飏言肇虞廷,断竹传古调。 咏诗本言志,风雅原忠孝。 灵均继三百,以神不以貌。 柴桑元气流,高节罗众妙。 大化敷文章,真机泄窔奥。 流莺语清晨,园林春色到。 月过生花光,风来响泉窍。 俯拾惟自然,天籁谁能效。 黄侯厌官端学道,莽莽长髯怒春草。 筑屋江头虚钓竿,咨嗟拚向西湖老。 一舸箭激不过我,快攫云岚满怀抱。 涌金门外颇黎盆,手摇大扇落晴昊。 三潭芰荷甲天下,笑面孤山作蓬岛。 搜幽揽怪吟大句,十日游寻迹如扫。 裙屐风流爪觜存,遮邀顿被官长恼。 腐肠羹胔列冠佩,颦蹙逃去真绝倒。 临别汲得虎跑泉,载以大瓮拨萍藻。 撄心生死齐物论,始觉亲朋无丑好。 公然乘兴访安道,白水盟衷嘲栲栳。 余犹屈曲自世间,踊跃开缄救吻燥。 祇怜画舫眠食地,廿年残梦啼莺了。 满眼人才投浊流,家国算馀谈舌掉。 榾柮还煨双井茶,坐想涪翁于物表。 公归莫更睡松风,心斋换取两鬓皓。 城市鬨舆儓,山中喧虫鸟。 并百千万音,沸向楼头绕。 陂田尽蛄黾,游蜂亦来搅。 乌鹊雊雉外,布谷黄鹂好。 牛犬声蠢蠢,豕唤鹅鸭恼。 鸣鸡在邻墙,风雨尤自扰。 豺狼有时啼,悲风振林杪。 苍鹰尔何知,逐鸠下觜爪。 我欲洗心坐,冥合万物表。 樵歌又四起,牧童和未了。 何况溪涧流,断续满怀抱。 一笑谢巢由,勿为世人道。 卅载别西湖,合眼犹了了。 厌乱复逃暑,胜地益萦抱。 挟朋穿海角,飞车逐奔鸟。 向晡落閒墅,还我旧蓬岛。 罄觞待月烂,一棹万峰绕。 山气四嘘吸,波光笼窈窕。 孰掷青铜镜,平磨霜痴皎。 三潭荷芰盛,风香餐已饱。 翠盖荡金蕤,红裳媚炎昊。 吹息霏霭中,贪向虚空咬。 桥亭九曲栏,面势鬼工巧。 警露鹤唳高,争堤萤点小。 初蹑化人居,微瞥晶阙晓。 肺腑涵灵滋,形影同缥缈。 依稀捉鼻处,围花魂未扫。 拔奇水坳石,臞仙欲拜倒。 客讶降白苏,痴对营画稿⑴。 亘古一宵佳,无尽索物表。 萧萧鸥凫气,寤寐澹相保。 浮澜星可汲,窥鬓魅亦好。 枝蝉压低吟,忘归不知老。 ⑴ 子大工昼石,月下对之,爱玩不释,拟归摹一幅见遗。 摇荡阅虫沙,百罹摧鬓皓。 一椽复偪仄,沸海轮蹄绕。 旧庐特幽旷,迥出埃壒表。 朝听乳鸦呼,宵绝饥鼠扰。 溪山有佳气,坐对须眉好。 堆案俯文书,兀兀用忘老。 独念患气滋,肘腋伺愈狡。 善败无常势,孑遗倚苍昊。 圣法久殚残,人纲孰再造。 终恐陵豺虎,未暇亲鱼鸟。 衔杯更仰天,来去挂怀抱。 雨辙寻一痕,地主欢二妙。 华筵饫腥膻,寒厅满谈笑。 穷海蜕故国,挂齿辱史料。 老怀正骄人,此坐皇穹照。 犹馀醉归路,疾车逐鹰鹞。 霁楼笼纤霞,新句同丽妙。 吟声卷乌啼,博我仰天笑。 馀生寄劫运,事事成逆料。 还怜卧向壁,写梦鉴园照。 拌作系辕驹,莫睨旋霄鹞。 谁欤尘土中,无欲观其妙。 兔毫蚀元气,思之纷涕笑。 形影自幻转,巧历安能料。 梧几留孤呻,自摘星辰照。 孰赘齐物论,尚知鹏与鹞。 君亦脱命归(谓还自青岛。),祇馀琢句妙。 