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叹复长叹，何处觅王郎。 萍分南北万里，挥手自神伤。 谁意岩岩肃肃，忽去骑鲸捉月，不复旧时狂。 欲祭疑君在，搔首扣苍苍。 一尊酒，十年别，岂寻常。 相逢是梦，何日相对话沧桑。 我亦牢骚肠断，尚欲肩随兄事，遮莫困参商。 尽日思难遣，楼外又斜阳。 露冷征衫，风欺短发，短筇依旧相羊。 红生翠减，丹枫又点新霜。 鸿影淡，碧天长，倩何人，留住斜阳。 故人何处，几时执手，共引壶觞。 年来老却冯唐，漫说吴山隐隐，塞雪茫茫。 几番聚散，但馀襟袖凝香。 亭菊老，暮云黄，有归鸦，莫折衰杨。 玉壶冰在，梨云梦好，空忆清狂。 搴亭边妍芳，记哀时泽畔，曾佩襟裳。 莫问年来尘事，几回沧桑。 搔短发，看斜阳。 倚旧栏，依然嗟伤。 剩断句重拈，清欢漫续，莺燕老春光。 追前梦，飞霞觞。 甚当时弱柳，犹念清狂。 屈指诗朋馀几，鬓蓬萦霜。 流水远，遥天长。 抚断碑，应怜馀香。 有词客惊心，匆匆笑啼能几场。 撒遍清辉透碧窗。 只眼圆睁，独倚穹苍。 轻绡徐展锦屏张。 千载风情，一夕恩光。 开笺遥闻腻饼香。 为广为苏，如璧如璋。 高情宁只在骊黄，浩宇蟾圆，幽谷兰芳。 何处游踪犹入梦，栖霞岭与长江。 狂来掠句似强梁，兢兢枫片瘦，凛凛苇鞭长。 一路红光多得意，也曾顾及衰杨。 怜他委实饱经霜。 波涛催迈往，霞绮示文章。 阴雨终朝蔽艳阳。 红蕉酣醉柳丝长。 轻摇小扇倚风凉。 幼女邀棋连五子，玉郎搅局败三场。 罚他厨下作羹汤。 按：【晦窗评】“而今相守却寻常”，淡语有致。静安所谓专作情语而妙者，此词是也。“幼女邀棋连五子，玉郎搅局败三场。罚他厨下作羹汤。”极有情趣，见出性灵。学清真、梦窗可加深功力，作此等词则可葆其灵气。小山、容若之后，能有灵襟似此者鲜矣！ 一抹斜晖上小窗。 晶瓶衔淡菊花黄。 炊烟袅篆惊檐雀，银炬燃心绾月光。 风扫叶，露凝霜。 云高梦远夜初凉。 前尘若许缠绵忆，纷向深宵谱断章。 按：【晦窗评】研炼丽密，梦窗遗韵。忆陈洵语云：“以涩求梦窗，不如以留求梦窗。”窃以为此三词稍稍嫌涩，倘能于命意运笔中谨记“留”字诀，则境界必能更深沉浑厚矣。“红压”“密掩”“零添”，以形容词置动词前，见出锤炼工夫，但连续用之，便觉滞涩。“涌”不如改为“纷”，以扣第七句“尘”与“缠绵”。 閒书抛倦倚琼窗。 雾茫茫。 隐红墙。 谁按芦笙，依约弄新腔。 凛凛寒潮拈冻韵，敲阁户，浸罗裳。 年年故土似他乡。 客心长。 镇彷徨。 鸾镜瑶笺，相对惜残妆。 暗悔当初迷蝶梦，情漫费，怕思量。 按：【晦窗评】此词意欲旷达，心则依前凄凉。鸾镜自照，红颜犹在，本当庆幸；无奈瑶笺去后，音讯杳然，又不禁惘然若失。“相对惜残妆”，“妆”而曰“残”，谁适为容也；“相对惜”者，当日之事也，则今日之孤独可想矣！故结拍云“暗悔当初迷蝶梦，情漫费，怕思量”。情既虚费，当斩断徒劳之思念矣，然君乃偏偏著一“怕”字，可知仍忍不住思量也。东坡“不思量，自难忘”，可移作注脚。统观君词，似均如此。“情”之一字，佛亦难免。况唤云楼中迷恋“语业”（词之别称）之海鹰乎？！ 新词吟罢齿留香。 香回惹梦长。 梦长难寄恼残妆。 妆台尘似霜。 风剪剪，燕双双。 双双舞画梁。 梁园谁约检诗囊。 囊空人断肠。 飞瀑悬云烟岫静，草庐绝巘清凉。 红尘何处觅行藏。 山中无岁月，天地一禅床。 羡煞童心生妙趣，丹青巧润毫霜。 寒窗六载墨痕香。 今朝惊折桂，为汝检诗囊。 一梦千年惊起，难寻旧日宫墙。 巧描双黛为谁扬。 忍教春窈窕，尽付世炎凉。 香袅几番离绪，汉王未负红妆。 奈何毁誉众言狂。 争如依野径，随分守幽芳。 世味何浓日日尝，童心未便识风霜。 几番蜕变参生死，酿得经纶满腹香。 一枕清泠梦拂窗。 银汉波沈，紫塞烟苍。 广寒今夜宴初张。 欲老吟情，难赋韶光。 为卜天心寸瓣香。 补玦连环，蚀璧成璋。 应怜绝代褪宫黄。 解向空弦，留取馀芳。 砚底研匀梦屑香。 生绡百尺费裁量。 风勾雨染妙难详。 脱贯青蚨初济世，浮波慧眼尚韬光。 斜穿荇带选珠忙。 慕窗前翠羽宿双枝，相呼理晨妆。 又轻烟篆梦，晓帘窥冷，忍把心藏。 独对东篱开谢，寒暑味炎凉。 自在飞花舞，和得泥香。 几日拭寒微雨，便青芽欲探，恁地情长。 念春风消息，满纸寄疏狂。 暗消凝、身无彩翼，透灵犀、长夜醉飞觞。 江南岸、楚腰清瘦，徙倚幽篁。 遮野蔽冈。 逶迤从树，风啸万顷汪洋。 荒楼独出，孤寒清冷，踞高难奈凄凉。 沉沉旧梦，谁惊醒、雀噪女墙。 帝王行处，隐隐护河，草没石梁。 白山黑水鹰扬。 骏马快刀，基业绵长。 世事如棋，繁华难驻，颟顸后代儿郎。 提笼架鸟，浑不管、来日茫茫。 而今只见，行人笑指，山外残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