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顾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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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赋 北宋 · 吴淑
昔桓温感旧迁延,攀条泫然,且曰:「树犹如此,况于人焉」!
若乃美春月于王恭,赏灵和于张绪。
涉正月而始荑,得沃土而斯茂。
既曰丑条,亦名独摇,生于左肘,集彼鸣蜩。
亚夫则军门傲睨,嵇康则锻灶逍遥。
吕渭以再荣作瑞,孝绪以自拔为妖。
复有直陵、凤伯,柽河、旄泽。
或盛展禽之家,或茂陶潜之宅。
亦有沃民之国,汶水之傍。
静帝既谣于周世,杨氏亦歌于太康,敬则忆之于北馆,陶侃识之于武昌。
或垂阴于逻娑,或成林于振武。
张、陆并处兮,交让方荣;
机、昂共摧兮,孤杨独茂。
至夫歌《东门》之家,或昔日之依依。
忧田需之易拔,感顾悦之先衰。
亦有生女娲之坟,茂高颖之第。
生荑著象,樊圃是刺。
有菀见风于幽王,为字呈祥于汉帝。
斯杨蒲之为用,盖民家之所利。
顾君叔明善写松,妙趣直与韦偃同。
片缣幅纸不易得,人争一睹清双瞳。
玉岩上人即粲可,早跻十地成全功。
禅房素壁耀霜雪,绘画未许来庸工。
叔明对此役意匠,捉笔跳叫声摩空。
须臾貌作老蛟影,毫端瞥若回腥风。
隔座时疑翠涛响,钩帘日讶玄云封。
宿鹤已去落花尽,庭前细雨春濛濛。
老夫寻幽适相过,览之便觉心神融。
酒酣信手为长句,醒愧涴花溪上翁。
试观东门,维柳有菀。
牂牂肺肺,布云其叶。
袅袅毵毵,曳绅其茎。
夫何兹树之丰茂兮,望素秋而先零。
寒暑忽其相代兮,纷荣谢之不常。
当其女夷应律,句芒司方。
冲气氤氲,淑景舒迟。
蔼萌芽之未达兮,穟曲尘而始荑。
承艳阳之和煦兮,柔条蔚其四垂。
上鬖髿而晻薆兮,翳翠盖之葳蕤。
下猗靡而交错兮,蹙龙鳞之参纚。
占芳辰而自衒兮,托通衢而逾滋。
若乃时雨新霁,惠风微扇朱晖散射青霞高卷。
摆回雪于飞絮兮,羃长烟于轻绵。
掩大道之妆楼兮,拂清沟之画桥。
远而望之,舞楚宫之纤腰。
迫而察之,颦汉殿之细眉。
居人杂沓而来游兮,行旅回眷而忘归。
迨夫朱明告迈,白藏肇届。
金飙夕戾,玉露晨戒。
纤柯振而哀响兮,脩干摧而悴色。
摵繁枝其渐疏兮,飘弱蒂其皆脱。
敛丝阴于陌头兮,收带影于堤曲。
日冽冽而寝寒兮,霜凛凛而增肃。
乍苍唐而离披兮,卒萧索而烟邑。
惨生意之既尽兮,但空树之僵立。
非筠桂之独秀兮,与梧楸其共萎。
夫其轻盈婀娜之容,流乱旖旎之姿。
王恭之状貌甚美,张绪之风流可爱。
与夫瘀伤销铄之形,摇落拉毁之态。
杨素骋俱摧之讥,顾悦腾早衰之对。
曾日月之几何,而荣艳之易改。
于是余乃攀其槁梢,睨其老槎。
仰而踯躅,俯而摩挲。
遂喟然而叹曰青青者柳,岁晚憔悴。
此岂非李供奉之诗赋,而比者也。
而杨丞相之所以恶,其讥訾者乎。
呜呼嘻噫,吾知之矣。
大仪寥廓,造化坱轧。
四运韩流,万物回薄。
一盛一衰,树犹如此。
有隆有替,人亦奚异。
洞古今而冥观兮,固彼我之一理。
伊昔晋朝王石,汉庭许史。
梁家兄弟,宝氏父子。
堂堂卫霍之亲,赫赫金张之嗣。
三主七君之尊,五侯四公之贵。
或籍威于金虎,或怙宠于宫邻。
飞翠緌而拖鸣玉,珥香貂而乘朱论。
南金北毳之接舳,素缣丹珀之方辕。
皆熏灼六合震耀百辟,谓可以永保而长存。
既而日中而移,月满而缺。
冰山日出,海市云灭。
鸟尽淮阴之弓,薪积博陆之突。
雀罗可张翟公之门,宾齐散铜山徒铲邓氏之家。
钱辄案水已浊于颖歌,沾亦晞于商法。
华亭之寡鹤白唳,上蔡之狡兔谁遂。
始焉炙手而可热,终然噬脐而莫悔。
无不薰歇而火绝星沈而电灭,畴一人之或在。
是故方轩冕之得志兮,斯乃雨露之生育也。
及斧质之逮身兮,斯乃雪霜之肃杀也。
彼春敷而秋索兮,此朝恩而暮死。
谅大运之使然兮,寔殊涂而同轨。
孰荣通而丑穷兮,谩操慄而舍悲。
聊奋翰而缀思兮,作杨柳之新词。
词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百草具腓。
嗟荣华兮不可恃,北风凉兮雨雪霏。
惟松柏兮后凋,愿吾与此兮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