殷忧缄骨髓,语泄偿非笑。 一椽杂鸡犬,米盐自量料。 尚有披衣邻(耕畬与君邻居。),酒碗素心照。 善感鯆昔入,细黠谚黄鹞。 三日愁霖令人老,破屋漏床成鲍倒。 昨宵飘瓦点滴稀,卧拥凉衾测苍昊。 梦回睡眼乍开阖,光气微腾窗槅晓。 火急曳履跻楼头,果吐钟山日杲杲。 园林四照乌鹊呼,旌旗千里氛霾扫。 俯窥溪涨缩泥痕,坐待炊烟萦木杪。 菜佣渔妇稍稍出,步船陵树看看好。 自笑流亡得一归,复关晴雨乱怀抱。 乡里佳少年,劝学磨砻早。 十载婴锢疾,一旦起枯槁。 犯江止海隅,访旧获意表。 吐腹儒墨蕴,烧灯供绝倒。 器业匹难兄(谓其亡兄季廉。),青眼速吾老。 北向风云杂,鹰高鸿雁小。 经过古战场,但吊王保保。 淮壖泱漭吹风沙,控胜写奇一湖好。 湖心寺乃成掌故,千岁废兴迹仍宝。 中间踵起善知识,吟觞画几联诸老。 擅场坛坫跨东南,绵绵神理馀丛稿。 上人传衣恢末法,能截齧流资再造。 蟠胸龙象出狡狯,磊嵬架构照穹昊。 不见旻公三十年,杜陵旧句摇怀抱⑴。 兵戈喋血證初地,分我钟磬迷魂晓。 期挈疚斋访蔗叟,重接望社万物表⑵。 ⑴ 上人以丁酉岁别余于长沙,今垂三十年矣。 ⑵ 疚斋如皋冒氏,为前淮安关监督。蔗叟淮安段氏,为登八十诗人。望社为明末遗老会文湖寺所题名。 丧乱不可回,哀郁散物表。 屡宿塔下庐,舆舫伴穷讨。 手种梅与竹,千顷浮一岛。 结邻陈居士,馨传寤寐好。 稍稍就吟篇,澹秀出天造。 平生蹑简斋,馀辉夺其宝。 命为后死人,傲我万缘了(君绝笔诗有「回首万缘空」之句。)。 重寻添入眼,魂气湿墓草。 空悬杜陵愿,来往成二老。 海雨歇游氛,天清楼阁晓。 胜侣挟俱出,飞车疾于鸟。 郊原青茫茫,晴烟笼未扫。 新园初挂眼,篱下江流绕。 魔舞夺閒地,犹留玩芳草。 层坡耸孤亭,石窟穿窈窕。 把茗眺云物,人影栖木杪。 登降随仕女,写我溪光好。 艇子趋凫鹥,残阳满怀抱。 回复迷所历,四照俨蓬岛。 漠漠濠梁趣,恢恢劫尘表。 馀兴杂棹讴,忘归不知老。 移舸依山根,履级凌缈缥。 湖阴匿奥区,悬径羊肠绕。 下上勤穿筑,精庐寄霞表。 辟圃设亭台,卉石皆可宝。 俨彼神鳌背,文理镂妙巧。 飘唾天风秋,云物示鳞爪。 足底泱漭水,群峦拥奇矫。 主人笼万有,道欲一壑老。 啸歌荡虚空,衔酌亲飞鸟。 孤攀隔提携,我亦赘蓬岛。 老弃觞咏区,旧恩满离抱。 隔海迎江涛,魂痕断仍绕。 指宿灵峰脚,饮气云岚好。 乡梦醒鸣箯,始觉身如鸟。 乖龙蹲晴空,错落伸股爪。 蚁队缘而升,百转临缥缈。 照眼一墟落,疏筑副天造。 高下缀蜂房,炊烟笼窈窕。 引投木杪庐,列岫暧相保。 籁寂石气盈,涧枯泉响小。 壁灯射盘蔬,饥驱就一饱。 侵夜山风喧,兴亡迹俱扫。 呼吸换人世,寄命千劫表。 山馆孤无邻,众木与静好。 天云霏翠光,风高不可扫。 渊居有佳士(谓中实移居此堂。),携壶偶相造。 听鹂眷徂英,趁蝶犹芳草。 波堞移蒙笼,埃壤漏喧恼。 