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季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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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诗正义·序
夫《》者,论功颂德之歌,止僻防邪之训,虽无为而自发,乃有益于生灵。六情静于中,百物荡于外,情缘物动,物感情迁。若政遇醇和,则欢娱被于朝野,时当惨黩,亦怨剌形于咏歌。作之者所以畅怀舒愤,闻之者足以塞违从正。发诸情性,谐于律吕,故曰“感天地,动鬼神,莫近于《》”。此乃《》之为用,其利大矣。 若夫哀乐之起,冥于自然,喜怒之端,非由人事。故燕雀表啁噍之感,鸾凤有歌舞之容。然则《》理之先,同夫开辟,《》迹所用,随运而移。上皇道质,故讽谕之情寡。中古政繁,亦讴歌之理切。唐、虞乃见其初,牺、轩莫测其始。于后时经五代,篇有三千,成、康没而颂声寝,陈灵兴而变风息。先君宣父,釐正遗文,缉其精华,褫其烦重,上从周始,下暨鲁僖,四百年閒,六诗备矣。卜商阐其业,雅颂与金石同和;秦正燎其书,简牍与烟尘共尽。汉氏之初,《》分为四:申公腾芳于鄢郢,毛氏光价于河閒,贯长卿传之于前,郑康成笺之于后。晋、宋、二萧之世,其道大行;齐、魏两河之閒,兹风不坠。 其近代为义疏者,有全缓、何胤、舒瑗、刘轨思、刘丑、刘焯、刘炫等。然焯、炫并聪颖特达,文而又儒,擢秀干于一时,骋绝辔于千里,固诸儒之所揖让,日下之无双,于其所作疏内特为殊绝。今奉敕删定,故据以为本。然焯、炫等负恃才气,轻鄙先达,同其所异,异其所同,或应略而反详,或宜详而更略,准其绳墨,差忒未免,勘其会同,时有颠踬。今则削其所烦,增其所简,唯意存于曲直,非有心于爱憎。谨与朝散大夫行太学博士臣王德韶、徵事郎守四门博士臣齐威等对共讨论,辨详得失。至十六年,又奉敕与前脩疏人及给事郎守太学助教云骑尉臣赵乾叶、登仕郎守四门助教云骑尉臣贾普曜等,对敕使赵弘智覆更详正,凡为四十卷,庶以对扬圣范,垂训幼蒙,故序其所见,载之于卷首云尔。
诗经通论·论旨
诗有赋、比、兴之说,由来旧矣,此不可去也。
盖有关于解诗之义,以便学者阅之即得其解也。
赋义甚明,不必言。
惟是兴、比二者,恒有游移不一之病。
然在学者亦实无以细为区别,使其凿然归一也。
第今世习读者一本集传,集传之言曰:「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辞也。
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
」语邻鹘突,未为定论。
故郝仲舆驳之,谓「先言他物」与「彼物比此物」有何差别?
是也。
愚意当云:「兴者,但借物以起兴,不必与正意相关也。
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
」如是,则兴、比之义差足分明。
然又有未全为比,而借物起兴与正意相关者,此类甚多,将何以处之?
严坦叔得之矣。
其言曰:「凡曰『兴也』,皆兼比;其不兼比者,则曰『兴之不兼比者也』。
」然辞义之间,未免有痕。
今愚用其意,分兴为二:一曰「兴而比也」,一曰「兴也」。
其兴而比也者,如关雎是也。
其云「关关雎鸠」,似比矣;其云「在河之洲」,则又似兴矣。
其兴也者,如殷其雷是也;但借雷以兴起下义,不必与雷相关也。
如是,使比非全比,兴非全兴,兴或类比,比或类兴者,增其一途焉,则兴、比可以无浠乱矣。
其比亦有二:有一篇或一章纯比者,有先言比物而下言所比之事者,亦比「比」疑系「分」之误。
之;一曰「比也」,一曰「比而赋也」。
如是,则兴、比之义瞭然,而学者可即是以得其解矣。
若郝氏直谓兴、比、赋非判然三体,每诗皆有之,混三者而为一,邪说也。
兴、比、赋尤不可少者,以其可验其人之说诗也。
古今说诗者多不同,人各一义,则各为其兴、比、赋。
就愚著以观,如卷耳旧皆以为赋,愚本左传解之,则为比。
野有死麇,旧皆以为兴,无故以死麇为兴,必无此理,则详求三体,正是释诗之要。
愚以贽礼解之,则为赋。
如是之类,诗旨失传,既无一定之解,则兴、比、赋亦为活物,安可不标之使人详求说诗之是非乎!
诗序者,后汉书云,「卫宏从谢曼卿受学,作毛诗序。
」是东汉卫宏作也。
旧传为子夏作,宋初欧阳永叔、苏子由辈皆信之;不信者始于晁说之。
其后朱仲晦作为辨说,极意诋毁,使序几无生活处。
马贵与忽吹已冷之烬,又复尊崇,至谓有诗即有序,序在夫子之前,此本王介甫。
以有序者存之,无者删之,凡数千言;无识妄谈,不顾世骇。
其末云:「或曰:『诸小序之说固有舛驰鄙薄而不可解者,可尽信之乎?
