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泉一琮琤，一鼓一惆怅。 七十二道泉，都飞七弦上。 大声非常声，山响接天响。 冥蒙黑四山，顾视青在掌。 初升尚牵蔓，绝顶已弃杖。 汹汹何隆隆，高绝不获仰。 玄衣披云霞，赤足踏纬象。 卓哉峰万仞，不置一寸壤。 清泉冒峰巅，穴大若瓮盎。 酌兹泠泠水，空彼一一想。 尘寰既高出，天路愈欲往。 瞻西一星暻，下启六合朗。 昏昏三条流，远近色苍漭。 奇标竟遵一，游迹实寡两。 烛刻石上铭，来游异时傥。 出门欲看山，山险落额上。 盘盘车轮摧，巨石横一丈。 疏林纵森悄，远与峰顶抗。 怪禽啼檐端，闻声不知向。 冥濛气成雨，谷暗久不亮。 缺月堕半规，昏星露三两。 梢梢寺钟动，塔顶俨可望。 居然升天关，至此断心匠。 淩空势如攫，入穴险欲葬。 千盘随高低，百态具偃仰。 飙惊掣车幔，露脚衣上漾。 破晓望始惊，黑云蒙一嶂。 诚知山百折，每折非意想。 飞瀑间一层，泠泠愈神往。 茅斋云际逗，绝壁倚仙掌。 十月花尚红，松涛落清响。 山田欣倍入，石囷列三两。 岂仅人事饶，鸡豚藉生长。 儿童乘冬隙，倚户结丝网。 相约捕渚鱼，烹鲜佐樽盎。 袁君揖我处，绝壁立千丈。 蓝舆方欲下，飞瀑眼前滉。 竹亭留少坐，茶话觉清旷。 雨立三百人，升头致微怅。 愁霖敢安坐，急骑出厓上。 涧水夺路流，岩门不能抗。 前行泥滑滑，黑雾马前障。 五里甫出山，晴光草头放。 鱼游浊水中，鸟宅高枝上。 托身虽不同，遥遥亦相望。 连枝新月出，鸟影波上漾。 鱼乐我自知，沿流擘轻浪。 所居云水乡，鸥鹭共生长。 全家生计足，一屋一鱼网。 门前虽有路，屋后别通舫。 还因粗识字，不断客来往。 日昨雨没竿，池宽鸭堪养。 未来滋泥泉，风色忽十丈。 南山青数点，龙已抉云上。 排头尽如瓮，势欲穿叠嶂。 须臾云脚下，牧竖指所向。 冥濛半犁雨，溪水未及涨。 汹汹南沟头，牛羊尚奔放。 沿村拾新麦，打鼓杂俚唱。 车箱徐徐眠，北斗挂客帐。 自根及顶仅二寻，老干横披忽千丈。 枝梢幸遇坡佗转，不尔居然势奔放。 驱车觅路尤盘曲，骑马入林时俯仰。 风飘羊角忽迅厉，枝撼鹊巢频震荡。 排空欲攫雷电影，入暝争言鬼神状（土人所言如此。）。 清泉竟尔流根窟，飞瀑无端挂枝上。 半晴半雨势乍分，一干一枝形不让。 近看十户民居绕，远与万株松翠抗。 鍊形或是倚丹井（相近有丹井。），挺干终须抉青嶂。 距村十里复掉头，拦路青葱尚堪望。 山城距山乡，卅里挂帆往。 土风何清淳，耕钓尚相让。 崇冈经数折，土殿亦轩敞。 东西无杂木，列柏振清向。 咫尺尧峰山，尧时日初上。 我家白云溪，云白溪亦涨。 一鸟溪上鸣，千花树头放。 近移东半里，筑屋转相向。 春来倘无梦，梦辄在溪上。 楼前杨柳树，辟牖可閒望。 花落溪水深，春人定惆怅。 二石绝不黏，高下及三丈。 淩晨北风峭，积势欲颠荡。 将颓仍不下，突兀出意想。 奇峰觌千百，此石仅能两。 行人经胁下，险绝不获仰。 无心云亦慑，出谷径皆枉。 孤盘千级磴，竟少一寸壤。 艰危历方尽，烟水忽骀宕。 贪看游屐过，楼阁几家敞。 夹岸红蓼花，沿途足心赏。 新进喜事人，不可位相将。 持其一偏见，遑复计得丧。 纷然变成法，毕竟无一当。 古来大圣人，贵述不贵创。 周官不善读，邪说复首唱。 青苗市易行，天地为播荡。 巴东亦不免，时露好事状。 伟哉无口瓢，此乃真宰相。 我登石公山，石石悉不让。 石公同石姥，不叱石无状。 遂令高下势，分占南北向。 或者开辟初，此山先倔强。 半亩金粟田，馥及四边巷。 山深饶露雨，花色浮浅绛。 横枝入禅窟，直干依法幢。 夜眠桂子香，成团月中降。 南楼何迢迢，拔地三十丈。 檐形欲飞出，幸此堞为障。 穾窔忽有光，神龛月初上。 石林既生烟，金奏已辍响。 寥寥爨火红，斜冲白云上。 道人能酿酒，邀客坐秋爽。 倪生书画癖，时有云际想⑴。 餐芝才一月，颇复厌吾党。 我行思挽驾，击以赤藤杖。 老鹤忽若惊，穿林亦孤往。 ⑴ 时上舍欲弃家为道士，余与同人力挽之。 兹台名雨花，未厌百回上。 感我身世浮，閒云共飘荡。 昨年登未及，归里营薄葬。 此度倘不来，云孤定惆怅。 泠泠涧中水，亦欲结幽贶。 因缘谒前修，惨淡识遗像（方正学祠。）。 荒祠丛瓦砾，古壁绘仪仗。 沈沈斜照影，已向屋头漾。 八月芋栗肥，田家肯相饷。 谢公楼上月，复此愁中敞。 春蟾已抱肩，秋辉复盈掌。 层城倚危构，耸嶂结幽幌。 露槛夕已迷，风轩杳难上。 非无千载慕，后至已惝恍。 弦疏调疑沉，屏虚梦成曩。 移辉识前影，吹尘续馀想。 松竹一径深，烟泉四时赏。 徒劳企英躅，复此念吾党。 幽区既神契，灵踪亦虚往。 石脉引丹砂，岩形露玄壤。 幽奇徵道箓，惝恍绝尘赏。 盘涡既深入，覆釜不获仰。 微腥怵来踪，扪黑撼虚象。 凭湍同矢注，转径识蛇枉。 不惜口耳濡，怯此腹背响。 行童持火照，惊我落千丈。 万窍争郁盘，幽声荡虚桨。 巢温尽冬蛰，迹巨或修蟒。 金庭玉柱间，风轮自森爽。 昏崖通地肺，灵迹拓仙掌。 至此阻屐筇，微窥见几杖。 非无悠往志，转惜牵世网。 呼吸静有声，阴阳孰能想。 泥涂久昏翳，谷口始虚朗。 胜景未可穷，镌名继畴曩（洞口有顺治六年人题名。）。 生落古人后，忽作古人想。 古人在当时，谁知生景仰！ 同居天地中，成材在所养。 宁为拙而直，勿为巧而枉！ 常存不朽心，骨干自英爽。 春秋相循环，荣枯互来往。 自立坚不移，阴阳任消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