阴虫傥媚予,悠然满怀抱。 玄黄惬隩区,羲孔诱至道。 坐怜江海姿,涕笑相随老。 初烟冠岭平,孤星缀林早。 发讴背岩扃,声籁答穹昊。 林影何苍苍,池光何皎皎。 夜色不胜清,转愁天欲晓。 残夜不须眠,独起谁同调? 老我莫彷徨,片月犹年少。 湿云重难起,雨气夜不小。 河堤决屋顶,汹汹遂至晓。 新凉睡味美,惊觉讶非早。 披衣趣具食,杂进殊草草。 出门沟浍溢,未敢怯途潦。 因思宵来势,疑恐小楼倒。 楼前甫拆屋,东北豁可瞭。 斜风时潇潇,远树淡袅袅。 低头或终日,书史粗省了。 近来罢午餐,薄粥润吻燥。 朝夕出无车,纵步自轻矫。 他人笑吾吝,彼浅恶知道。 壮夫事事可,妙赏恃怀抱。 使吾行负担,亦足营一饱。 诸峰殊阴晴,岚雨洒我轿。 乱泉路欲迷,山鸟时飞导。 儿死肤未冰,卧板藉以褓。 出门别吾友,归敛已不早。 入棺望始绝,父子缘遽了。 犹当书两和,白骨知此恼。 纸钱送汝去,遗烬那忍扫。 今宵我不寐,窗下灯皎皎。 后房汝啼处,絮泣剩婢媪。 一家各上床,掷汝向荒草。 岁尽冶城旁,月寒新鬼小。 秉书以事君,自处在忠孝。 惜哉非甲胄,救国乃无效。 抱书窜穷岛,举国孰同调? 潜楼非人间,东海意已蹈。 此中不废读,放眼藐群盗。 纷纷乱未止,恃此昌吾道。 狂夫天稍厌,反正谁能料? 何妨坚信书,南山占雾豹。 君父有危急,臣子当自效。 事成福宗社,不成死忠孝。 玄宗不先请,此语实知要。 奈何裴冕等,首务上尊号。 名利驱天下,岂免害名教。 肃宗继玄宗,惭德在稍躁。 史臣论黄巢,用意颇深妙。 涪翁讥太子,大义堪止暴。 乙盦赋此图,尊主警群盗。 丁年卜中兴,吉语解众懊。 所执吾虽殊,相视真同调。 生我定何为,于世无寸效。 不辰空怨天,所耻伍群盗。 胸中差了了,将智且未耄。 八年坐面壁,一静却众躁。 种松待听涛,日夜某之祷。 微闻世人讥,舍灶反媚奥。 亲交颇相闵,欲谏奈自暴。 苍苍岂无意,留此时未到。 廉颇得卒赵,妖孽犹可扫。 去年未见花,今年归非早。 留花若相待,寒雨兼可恼。 残妆偶映日,一顾殊草草。 雨中已堪怜,放晴花又老。 傍檐复临池,二株稍娟好。 因寒却成瘦,含艳奈微缟。 盛时嗟非盛,坠片忍遽扫。 东坡爱梅有神契,竹外斜枝称更好。 梅干愈近花愈奇,此意可为知者道。 都城花市得柳梅,文士纷纷逞词藻。 柳枝柔弱无风骨,忽缀梅花堪绝倒。 却疑对梅不解赏,深浅自呈见怀抱。 劝君一證岁寒心,莫怒狂言被花恼。 石遗最知诗,未免阿所好。 学诗吾亦老,浅陋岂足道。 平生梦韦柳,一字不能到。 次之为韩欧,搁笔难其奥。 随人作近体,何异蜂蝶闹。 从今欲不作,蓄志待衰耄。 近得虞君(镇海虞和钦)诗,于杜果深造。 沈雄出意表,纤巧端可扫。 张君师石遗,吐属颇兀傲。 为君道所历,弩末愁鲁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