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溪头尘事无，天边时听雁声孤。 西山云冷将飞雪，又是天成一画图。 吾祖怜娇女，慈闱爱小姑。 弱年尤痛子（适王氏，逾年举一子，数日而殇。），中岁即从夫。 忆嫂颜常瘦，思亲泪屡枯。 重泉真健羡，骨肉庆提扶。 弱弟如形影，相随作客初。 抱关吾妄愿⑴，涉世尔尤疏。 粟水颜常瘦，尘沙发屡梳（性好洁。）。 待营田一顷，早与共扶锄。 ⑴ 舍弟近在馆中趋走，数年后或当得一官。 清江残月影，放棹下芜湖。 衣袂出萤火，帆樯掠夜乌。 吴歌声乍彻，戍鼓听疑无。 一夕船头响，兼程百里徂。 相离真不忍，且尽酒千壶。 每岁冲风雪，怜君在道途（君自言五年除夕皆在途中。）。 计应朝北阙，且莫忆西湖。 好趁帆樯便，行过故里无。 卌里吴兴道，沉沉云水铺。 乍烹新剪韭，犹有未芟芦。 近诩神仙宅，争趋里俗儒。 社公殊寂寞，灯火塞他途。 一醉经旬日，酣眠发未梳。 故人来白下，得句比黄初。 两舫烛光合，三桥雁影疏。 朝饥正难忍，同此食冬蔬。 衰翁何所好，蜡屐并摊书。 作客欲终老，还家逼岁除。 古怀同石卧，青眼向梅舒。 商略屠苏饮，门前自剪蔬。 骤觉风棱软，因知地气苏。 花光环列雉，雨色上浮图。 令节先蒸饼（婺源俗如此，戴即县人。），芳春尚拥炉。 未嫌归路黑，灯火出神厨。 忆昨侨居久，亲知冷煖殊。 曾为秦赘婿，未齿鲁诸儒。 公子尤怜姊，姬宗孰问姑。 童乌真义重，三复赠罗襦。 小筑邗溪上，尤愁逼岁除。 田荒还卖券，力薄更藏书。 世泽应归汝，才名孰可如。 尘封旧留赠，石砚赘蟾蜍。 先榇归禅室，灵堂寄弱孤。 苴麻参佛座，粥饭乞僧厨。 北寺钟同听，东园菜早输。 前尘犹可忆，刻遍诵经珠。 句曲城东路，萧萧雨载涂。 暂晴思策蹇，不夜复啼乌。 地冷疏门禁，年荒减市租。 华阳山石尽，闻已食蒿芦⑴。 ⑴ 今岁句容最荒，村民先屑石粉食之，名观音粉，近复食芦根。 倜傥平生孰可如，遗缄欲发屡踟蹰。 交空四海惟馀我，魂到重泉更付书⑴。 庾亮报函疑可达，台卿服友感难除。 伤心昨岁青门道，执手危言未尽纾⑵。 ⑴ 君作太夫人书毕，目已瞑，复苏，乃更作书贻予于西安。 ⑵ 君不善摄生，去岁别西安，余又苦规之，君虽颔之，而不能从也。 君增十岁称斋长，我后三人作学徒（外家兄弟五人，余齿居第四。）。 逃塾早曾窥睥睨，背灯时欲学咿唔。 楼扉敞觉书声脆，纸仿描惊字迹粗。 重向讲堂寻旧事，桂花零落杏株枯。 忆自蛮乡入帝都，旧营池馆日荒芜。 三层阁上帘虚掩，万里桥边水亦枯（臬署有万里桥。）。 搜箧雅知廉吏窘（时甫谋捐复道员。），持杯谁念酒人孤。 何戡早逐西飞雁（谓君所善歌者喜儿。），为问先生记得无。 南归真复对妻孥，更访黄公旧酒垆。 绝域先传畀豺虎，故乡曾否见鸱鴸⑴。 伤离罢种文无草，避毒谁携押不芦（时有友人索阿魏等药，故及之。）。 好语海滨垂钓侣，鲛人休更泪成珠。 ⑴ 《山海经》：鸱鴸见城郭，则其国有放士。 