』愚曰:『序非一人之言也。
或曰出于国史之采录,或出于讲师之传授,如渭阳之首尾异说,丝衣之两义并存,其舛驰固有之;择善而从之可耳。
至于辞语鄙薄,则序所以释经,非作文也,古人安有鄙薄辞语。
祖其意可矣。
』」按贵与尊序若此,而犹为是遁辞,盖自有所不能掩也。
愚欲驳序,第取尊序者之言驳之,则学者可以思过半矣。
诗序庸谬者多,而其谬之大及显露弊窦者,无过大雅抑诗、周颂潜诗两篇,并详本文下。
抑诗前后诸诗,皆为刺厉王,又以国语有武公作懿戒以自儆之说,故不敢置舍,于是两存之曰「刺厉王」,又曰「亦以自警」;其首鼠两端,周章无主,可见矣。
潜诗则全袭月令,故知其为汉人。
夫既为汉人,则其言三百篇时事定无可信矣。
观此两篇,犹必尊信其说,可乎!
毛传不释序,且其言亦全不知有序者。
毛苌,文帝时人;卫宏,后汉人,距毛公甚远。
大抵序之首一语为卫宏讲师传授,即谢曼卿之属。
而其下则宏所自为也。
毛公不见序,从来人罕言者,何也?
则以有郑氏之说。
郑氏曰:「大序是子夏作,小序是子夏、毛公合作」。
自有此说,人方以为毛公亦作序,又何不见之有乎!
嗟乎,世人读书卤莽,未尝细心审究,故甘为古人所愚耳。
兹摘一篇言之。
郑风出其东门,小序谓:「闵乱,思保其室家」;毛传:「『缟衣』,男服;『綦巾』,女服。
愿为室家相乐。
」此绝不同。
馀可类推。
今而知诗序既与子夏无干,亦与毛公不涉矣。
郑又曰,「诗序本一篇,毛公始分以置诸篇之首。
」其言并无稽。
诗序来历,其详见于古今伪书考,兹不更述。
郑氏于序「关雎,后妃之德」下曰:「旧云起此,至『用之邦国焉』,名关雎序,谓之小序;自『风,风也』讫末,名为大序。
」然郑诗谱意大序是子夏作,小序是子夏、毛公合作,又以小序为大序,大序为小序,不可晓。
又或谓关雎序为大序,馀为小序,尤非。
今小、大之名相传既无一定,愚著中仍从旧说,以上一句为小序,下数句为大序云。
或又以小序名前序、古序,大序名后序。
愚著于小序必辨论其是非;大序颇为蛇足,不多置辨。
宋人不信序,以序实多不满人意;于是朱仲晦得以自行己说者著为集传,自此人多宗之。
是人之遵集传者,以序驱之也。
集传思与序异,目郑、卫为淫诗,不知已犯大不韪,于是近人之不满集传者且十倍于序,仍反而遵序焉。
则人之遵序者,又以集传驱之也。
此总由惟事耳食,未用心思,是以从违靡定。
苟取二书而深思熟审焉,其互有得失,自可见矣。
集传使世人群加指摘者,自无过淫诗一节。
其谓淫诗,今亦无事多辨。
夫子曰「郑声淫」,声者,音调之谓,诗者,篇章之谓;迥不相合。
世多发明之,意夫人知之矣。
且春秋诸大夫燕享,赋诗赠答,多集传所目为淫诗者,受者善之,不闻不乐,岂其甘居于淫佚也!
季札观乐,于郑、卫皆曰「美哉」,无一淫字。
此皆足證人亦尽知。
然予谓第莫若證以夫子之言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如谓淫诗,则思之邪甚矣,曷为以此一言蔽之耶?
盖其时间有淫风,诗人举其事与其言以为刺,此正「思无邪」之确證。
何也?
淫者,邪也;恶而刺之,思无邪矣。
今尚以为淫诗,得无大背圣人之训乎!
乃其作论语集注,因是而妄为之解,则其罪更大矣。
见论语通论。
集传每于序之实者虚之,贞者淫之。
实者虚之,犹可也;贞者淫之,不可也。
今有人非前人之书,于是自作一书,必其义胜于彼乃得。
集传于其不为淫者而悉以为淫,义反大劣于彼,于是仍使人畔而遵序,则为计亦左矣。
况其从序者十之五,又有外示不从而阴合之者,又有意实不然之而终不能出其范围者,十之二三。
故愚谓「遵序者莫若集传」,盖深刺其隐也。
且其所从者偏取其非,而所违者偏遗其是,更不可解。
要而论之,集传只是反序中诸诗为淫诗一著耳,其他更无胜序处。
夫两书角立,互有得失,则可并存;今如此,则诗序固当存,集传直可废也。
集传主淫诗之外,其谬戾处更自不少。
愚于其所关义理之大者,必加指出;其馀则从略焉。
总以其书为世所共习,宁可获罪前人,不欲遗误后人,此素志也。
天地鬼神庶鉴之耳!
