄纷䃔䃔⑵。
有龟慵不卜，前路迷吉凶。
佳儿慵不嬲，拟宦诮杀侬。
朋友慵不交，谁为駏与蛩。
地志慵不讨，何郡水流浵。
物名慵不覈，甚处木产枞。
人劝慵不饮，尘掩琉璃钟。
月明不成三，孤光泻溶溶。
唯有虮与虱，昼夜来相从。
外事然无害，身事亦未恭。
有栉慵不梳，短发飘髼松。
有鉴慵不把，谁云子之丰。
冠带慵不整，自知无肃雍。
慵不学修鍊，疾病浸重重。
临飧慵不食，腹雷鸣嗈嗈。
有裘慵不著，风头利如锋。
席尘慵不扫，衣绽慵不缝。
伊余慵有馀，未觉苦无悰。
凡汝之所为，亦不堪邻佣。
若就于法吏，杀之谁贳容。
虽然有一语，圣许改前踪。
朝若闻斯道，可死于夕烽。
勉哉医其懒，一生免永𨙦（音钟马不行貌。）。
⑴ 音颙。鱼名。出乐浪东暆。
⑵ 音穹。䃔䃧石落声。一作𠹒𠹒。
长江来衮衮，汇为湛湛渊。
德岩据其上，正俯渊中天。
渌净涵万族，美如槎头鳊。
我兴理钓丝，投饵鱼连连。
洋洋更发发，兴出濠梁前。
微风清袅袅，罗纩生漪涟。
谁知矶上人，浩若登神仙。
桓桓鹰扬公，昔垂纶渭边。
玩鱼偶钓人，我则其敢然。
无心鱼与物，只爱江山妍。
忘机罢钓去，江上飞云烟。
昨枉八十字，盛论江湖趣。
共赏元不恶，朋息心常慕。
乾坤挂眼目，风光绕杖屦。
幽寻涤世虑，恣意忘朝暮。
江山养豪俊，自古传有素。
怀哉身未诣，逸兴飞先寓。
语乐寄夜永，不须忧夕露。
闻君步已健，我喜夜无睡。
天教折臂翁，谙尽人间事。
桂回去年华，雁矫南飞翅。
期君栗亭下，芳尊可一置。
丰山有一士，龙钟四十年。
家贫原宪上，好饮刘伶前。
妻嗔难继酿，婢苦当垆烟。
醉则颇跌宕，不恤身迍邅。
赖有宜兄弟，时时与酒钱。
万古怜介子，千年作冷节。
君何忘若人，敢欲陈煖热。
非唯慕之推，正当上冢日。
皂佣亦遍野，吾闻柳子说。
浿水举杯别，光阴今七霜。
幽明隔几岁，君坟草又荒。
我落岭南外，君埋汉水傍。
胡为入梦中，落月照屋梁。
丰山是君土，游魂傥来乡。
哀哉皎皎平生面，相对犹论战伐场。
语终恍若塞外别，促我更酌离筵觞。
身既死国事，敢恨名不扬。
梦觉情惝恍，幽思何其长。
宿草虽不哭，难禁涕沾裳。
山回锦绣屏，江湛银汉渤。
夕月来照之，对此实清越。
白露暧空虚，暮烟迷林樾。
云捲白石森，青池琉璃滑。
孤质不自惮，玩玩少休歇。
方其白莲耸，龙王宫恍惚。
黄金万斛动，银盘浴而宊（他骨切。卒相见曰宊。）。
清光淡无际，绿净无纤𡋯。
夜静氛埃灭，烂烂光如发。
潋滟澄影浓，泛滥势奔突。
水精光沸涌，俯仰动毛发。
白帝整其辔，群臣执玉笏。
长驱西琛车，幡旆风前揭。
光明被四表，宇宙应其勃。
老龙抱明珠，腾骧出贝阙。
鲛人停机杼，鱼鳖惊出没。
万里沧江杳，光景接荒忽。
海山露数点，隐然出顝顝。
星河尽涵泳，上下浑如淈。
如观洪濛初，万物迷壁厥。
