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尽南津出鬼关，江行一日御风还⑴。 曾从峭壁窥门户，也借流云作佩环。 百战兵争存古迹，三声猿啸只空山⑵。 溶溶落日天涯远，千里墟烟篆自閒。 按：【卢青山评曰】五章继杜甫作也。经杜公故地。用杜公旧题。胸中境界有杜。腕底字词亦有杜。通而览之。时出好句。所微憾者。似未极自在。此殆杜公千古。馀气犹足慑人乎。 ⑴ 《水经注》：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⑵ 《水经注》：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 自笑相逢是偶然，傍花随柳亦前缘。 春风画笔情犹切，浅水池塘月未圆。 已惯平生同野鹤，何能一念只婵娟。 明朝又向江湖去，十里垂杨牵客船。 镜中相对渐华颠，心远山深不计年。 蠹笔今闻栖幕燕⑴，蛮笺曾许泣啼鹃。 张融拙有惊人句⑵，臣朔贫无买酒钱。 惆怅临风倚栏处，青萝漙露画春烟。 ⑴ 《左传》：夫子之在此也。犹燕之巢于幕上。 ⑵ 张融。南朝吴郡人。善草隶。齐太祖尝谓。卿书殊有骨力。但恨无二王法。答曰。非恨臣无二王法。亦恨二王无臣法。 检校林庐数往还，冈峦稍喜好跻攀。 高安梁栋怜归燕，多置轩窗不背山。 地僻移居宜倔强，物微感遇未痴顽。 作诗梦里询吾意，何处幽栖即此间。 高城迢递瞰如环，莽莽尘霾渐已删。 风雨廿年来酒底，江山一片到眸间。 楼头黄鹤分明杳，槛外烟波寂寞闲。 倚罢斜阳兄弟在，登临不必问乡关。 一夜春风几缕烟，蓬莱为笔写青天。 灵泉原是龙门水，百韵常怀学士笺。 老雁有声题玉宇，汉云无雨变秦川。 瀛洲草木皆诗料，谁为瀛洲作简编。 咀嚼风骚数百年，夕阳常向碧峰偏。 渐知律细闻天籁，始觉吟成契地仙。 笔点银河星斗笑，墨磨汉水玉山颠。 清诗莫与鸡争唱，世上何曾三百篇。 醉酹榴窗意未酸，嚣楼三月几年欢。 丹青一笔唯君健，柴米三餐剩我难。 屠狗卖浆皆不贱，传神写鬼且偷安。 吾兄若把吾身比，白发粗粮得自宽。 道远朝闻未下鞍，身轻夕死又何难？ 罡风虎啸枰空寂，晦雨鸡鸣⑴炬近残。 峰去万重孤雁渚，秋来一叶故文坛。 冥冥避篡偷安日⑵，泮水尼山⑶不忍看。 注：李鸿章绝笔诗：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海外尘氛犹未息，诸君莫作等閒看。 ⑴ 晦雨鸡鸣：风雨交加天色昏暗的早晨，雄鸡啼叫不止。比喻在黑暗的社会里不乏有识之士。《诗经•郑风•风雨》：『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⑵ 扬雄《法言•问明》：『鸿飞冥冥，弋人何篡焉？』弋人，射雁者。篡，得到。隐者避害。 ⑶ 泮水：古代学宫前的水池，形状如半月。《诗•鲁颂•泮水》：『思乐泮水，薄采其芹。』毛传：『泮水，泮宫之水也。』郑玄笺：『泮之言半也。半水者，盖东西门以南通水，北无也。』后多以指代学宫。苏轼《答临江军知军启》：『泮水政成，缪膺桑梓之敬；海邦画诺，又观枳棘之栖。』