半生踪迹共荣枯，记得迢遥往事无。 李白旧曾伤远道，杨朱今与泣岐途。 秋期黯黯金风透，春路茫茫玉雪铺。 拟向下河亭长说，流年真欲写成图。 折槛朱云气已粗，时艰不敢作身图。 愚忠自欲回天地，臣罪原难保发肤。 沧海变来留隙壤，危楼筑处傍浮屠。 敬亭山下春芜满，月黑愁闻杜宇呼。 得归仍拥旧头颅，又向邗沟访钓徒。 有愧更生刘子政，无妨重拜董江都。 百年能作几回客（三十年前曾寓此，败壁尚有旧题。），六日喜看三泛湖。 笑我不穷仍不达，留题曾罩碧纱无。 词源学术未分途，独力能将大雅扶。 北斗垂名到南斗，西都为客问东都。 礼堂定后留其阙，乐石搜残补所无。 老不越疆吾自愧，仅同徐稚献生刍。 孔融北海尊常满，谢客西堂岁小除。 百首尚怜无杰作（今岁得诗四百馀首。），一年敢信有传书⑴。 盘飧不觉罗吴楚（频日浙西、江北馈食物甚众。），里巷居然集顾厨。 閒里转教忙不了，小厅昨日有梅舒。 ⑴ 岁内作《六书转注录》、《比雅》及《弟子职笺注》等。 萧晨偏觉赏心孤，重展元宵旧梦图（元夕在湖上看雨。）。 山月四更容独酌，水窗三面眺全湖。 定知归计输秋燕，不尽心期语夜乌。 明日古重阳已到，更从佛屋饮屠苏。 读尽天经与地图，三言真与古人符。 字奇欲续公纯嘏，姓少应增叱伏卢。 壁上龙蛇惊署款，帘前鹦鹉转名呼。 当时若遇娄东叟，采入君家觚不觚。 顶羽重瞳局总输，湘东一目竟何如。 翻因谷变陵迁日，转意兄肥弟瘦书。 三国赤乌难再见，六宫黑眚未全除。 西山一片朝来爽，略遣幽人倦眼舒。 滇中仙吏近何如，春首编摩到岁除（君喜著书。）。 卅卷纂成今雨集（君选同人诗三十卷。），一封飞寄大雷书（时见属作《滇系序》。）。 门材久已钦羲献（君令子诗最奇，惜年未三十而夭。），乡望真堪拟顾厨。 何日画船红烛影，与君斗酒到龙舒。 九尺堂成万卷储，八窗开后眼初舒。 勤搜蠹简神仙字，老读龙堂委宛书。 陶瓦作龛藏蟋蟀，范铜为砚缀蟾蜍。 如今出处居然异，漫拟南阳抱膝庐。 姑溪夜雨剪春蔬，归计频番说荷锄。 放眼关河斜日永，惊心岁月二毛初。 生涯未解营巢急，妻子都嗤涉世疏。 此日北堂应有梦，凝尘黯黯鬓慵梳。 殷勤一纸书，夜久映窗读。 忽地讶光华，池辉后楼烛。 剪烛三更鬓乍梳，宵游还觅径生疏。 谁知别有关心客，鹦鹉桥西识面初。 安石筵开酒百壶，春名桃叶记曾呼。 他时倘放江干棹，更有桃根赠我无。 閒童五百执香炉，玉节新从紫府除。 碑石拂云都懒看，神仙不习汉唐书。 风利如刀雨若梳，一林花密竹萧疏。 墙头更有山无数，疑是江南二月初。 入坐先教饮百壶，帘钩影里烛花粗。 狂来合被时苗骂，蒋济头衔是酒徒。 平堤一色绿初铺，四月江乡画不如。 遥忆风前小儿女，紫藤花下读家书。 八分日影上阶除（张检讨绶出入，每刻日影为度。），风动帘纹自卷舒。 携得剡溪藤十幅，成王书罢定王书。 约伴同游西滆湖，梳头先费睡工夫。 倦来不怕春魂魇，新贴红梅阁上符。 诒晋斋中一事无，几声爆竹岁将除。 儿童箫鼓轰前后，不碍闲堂读道书。 借得仙人屩辘轳，不知曾遍九州无。 