衣裳清欲湿，浩尔彻神骨。
魑魅泣中林，翚散心㥄（音陵。惊也。）愲。
虎豹逃幽壑，骇愕遽如𣨛。
夜深更吐明，玉兔怒而搰。
大明暖未好，中宵远胜昢。
爱欲把怀抱，何劳赏矻矻。
不可飞烛烟，又况为灶突。
空明跃银尺，高树惊栖鹘。
南楼据胡床，谈咏何坦卒。
牛渚闻诵声，迎舟鹣得蟨。
今人同古人，驰驱并一钀。
脱缰红尘里，鸣佩神仙窟。
长安众富儿，唯能醉门阀。
安知清意味，尘垓累颠蹶。
我得一段妙，如筒饮救暍。
虽未排阴雨，犹能撤榾柮。
鹍鹏绝云霓，不友野鹯鷢。
白鸥波浩荡，骏骥脱輗軏。
水德本虚静，水精是为月。
始见天真性，相感用不竭。
万物皆有主，一毫不可捽。
驷马君与夺，非义取有罚。
虽好尽如此，宁安茹藜蕨。
唯馀此二物，固无缰与橛。
相携山水中，谁复禁且讦。
永结无情游，终始莫相悖。
二气互变化，五行亦推迁。
阳精钟宝剑，纯刚禀健乾。
寒光闪宇宙，氛阴廓穹圆。
凭陵紫电散，偃蹇白虹缠。
霜锋破鬼胆，冰锷射日边。
薛烛劳瞻仰，风湖自迷颠。
文章动流绮，明灭七星连。
汉阁诛谗佞，高庭讨不悛。
奇灵元有度，非但玩眼前。
奸凶魂已丧，君子气增坚。
湛卢卑入乱，荆水陋斩鳣。
舒辟无方则，变化假威权。
异气虽千辟，神光岂更研。
天上排旬始，九州扫戈鋋。
三乡声价贵，满河珠玉旋。
昔楚营三剑，此剑名龙泉。
方其奋椎时，女娲飞廉煽。
鍱（音叶。鋋也。）精百鍊铄，锋淬千灌湔。
造化呼吸毕，秋水飞蜿蜒。
巨阙惊含愧，豪曹缩如绵。
钩镮鸣珊瑚，鞘韣更婵娟。
重重袭锦翠，灵光秘幽玄。
兴来龙吟壮，玉匣生寒烟。
狂哉晋郑君，神物欲轻传。
兴师围七里，螳螂自纷然。
三军空白首，千里血色鲜。
纷挐竟何有，益见大器全。
投迹名因显，飞光闻弥宣。
干城功重岳，二老德后先。
飘荡云天阔，沈埋屈千年。
风雨飞灵狱，莓苔蚀镂莲。
美人思未遇，否运柰为愆。
宝心昏以既，奇铓倘比铅。
冤氛冲北斗，龙气已迍邅。
若非张公子，紫气竟谁卷。
敬佩惟无斁，归来亦有缘。
隐晦空相感，故态曰以还。
如今象纬少，孰知神器跧。
奇气亘云雾，精英卧碧渊。
惊风空薄浪，雪波拔危巅。
为君歌此曲，空负半壁天。
岁暮苍茫甲戌年，律调黄钟冬正半。
骄阳遽尔错天序，潜回一脉春光烂。
严风不兴海生云，累霭晻日气愈暵。
江氛岭祲暗薰昼，流水聒聒喧堤垾。
琉璃已翻春前叶，翡翠更发秋后灿。
低昂红白曜万落，又见子成尤可叹。
地泄群蛰长蠢蠢，日出众氄矜春翰。
炎风塕⑴然起穷巷，万人摇扇挥流汗。
高楼爽气无全功，气像溷憞（音暾。恶乱也。）未可盥。
千金狐貉脱如屣，细葛轻罗渐欲按。
入唇谁肯沸浊醪，欲以冰浆继炊爨。
冰氏安得垂缯缦，冱谷不添铜炉炭。
玄冥颛顼让维纲，收威蓄缩如奔窜。
滕六闭藏但敛手，空闻蚁穴长鸣鹳。
狂雷撩乱泄苍穹，轻电睒（音闪。电光。）晱（音闪。晱电也。）翻汗漫。
