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舟容裔去，石台逶迤上。 微云莫点缀，朗月且同赏。 岩阿饱风霜，脩干能直上。 衰病烦君悯，柴门备几杖。 庚申闰三月，金陵大营溃。三月九日丹阳陷。江南提督张忠武公国梁死之。四月朔，两江总督何桂清弃常州遁，初六日常州陷。余居在江干，距常州不五十里，十一日二鼓，余奉母渡江寄寓靖江之正东圩。十三日贼大至，江阴亦陷。珊宝、仲明两先生阵没，族中男妇死者二百馀人。十六日，余闻贼退，买舟渡江，破屋仅存，衣物罄尽，前后陈尸三人，不知谁何，南望江云，不自知涕之何从也，聊赋短歌即当恸哭。 江南闰三月，雪花大如掌。 阳和变肃杀，天意先垂象。 是夕大营溃，坏云时下上。 十万良家子，同声呼放仗。 洒血平清渠，暴骨杂榛莽。 或云贼四合，无计禦粗犷。 或云饷内缺，有心吝金帑。 参肉岂足食，谡诛讵云枉？ 浩劫叹茫茫，抚膺恨畴曩。 涧古苍鼯走，舟虚白鸟上。 醉卧倚风亭，尽日孤松响。 睨柱璧不碎，抚琴画有响。 发踪称萧功，齐名居杜上。 润身见睟盎，任重要宽广。 郁乎吾从周，辽哉长相望。 郁盘华夏区，形胜天所障。 西北山岧峣，东南海潏荡。 霞彩曜沧溟，蛟龙激惊浪。 闽峤屹其间，势与风涛抗。 川媚有珠生，地灵岂昴降。 曾生信瑰奇，卓荦负伟望。 雅度天地涵，浩气山川养。 挥手散篇章，落笔何高亢。 瑰玮骇神工，机杼出天匠。 长凌沧海风，自作阳春唱。 吾闻胞与人，忧乐怀贞亮。 岂伊文字间，雕镌矜王长。 方将策圣勋，恢恢动昭旷。 繄余钝拙姿，瓠落笑无当。 自沉人海中，托意秋云上。 沆瀣喜同气，绸缪结微尚。 十年世变殷，方寸郁千怆。 振衣弹埃尘，隐几忘得丧。 新诗刻隐幽，蟠胸气一放。 纵目瞩遥天，伫及风云壮。 谁能学老鸥，纵意狎惊浪。 浊雾虽弥天，健羽洁难上。 之子幽栖人，五字传逸唱。 遐哉孤往心，昂首立昭旷。 阴山莽风雪，志士涉涛浪。 长鲸跋东溟，疾电划其上。 会看海水立，无地托渔唱。 却忆斩蛟雄，洗血返清旷。 壁上寒峥嵘，双竹立相向。 霜兔饱麝煤，吐此条达状。 夷齐励耿介，广受事辞让。 何须铁钩锁，风雨入遥望。 豪中折钗股，非敛复奚放。 荣枯蜕外缘，如见老禅将。 人间日凋耗，墨海自冥涨。 安能化箨龙，持身作春饷。 慈悲生喜舍，孝友语不妄。 同为嗫嚅翁，共转光明藏。 还诗弘愿力，惧落文字障。 我书岂能工，公意特宏奖。 何堪濡大笔，引兴觉心痒。 玄云滃墨池，郁然涵万象。 剡藤试一扫，暂为解尘鞅。 当时王右军，胸际几凄惘。 偶尝贪白鹅，逸事足拊掌。 而我胡能然，笔枯手木强。 新诗苦相调，一笑答玄赏。 可惜非一端，怪君善题榜。 昔时萧子云，发白悸悬仰。 而君谈笑间，挥斥何技痒。 郁郁蟠蛟螭，连绵贯数丈。 扪之森剑芒，听之发琴响。 咄嗟汉相国，题阙亦能强。 奉手赢二钱，安得竞此掌。 退观勇有馀，因喻北宫养。 一过同孚街，临风浩长想⑴。 ⑴ 君所书有方斋木器店额凡十馀字，在上海同孚路店，今闭矣，书亦流落。 举酒招君饮，四座风月朗。 披图识君心，移我江湖上。 君本簪绂人，乃作渔樵想。 流目清冷渊，羡鱼那得网。 高门况赫奕，先德入朝掌。 小试和羹手，森列甲城仗。 鹾池白于雪，海水何瀁漭。 炎炎羲和日，坐致百万帑。 世无桑大夫，济时君其傥。 【评】范肯堂云：睥睨兀傲之概，神似太白。 秋色晚澄鲜，湖中水初涨。 流波夕吹生，落日孤帆漾。 面面见匡庐，亭亭霄汉上。 风泉暗崖谷，紫翠罗屏障。 云雨生其中，吞吐势俱壮。 闻有神仙宅，灵閟世无两。 