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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
竹枝之作,所以纪土风、讽时尚也。然于嬉笑讥刺之中,亦必具感发惩创之意,故诽词谑语,皆堪藉以生情;即巷议街谈,不妨引以为证。志在移风易俗,聊为遒铎瞽箴。敢云诗道之一端?不过稗官之遗意耳。至都门为首善之区,文物声教,日见其盛;车轮马足,实繁有徒。然惟其文也,或先于俭朴之不足;惟其繁也,则自有嗜尚之各别。甲戌(1814年)新夏,有友人持《京都竹枝词》八十首见示,不知出自谁手,大半讥刺时人时事者多。虽云讽刺,未寓箴规,匪独有伤忠厚之心,且悲蹈诽谤之罪。友人啧喷称善,余漫应之而未敢附和也。立秋后五日,芸窗静坐,忽闻满院蕉声;荜户虽开,不见同人履迹。潇潇细雨,空馀北海之心;勃勃诗情,敢效东施之态?因人及物,共得百有八章,集腋成裘,真乃一言以蔽,名之曰《草珠一串》。“草珠”者何?取其物原土产,人以线穿,不过“草子”之称,岂尽竹枝之义?途歌巷语,自贻笑于大方,而蛙鼓蛩笙,且自鸣其得意。若曰凡为诗者,必须意深思远,神韵悠然,则鄙谢不敏矣。
九门环卫仰京都,万国来朝制度殊⑴。
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居。
⑴ 朝鲜、琉球、缅甸、越南、暹罗、荷兰、回回、西番各国,衣冠不一。
衙署如林认弗全,缙绅未载数千员⑴。
就中岂乏丝纶选,不尽庸庸费俸钱(此言衙署官员之众。)。
⑴ 如八旗王公、世袭各官、满蒙汉二十四旗印房各营大小官员、内务府七司三院、八旗官学、内廷批本奏事侍卫等处,以及各馆各处园亭,并在京候补候选者缙绅,俱不及备载,岂止数千员?
难分贵贱是京城,位大无权不识名。
便是王公当道过,未闻传语禁人行(此言大位之多。)。
吏兵两部选新官,便有长随跪请安。
几处人拉官利债,进门先讲扣头难(部选)。
近来街上老爷多,不论双单与甲科。
最怕投供逢密友,关心月月问如何(捐纳)。
一双蔗棍轿前催,曲巷回过喊若雷。
更有双鞭前叱咤,威风飏起满城灰(堂官)。
这样威风不可当,正阳门外意扬扬。
那知一入城门口,便把威风意气藏。
笔政当差苦又忙,跟班请钥事仓皇。
盼来一等非容易,委署还兼清档房(笔帖式)。
都守参游大小官,但居汛地也堪观。
一经片纸来堂上(巡捕营呼提督衙门曰“堂上”。),卯令辰行汗透鞍(营官)。
协尉官厅小有权,威风凛凛仗皮鞭。
不拿喧闹浑无事,等着开沟再讨钱。
传行提督轿将过,鹄立仓皇步甲多。
前马呵呵疑喝道,那知原是叫诸砗(清语呼堆子曰“诸砗”。)。
八旗劲旅技全精,骁护前锋火器营。
暇日漫拖烧酒债,齐东野语不容情(八旗兵)。
布靴宽袖夜方归,善仆营中个个肥。
燕颔虎头当自笑,但能相搏不能飞(善扑营)。
由来步甲绝堪哀,长夜无眠仗酒杯。
雪大风寒翻戏笑(暗用卫国樵夫故事。),明朝准备上瀛台(扫雪,有赏,故云。○步甲)。
巡捕营中战守兵,例随千把夜巡更。
喊声群应惊毛贼,但向该官查处行(行伍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