岂惟融却北溟冰，涸乡石泉清涣涣。
蓬蒿斥鴳岂知此，且喜风光晷刻愞。
骄儿浪走聚嬉戏，乐忧温寒只昏旦。
丈夫远志异俗观，尽日倚墙空扼腕。
天分四德均四时，亨通贞固刊爻彖。
暖气居然夺玄律，号令不公官亦谩。
皇天冥冥诚莫测，造化废职那谓干。
一理夐默不可信，春秋亦宜相变换。
戏耶真耶且偶耶，我惑滋甚心瞀惋。
祯祥妖蠥终何为，世无至诚谁能判。
梨花秋开唐变周，桃李冬华吕王汉。
彼皆淫毐乱乾纲，其理固宜相乖乱。
国家恩深德泽流，庙堂密勿无遗算。
后庭宫省尽清肃，谗佞孔壬皆已惮。
庶政修理纪纲举，赏罚自与乾坤断。
固知寒燠元不错，天意有属难逃逭。
侧身修行犹可及，敬在衣宵与食旰。
书生狂妄但忧国，中夜起立魂四散。
燮理阴阳岂余职，日日空伫待一看。
请君无为儿女态，我言岂在徒侃侃。
⑴ 音蓊。尘起貌。又风声。
元后惟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相需。
若逢凶岁饥与馑，谁出粟米作盘盂。
盘盂不作我天崩，社稷亦未保迁渝。
社迁犹可民不轻，君恩岂但觉于于。
望哺君恩诚已切，孰惜濡手拯泥涂。
吾观上门郑公图，乃是熙宁一丈夫。
当时国事如儿戏，柄归钟山一竖儒。
庙堂新法九牛毛，祸极青苗毒如荼。
吕范司马不敢言，清泪潜堕空长吁。
千岐万辙误国甚，四海蹙蹙如毒痡。
于皇上帝应不差，祸福如水随其杅。
当春民事不可缓，疆理须待霢霂腴。
旱魃为虐焦堪舆，山川涤涤炰龙貙。
禾黍敢望积如京，翛翛日出赭九区。
苗而且秀已无见，秀而又实畴使俱。
坼田龟背千万丈，寸根何处滋繁芜。
室如悬罄徒四壁，饥来谁救肠如屠。
无可柰何散而之，沟壑枕藉老弱肤。
累累飘飘流四方，落日嗷嗷散长途。
迁移困顿海内空，公门赋税无人输。
心腹手足既相睽，况又俯仰全妻孥。
夫攘双臂扼妻托，妇反唇齿挤翁姑。
哀哉大宋百万姓，刳剔肝肺烹红炉。
王者之天已崩颓，赫赫邦本倾而枯。
执拗之夫不知恤，反谓水旱无足㥚。
尧汤神圣犹未免，陛下安席幸弛劬。
天子倾心既聋瞽，况以斩马声而诛。
可怜满朝群冠狗，虚费万钟尸匀枢。
唯公一见天下事，痛如游鱼中钩拘。
倾泻天渊芳润美，一一描写流民图。
挥毫历历移髣髴，謇謇可攀七呜呼。
九重宫里献此图，赤日一暴照氍毹。
言辞矹硉多感激，气槩与俗甘酸殊。
上言南北各争新，下言野外颠无辜。
苍茫万里傥经眼，圣泪亦当衮衣濡。
呱呱赤子父所育，肉糜饘粥理宜扶。
恳恳劝谏言语切，激砺一代疗疮瘏。
丹心耿耿昭白日，气节慷慨天下无。
豺狼林外见麒麟，鸷枭枝头观凤雏。
芝兰烨烨秀荆蕀（女木细叶有棘），瑾瑜炯炯出珷玞。
金风横空霜气烈，海天云捲涌赤旴。
明朝新法尽革除，庶几元元徯其苏。
翰林诏书才出门，海内民心大已愉。