我惭结习除难尽，一岳游成绘一图。 可是东皇意见殊，上方日日有迁除。 神仙自恐无才思，偷读人间未见书。 窘于篇幅师王孟，略具才情仿陆苏。 学古未成留伪体，半生益觉赏心孤。 茶烟缕缕出山厨，辽左名家并不如。 一事枉抛心力苦，欲将尚史比藏书（豸青山人李锴。）。 烛龙七节影俱无，空有邗溪似画图。 却约十番诸子弟，孙家厅北戏于菟。 角黍堆盘酒满壶，家家欢喜易新符。 董龙社橘人犹指，更禁鱼虾入市无。 不惜兼金百计储，牙签时卷复时舒。 一瓻日诣袁居士，欲读人间未见书。 避人何敢学乘桴，东下沧溟住得无。 转眼忽怜尘世小，一杯海水一葫芦。 人说池亭入画图，临流时悼影形孤。 防他春到鸠鸣急，巢好先无妇可呼。 每耻前人我不如，年来妄念始消除。 笑君积习偏难尽，尚喜人间未见书。 督亢先看具地图，樊于期忽仰天呼。 燕齐海上多奇士，狗盗要难及狗屠。 开国先愁乏远图，西都习尚逮东都。 汉家一代崇虚诞，黄石兵书赤伏符。 万卷先从客舍储，撰成八览纪乘除。 笑他只善居奇货，也学虞卿强著书。 多金赎女出匈奴，友谊曹瞒绝世无。 愧煞君家五官将，刀头难赦仲宣孤。 地府永埋千载恨，天山不寄一行书。 伤心三尺生绡影，入梦多时尚未除。 我乘残月到盘珠，磊石山房玉不如。 却有永公能爱客，堆盘奇果出僧厨。 两处渔庄入画图，西湖住久复夗湖。 拦门喜事真重叠，进士笺题道士符。 看罢西湖与石湖，韶光得似此间无。 他时我欲笺风土，添入云溪五日图。 老守声名开国初，荆台隐士尚难如。 一生苦事高无赖，却喜拈毫著异书。 何止江山入画图，三旬三日住冰壶。 宫亭湖上扁舟客，尚约同寻大小孤。 小阁新悬蛱蝶图，年除不更贴桃符。 宜春帖子催书过，好代堂前拜紫姑。 五岳未陟一，欲归难戒涂。 抚剑送子行，浮云亦南徂。 子有东顾心，恋此巢上乌。 予怀欲南驰，念彼浊水鲈。 两地忽易居，一心安得无。 子行过岱宗，为我谨献书。 已办十两屐，愿届神所都。 俯视六合间，灵气藉发舒。 神乎幸勿哂，东海贱丈夫。 乌乎何辜！ 贞女生不见父兮，童养于蒋，又不及见姑。 然贞女之幸兮，曾未结缡而已得数面其夫。 何贞女之遇屯兮，守义二十五年而尚未及抚孤。 我闻而心恻兮，感外氏之衰徂。 缅前孙⑴而后吕兮，顾两见夫贞姝。 倘贞女而有后兮，吾将代恤夫遗雏。 ⑴ 从表兄定安聘妻孙氏，亦未嫁守贞，年过五十卒。 读书窗外浮云徂，今吾已复非故吾。 虽然老至尚不倦，日课一卷携一壶。 沉思忽复入皇古，雅意倘欲追先儒。 座旁有子性识懦，昔为童子今丈夫。 七尺已及檐前梧，六经不熟仍咿唔。 我家田荒惟有书，吉金乐石堆满厨，汝不努力胡为乎。 心坚力猛气欲粗，落笔始有神搀扶。 要探虎穴得虎子，何止仅揽骊龙珠。 随肩既自有羯末（谓胙孙、齮孙。），绕膝况复生于菟（符孙去岁已生子。）。 尔不见，敬亭山色清且都，宛水泾水流何舒。 城南读书有旧例，慎莫输与韩家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