王闿运《湘潭县学附生王君之碑》：『执经庠序，思乐泮水。』。尼山：尼山原名尼丘山，孔子父母『祷于尼丘得孔子』，所以孔子名丘字仲尼，后人避孔子讳称为尼山。指孔学。 曳裾郁郁易还难，洛下书生学谢安⑴。 封瓮醯鸡慵射覆，败红榆火⑵莫凭栏。 笼中祗剩惊鸣雁⑶，廷下宁无仗立⑷奸。 蜀道金牛谁可拒，五丁死后尽秦倌⑸。 ⑴ 《晋书》卷七十九：『〔谢〕安能作洛下书生咏，而少有鼻疾，语音浊。后名流多学其咏，弗能及，手掩鼻而吟焉。』 ⑵ 榆火：春色。《周礼。夏官。司爟》『四时变国火』汉郑玄注：『郑司农说以鄹子曰：春取榆柳之火。』本谓春天钻榆、柳之木以取火种，后因以榆火为典，表示春景。 ⑶ 惊鸣雁：《庄子•山木》：山中不材之木以无用得免，所蓄能鸣之雁以有用获全，弟子问何以处之？庄子曰：『周将处夫材与不材之间。』 ⑷ 仗立：《新唐书，奸臣传•李林甫传》〔李〕林甫居相位凡十九年，固宠市权，蔽欺天子耳目，谏官皆持禄养资，无敢正言者。补周杜斑再上书言政事，斥为下邦令。因以语动其馀曰：明主在上，群臣将顺不暇，亦何所论？君等独不见立仗马乎？终日无声，而饮三品刍豆；一鸣测黜之矣。后虽欲不鸣，得乎？由是谏争路绝。喻指谏官无法进谏而成为摆设。宋陆游《长饥》：『早年羞学仗下马。末路幸似泥中珍』。明李东阳《宿刘谏议祠》：『海内鸣阳希世有，仗前喑马任人骑。』 ⑸ 倌：《说文》：小臣。《诗•鄘风》：『命彼倌人。』传：倌人，主驾者，盖掌巾车脂辖之事。蜀国五丁力士为取金牛开山辟路，结果秦国利用蜀道进兵灭了蜀国。 冤魂饿鬼梗喉餐⑴，积业今生问字难。 三宿⑵孤僧桑月影，一音百世野狐禅⑶。 周妻何肉泛浮屑，慧臂⑷佛牲⑸存胆肝。 录得虎溪相视笑⑹，羚羊挂角窅烟寒。 ⑴ 梗喉餐：饿鬼在地狱，肚大如缸，喉细如丝，食必梗塞。 ⑵ 三宿：《后汉书•襄楷传》：『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爱，精之至也。』 ⑶ 野狐禅：见前诗注。周妻何肉：《南齐书•周颙传》：周颙、何胤信佛。周有妻，何无。太子问二人学佛精进。周答：『三涂八难，共所未免。然各有所累。』问何累？答：『周妻何肉。』 ⑷ 慧臂：《宝林传》卷八载唐法琳所撰《慧可碑》文，记载慧可向达摩求法，达摩对他说：『求法者，不以身为身，不以命为命。』于是慧可乃立雪断臂，决心求道。 ⑸ 佛牲：佛教的『三法印』是基本教义：『诸行无常、诸法无我、涅槃寂静。』佛陀在修行悟道中，帝释化为罗刹，对其说了半偈：『诸行无常，是生灭法，』佛陀请他说全偈，帝释说：『我以人为食，汝能舍身让我食，我则为你说全偈。』佛陀便答应了他。帝释因而说出下半偈：『生灭灭己，寂灭为乐。』佛陀闻道，即爬上树，自投于地。此时罗刹又变回帝释，在空中接住佛陀。另有佛舍身饲虎之典。 ⑹ 虎溪相视笑：高僧慧远在庐山修行三十多年，从不出山随俗，送客若超过东林寺前的虎溪，老虎就会大吼。陶渊明和道士陆修静都是修道之人，慧远法师送他们两人下山时，因为谈得志趣相投，不知不觉就过了虎溪，灵虎怒吼时他们才发觉，因而相视大笑。 浑天柳絮舞扁扁，羯鼓商伶披管弦。 种豆南山杨子幼，销魂楚水李龟年⑴。 