水帘秋自捲，花梵寒逾放。 瑶草阅千春，琪枝非一状。 往往逃名人，于兹谢尘鞅。 谷饮含清腴，林琴发幽畅。 夙耽世外期，泉石存微尚。 烟萝不可攀，相望增惆怅。 逶迤白土村，泷水深且广。 春风吹我舟，摇荡不能上。 其傍有漫流，微波清瀁瀁。 云是昔曹溪，觉路从兹往。 我闻能大师，传衣振遗响。 风幡发妙悟，泉石契真赏。 说法化毒龙，安心息狂象。 当时无上乘，南宗为之长。 于今已千年，一灯犹晃朗。 胜因夙企慕，世味苦劳攘。 酌水未寻源，入林徒托想。 翠微遥一礼，顾已生悽怆。 逝将摄身心，长往捐尘鞅。 儿郎伟，抛梁上，杖钺威风动玉帐。 孰敢南渔来此滨，神谋秘计运诸掌。 凤滩滩水秋益壮，一滩一丈落天上。 上犹牵挽下如坠，前船后船不相望。 我昨七月溯流来，归程豫计心惆怅。 溪州苦雨动经旬，山径陡滑穿幽旷。 平明解缆辞铜柱，一叶飞流送千嶂。 雷霆倏发蛟龙怒，满坐无言色悽怆。 橹声水声两不闻，惟见帘窗挂银浪。 须臾已觉天地别，咫尺莫绘神灵状。 坐中吴楚黔蜀客，谈笑波涛气豪放。 佥云平生未见此，嗟咤纷纷互推让。 余亦燕赵慷慨人，南游到海乘秋涨。 枯槎一系西江树，青草重斟洞庭酿。 有志欲逐溟鹏抟，无才敢恨江鱼葬。 诗成仍寄伏波祠，布帆破冢知无恙。 朐山不入城，日日来堂上。 云气吞吐之，昏旦千万状。 山色难自主，显晦何所向。 海雨洗不青，草木绝依傍。 偶被黄泥弹，锦绣污屏障。 芙蓉仙人去，桃花不敢放。 云台向西笑，笑尔尘容抗。 谁令近城市，吾欲铲叠嶂。 不如藐姑射，冰雪出高亮。 邠卿老著书，曾自为寿藏。 图画古贤人，宾主俨相向。 如何忧患馀，名心仍未忘。 才从复壁出，又堕有生障。 嗟余独何人，久已齐得丧。 年来衰病侵，骨肉暗悽怆。 交旧半为鬼，烽烟莽飘荡。 孰为马革裹，孰付江鱼葬。 馀生叨国恩，始愿不敢望。 倦鸟孤云外，青天倚叠嶂。 累累复何为，令我心惆怅。 老兄遗尺书，其言悲且壮。 吾愿与尔邻，生死两依傍。 穴处亦相近，归来幸无恙。 生当醉其中，杯酒倾家酿。 殁则卧其下，对床抵酬唱。 赵叟未为愚，阮公毋乃放。 且作松风吟，遐心寄幽旷。 渔洋《居易录》云：「长椿寺见明李太后像及田妃写真。」《日下旧闻考》云：「一为九莲菩萨李太后，一为庄烈母刘太后，无田妃像。」今寺藏画像止一轴，谛审题字，尚可辨识。上方金书「宏慈极圣智上菩萨」八字，下注「崇祯庚辰年恭绘」七字，确是孝纯刘太后，非九莲像。时帆先生《存素堂文集》有《重装慈寿寺明孝定李太后像记》，或渔洋当日所见即此像，后移于慈寿寺欤？今长椿寺有乾隆间戴奉常璐手书唐东江、蒋心畬并其尊人匏斋诸先生诗一幅，皆指此像为李太后。或彼时尚存二轴，而诗中何以不及孝纯一语？曾宾谷先生诗注以为误也。 昔闻金塔楼，尊奉九莲像。 渔洋曾见之，双轴光爓朗。 燕舟留客话，其时像犹两。 莲台锦袈裟，寂寞尘蛛网。 厥后戴奉常，录诗及唐蒋。 像已失其一，仙李空瞻仰。 皆云慈圣容，作诗感畴曩。 纷吾考旧闻，疑信时惝恍。 今观庄严相，毗卢俨相仿。 佛号并纪年，金书尚题榜。 思陵幼失恃，追溯心怅惘。 宛转求画工，指示烦母党。 六宫纷雨泣，专殿崇肸蚃。 从此真容出，亦资佛力广。 缅思作绘年，时事益纷攘。 遗像下神霄，悽颜动天仗。 孝定有前徽，冥汉合并享。 不知慈寿寺，后来孰移往。 诗龛重潢治，记载应不爽。 此寺属卯金，呵护有龙象。 近时曾南城，题句发遐想。 想见皇觉初，栖霞馀梵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