油然云霓沛然雨，一幅尺素直溇溇。
想当远近沾洽时，伊尹傅说同一模。
抵掌最感辨两轴，至今使人悚其躯。
堂堂耿气凛如在，能使万世威奸谀。
痛恨当时终不用，呜呼未见流民击壤歌康衢。
钟山竖儒弄国柄，愚弄天子如匹夫。
纷更新法似牛毛，四海嗷嗷困均输。
民怨天怒旱魃虐，大地生灵无复苏。
风沙霾曀暗东北，塞道羸疾惊相扶。
茹糜买籸饥不疗，开口望哺来京都。
谓是水旱乃常数，况望德惠敷寰区。
慷慨当时上门公，耳闻眼见绘作图。
爷娘妻子睽相离，惨惔伤心如剔刳。
排云献图叫阊阖，一片丹诚天下无。
满朝唯画胜捷图，争新买宠群奔趋。
唯公独能陈大义，十日不雨臣甘诛。
危辞既感皇帝心，秋霜凛凛伏奸谀。
立罢新法一十八，甘雨旋应降膏腴。
图功岂在商霖下，先生忠义横天衢。
生民涂炭半已拯，起哉更期追唐虞。
柰何构扇奸复售，再使赤子颠红炉。
人间俯仰古与今，迁移困顿堪长吁。
洛阳冠盖没红尘，西湖处士烟霞徒。
石床萝径绕翠微，药泉茶灶别一区。
平湖绿净不可唾，碧山偃蹇横琰瑜。
清幽佳景入肤腠，紫阁轩冕尽泥涂。
仙禽胎化知几年，嘉树庭边刷雪躯。
有时放拂双剑翎，飘飖九万青云衢。
霜毛砂顶归何处，缥缈碧海迷蓬壶。
主人忘形夙契重，灵禽还下临西湖。
清猿幽鸟助清绝，日日不厌朝复晡。
先生野服戴黄冠，梵宫处处张快盱。
招提香刹金碧重，青嶂峭壁烟云濡。
穷探极览不下楼，宅庭鸟雀随风呼。
客来剥啄门不开，云山空锁松千株。
香风落叶满山深，好放仙鸟代长须。
宝坊飞去如写刺，先生始知客立孤。
沧江杳杳江水绿，湖烟相送十丈蒲。
先生自甘颜原事，北阙十年忘吹竽。
毁车杀马忘机久，万钟不易秋香菰。
吟诗不作封禅书，咳唾簸弄明月珠。
放鹤一洗蓬之心，落落不羁真丈夫。
箕山莘野各有人，未可尽以簪笏拘。
山林本是养高节，簪笏由来贵吁谟。
勉强非分不知归，岁晚所得孰有无。
汉日茫茫落西南，中原一星孤光舒。
联翩群盗伺昏黑，干戈烂熳暗乡闾。
龙卧摧藏南阳郡，草盖萧森三椽庐。
抱膝长啸标风流，梁父一篇吟罢初。
世纷不挂心嚣嚣，碧眼视天天地虚。
扶犁莘野同隐晦，千载气味乃相如。
隆中垄上春畴绿，带月归来便荷锄。
寻常事业奚足论，气像须看此时于。
许身管乐特寓意，大义本来迂若疏。
当时若非三顾恩，直将枯死草庐居。
客访遗迹思先生，山光尚含驻龙舆。
先生出处系苍生，时有帝胄何归欤。
一堂鱼水永相欢，片言契合诚有馀。
晖晖长庚照一方，势起六龙东回车。
翊扶白日声大义，老瞒窥鼎竟趑趄。
高光旧物誓山河，出师渭滨奸魂沮。
天高冥默妖星落，岁晚忠义终难摅。
八阵长算已堕地，炎火不扬谁能嘘。
犹能馀策走强梁，陈寿讥评非狂且。
唯传两表照人间，跪想精忠长欷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