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国曰诗国，难寻一廛地。 吾国有诗人，城堡不可至。 狂简走荒芜，沉浮笑泷吏。 秋气含悲声，秋阳亦炽炽。 造化在诗家，天然任所寘。 我若宿北门，从容答奚自。 今有海陵子，渊源接洙泗。 守道在须臾，未敢言造次。 先生论文重因世，不复轩轾识与艺。 老庄屈宋源巫卜，文变信足辨同异。 子史骈赋一网收，丽藻岂曰尽能事。 质文递变亘千年，一贯今乃识其意。 吾尝衡文到欧苏，其势自宜趋平易。 韩门弟子好奇过，逆转徒滋后人议。 今日从公一发蒙，持以观世无不利。 公论古文我论诗，二者同源有真契。 声名寂寞身后知，富贵浮云度外置。 精禽犹矢填沧海，岂区区者不余畀？ 山隅屋之奥，修竹扶影立。 似亦识人嚣，结林向幽僻。 日光淩东山，塘雾渐如洗。 浮世来繁华，独向深山里。 少年闻莲来，中年望莲泣。 不知明日老，莲叶向谁碧。 窗外有青山，来入山窗里。 终宵爽气沉积，晨鸟呼随起。 窗里有人独立，撚著长须五绺，不识何思议。 山上正春酣，山下溪声细。 蛛满墙，鼠满地，尘满椅。 蓬门虽有虚设，日日无人至。 幸未三旬九食，动辄三旬一醉，生死须谁理？ 醉起更开窗，山色依前似。 巍巍天心阁，外有旧桥址。 谓云开慧桥，开慧于此死。 向昔鸟双飞，飞飞各有止。 一飞冲云天，光华照青史。 一飞半途坠，哀如秋蝇事。 世事孰能知，荣衰不可制。 无史诚足悲，有史亦足耻。 造化自沉沉，茫茫谁所使？ 纸上两荷苞，卓卓如笔指。 伫神细观之，忽觉开出纸（时纸上肖作荷未成）。 鸟声何喧喧，可听不可觅。 我卧草丛间，醉扶双耳立。 老树数百年，久不理人世。 下弃千重屋，独向苍穹峙。 毋作江南梦，江南悲如此：在古莫愁愁，在今莲舟死。 昨夜同翁翁未死，堂前列盏琥珀紫。 我言翁体近颇安，粲然遍绕不须椅（先父晚年艰于行，时扶椅以为助。）。 发若夏云眼若电，嚼铁如泥誇金齿。 牵衣今且并肩人，大有诗笺几百纸。 读之眷眷若得凤，拍膝拗头喜不止。 举世我自唯翁知，遂举平生得意字。 或曰黑雨落笃笃，翁言奇耿过青兕； 或曰片云养难肥，翁言差与贺相似。 如何相别都不记，起来纸语窗风使⑴。 ⑴ 所论“黑雨落笃笃”一篇及“晴天且喜片无灰，又恐纤云一缕养难肥”一句殊不中，然梦中所语如是。贺，李贺。青兕，幼安也。 脏水不可存，弃儿亦过计。 取舍难其间，割裂有所以。 荡荡白云怀，行游不能止。 固非遮尘具，幸能避尘耻。 哀哉苟得之，何负于生死。 冬霖落枯条，飘风来不止； 秋月生岧峣，荡漾清波里； 春夏蛙如战，独卧于陵子； 悲来不自知，无酒安能喜。 大欢无形迹，小欢随事起。 以酒为欢者，大小不辨理。 唯得忘怀状，徂岁岂赦己。 酒馀坐惘然，甚矣吾衰矣。 不止将何为，事业无涯涘。 酒泉酒星在，志士非所祀。 一醉一止酒，一止一毁誓。 止时金石不可摧，醉后始知曾誓止。 神当烦我千往复，我亦惭神羞再齿。 昨宵吞吐玉山倾，虽有蹈足恨无地。 雷鸣鼓震鼾当衢，梦有神来拍肩起。 语我众神恶反背，酒神独异是。 但饮但醉无自伤，誓止则怒毁则喜。 冬日无所欢，闲访于陵子。 不见灌园人，暮色平山齿。 怅立疏梧边，二三鸡啄趾。 忽忽遇佳人，不敢题凤字。 坐我小炉边，寒心亦已喜。 炭热响微磬，窗风吹断纸。 为我备良羹，独倚观群事。 岁暮村庄闲，儿童满阶恣。 长梯架修壁，宰猪鸣不止。 忽忆今年心，寂落共时驶。 饮酒垂千盅，此外睡如死。 积稿岂百千，无一关乎世。 将问种爪者，所获数能几？ 沉吟不能悲，造物运无滞。 万类随化迁，我亦生而已。 一樽报深寒，两樽斩愁帜。 嗟如濠鱼乐，心知不可试（时正止酒。）。 谁有瞋瞳眇天际？凭虚之道卒于世。 漠风御宇过千年，痴梦逐流随上帝。 醒者多为畴昔篇，几人妄作悲秋祭？ 不能一语定归心，使我今宵歌梦呓。 变幻幽光凝汝髓，莫哀缺失泰西史。 东天翊卫万年间，冷色星原皇胄子。 注：鹿豹座，区域多新生恒星，有脉动变星，光暗变化。西方古星座无此座，为“缺席之星座”。对应中国星宿包括紫微右垣、北极等。紫微垣众星为天帝居所，下应帝王事。 螣蛇乘雾千年白，冰色寒波侵草碧。 复绽孤瞳大黑天，飞光万物皆难逆。 注：蠍虎座，十七世纪星座之一，无神话。中国星宿：螣蛇，α星即螣蛇一。座中BL天体应该有一超大质量黑洞。魏武《龟虽寿》：“螣蛇乘雾,终为土灰。”长吉《拂舞歌辞》：“从蛇作土二千载，吴堤绿草年年在。” 紫丁香下玲珑字，悟出今生愁杀事。 沽上春痕寒夜冰，及身一刻锥刀是。 经年未问心如此，子谓我心愁在子。 夜夜结风谁复知？从来相隔总相似。 怕看梦里轻裳紫，所历惊心由此始。 梦既无缘到彼方，相思两字怎堪视？ 春之末迹风中示，九十日间多灭事。 半树碧梧无此歌，萧萧一己说闲字。 曾听道曰有生死，我欲我心如水止。 每过三千六百年，随风结得丁香子。 自君之出矣，无地问行止。 思极心如尘，故以轻生死。 檐角梧桐花，紫眸观群仕。 莽黑重城下，光阴不关己。 冷然无可触，漠然无所耻。 孑影断续飞，一灵归万里。 软紫涅铁色，溶于寒武纪。 迄今逢我魂，故梦复难止。 舍此众生相，化为尔骨恃（丙戌四月初六/200605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