难充白发开元叟⑵，却似红楼好了癫⑶。 空院⑷西流何处去？风荷万柄叶田田。 ⑴ 李龟年：唐著名曲艺演唱家，为唐玄宗器重，显达有时。安史之乱后流落江南，于湘潭郁郁而终。 ⑵ 开元叟：李洞《绣岭宫词》：『春日迟迟春草绿，野棠开尽飘香玉。绣岭宫前鹤发翁，犹唱开元太平曲。』 ⑶ 好了癫：《红楼梦》中唱『好了歌』之『疯癫落脱、麻履鹑衣』的跛足道人。 ⑷ 空院：佛教也称空教，空门。 磊磊君诗铁骨寒，高怀古道可披肝。 十年寂寂淘书海，三卷煌煌夺桂冠。 玉树终当祛病叶，閒云无意触危峦。 祗缘汗血能千里，九转全凭一寸丹。 注：老友辛磊兄，正与病魔酣战。其新著三卷长篇历史小说《大清商埠》获今年广东鲁迅文学奖。发现癌症已是晚期，而辛君不避危难，参透死生，乐观向上，英雄本色也。 大雅扶轮气郁渊，波翻麦莠野绵绵。 双周甲子沧桑世，两戒河山瘴雾天。 问耻几朝堪戬谷，膏身九死付倭愆。 凄吟更在胡风后，鹑网雁音溅血篇。 按：【沚斋批】全诗皆妙。 注：两戒河山：疆土。《新唐书·天文志一》：一行以为天下山河之象存乎两戒。北戒，自三危、积石，负终南地络之阴，东及太华，逾河，并雷首、厎柱、王屋、太行，北抵常山之右，乃东循塞垣，至濊貊、朝鲜，是谓北纪，所以限戎狄也。南戒，自岷山、嶓冢，负地络之阳，东及太华，连商山、熊耳、外方、桐柏，自上洛南逾江、汉，携武当、荆山，至于衡阳，乃东循岭徼，达东瓯、闽中，是谓南纪，所以限蛮夷也。故星传谓北戒为胡门，南戒为越门。问耻句：《论语·宪问》：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诗经·天保》：天保定尔，俾尔戬谷。传：戬，福。谷，禄。 壮游几夜涉危滩，赤壁归来岁已阑。 自爱梅花寻朔雪，如何蝉鬓对南冠。 丹青尚绕悲歌气，风雨犹思行路难。 何日小乔初嫁了，一帘芳影剪春寒。 逶迤峰壑映琅玕，难乞野梅一味酸。 青入山痕天似梦，绿摇竹影昼生寒。 少年岂识低眉佛，僻地能藏发弩官。 小憩相从临谷口，时闻蛇斗有悲欢。 贫居早觉此心安，惟触流光感万端。 岂敢燕台矜马骨，颇同安邑嗜猪肝。 十年望去遽如许，千里归来春已残。 世事乘除能几剩，好从黄卷觅清欢。 学士毫抛拈扁担，将军令下战瓜田。 倏穿曲径飞毛腿，欲起双峰铸铁肩。 记我前诗多旖旎，哀君故地减婵娟⑴。 夕阳回照真天火，赤臂科头作炭燃。 ⑴ 肖家地徵用殆尽，无复佳丽满园矣。 岁暮惊风驰日暮，吹山怒发万林掀。 天无变化阴终古，人与悲欢战百年。 病不开窗居近墓，魂犹觅路气如湍。 何时了却平生想，与季长流逝不还⑴。 ⑴ 变化原作喜戚，伯昏子摘其病，遂为改。此地用起伏、朝暮、时季等语似均无不可，余仍爱喜戚二字，此殆以始作如是，先入为主故邪。 奇气胸中久郁盘，汩罗江水几时干。 问天不怕回风恶，哀郢当因下里酸。 杜若洲边无杜若，陶然亭畔且陶然。 思君不见人空老，骚卷长撑宇宙间。 历历前尘墨未残，孤生真作磨牛看。 小楼风雪哦诗易，大道乾坤觅友难。 吟到百年歌自苦，狂来一剑气犹寒。 古贤读破无高处，眼底沧桑字本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