毛传依尔雅作诗诂训,不论诗旨,此最近古。
其中虽不无舛,然自为三百篇不可少之书。
第汉人于诗加以其姓者,所以别齐、鲁、韩。
齐、鲁、韩原本无此「齐鲁韩」三字,疑脱,今补。
诗既皆不传。
俗犹沿称毛诗,非是。
人谓郑康成长于礼,诗非其所长,多以三礼释诗,故不得诗之意。
予谓康成诗固非长,礼亦何长之有!
苟使真长于礼,必不以礼释诗矣。
况其以礼释诗,又皆谬解之理也。
夫以礼释诗且不可,况谬解之理乎!
今世既不用郑笺,穷经之士亦往往知其谬,故悉不辨论,其间有驳者,以集传用其说故也。
欧阳永叔首起而辨大序及郑之非,其诋郑尤甚;在当时可谓有识,然仍自囿于小序,拘牵墨守。
人之识见固有明于此而闇于彼,不能全者耶?
其自作本义,颇未能善,时有与郑在伯仲之间者,又足哂也。
苏子由诗传大概一本于序、传、笺,其阐发处甚少;与子瞻易、书二传亦相似。
才人解经,固非其所长也。
吕伯公诗记,纂辑旧说,最为平庸。
严坦叔诗缉,其才长于诗,故其运辞宛转曲折,能肖诗人之意;亦能时出别解。
第总囿于诗序,间有龃龉而已。
惜其识小而未及远大;然自为宋人说诗第一。
近日昆山新刊唐、宋、元人诗解,约十馀种,竟少佳者,似亦不必刊也。
郝仲舆九经解,其中莫善于仪礼,莫不善于诗。
盖彼于诗恪遵序说,寸尺不移,虽明知其未允,亦必委曲迁就以为之辞,所谓专己守残者。
其书令人一览可掷,何也?
观序足矣,何必其书耶!
其遵序之意全在敌朱。
予谓集传驱之仍使人遵序者,此也。
大抵遵集传以敌序,固不可;遵序以敌集传,亦终不得。
子贡诗传、申培诗说,皆丰道生一人之所伪作也。
名为二书,实则阴相表里,彼此互證,无大同异。
又暗袭集传甚多;又袭序为朱之所不辨者,见识卑陋,于斯已极,何苦作伪以欺世?
既而思之,有学问识见人岂肯作伪,作伪者正若辈耳!
二书忽出于嘉靖中,称香山黄佐所得;当时人翕然惑之,几于一鬨之市。
张元平刻之成都,李本宁刻之白下,凌濛初为诗传适冢,邹忠彻为诗传阐,姚允恭为传说合参皆盛行于世。
道生又自为鲁诗世学,专宗说而间及于传,意以说之本传也。
又多引黄泰泉说,泰泉即佐,乃道生座师,著诗经通解者,故二书多袭之。
因谓出于佐家,又以见佐有此二书,故通解中袭之也。
其用意狡狯如此,今世此二书已灰冷,然终在世,故详之,无俾后人更惑焉。
其尤可恶者,在于更定篇次,紊乱圣经,又启夫何玄子以为之先声焉,丰氏鲁诗世学极骂季本。
按季明德诗学解颐亦颇平庸,与丰氏在伯仲间,何为骂之?
想以仇隙故耶?
朱郁仪诗故,亦平浅,间有一二可采。
邹肇敏诗传阐,文辞斐然;惜其入伪书之魔而不悟耳。
何玄子诗经世本古义,其法紊乱诗之原编,妄以臆见定为时代,始于公刘,终于下泉,分列某诗为某王之世,盖祖述伪传、说之馀智而益肆其猖狂者也。
不知其亲见某诗作于某代某王之世否乎?
苟其未然,将何以取信于人也?
即此亦见其愚矣。
其意执孟子「知人论世」之说而思以任之,抑又妄矣。
其罪尤大者,在于灭诗之风、雅、颂。
夫子曰:「女为周南、召南矣乎?
」又曰:「雅、颂各得其所」。
季札论乐,与今诗编次无不符合。
而乃紊乱大圣人所手定,变更三千载之成经,国风不分,雅、颂失所,罪可胜诛耶!
其释诗旨,渔猎古传,摭拾僻书,共其采择,用志不可谓不过勤,用意不可谓不过巧;然而一往凿空,喜新好异,武断自为,又复过于冗繁,多填无用之说,可以芟其大半。
予尝论之,固执之士不可以为诗;聪明之士亦不可以为诗。
固执之弊,人所知也;聪明之弊,人所未及知也。
如明之丰坊、何楷是矣。
抑予谓解诗,汉人失之固,宋人失之妄,明人失之凿,亦为此也。
凿亦兼妄,未有凿而不妄者也,故历叙古今说诗诸家。
于有明丰、何二氏诪张为幻,眩目摇心,不能无三叹焉,何氏书刻于崇祯末年;刻成,旋遭变乱,玄子官闽朝、为郑氏所害时,逃去,或云郑氏割其耳,或云中途害之。
印行无多,板亦燬失。
杭城惟叶又生家一帙,予于其后人重购得之。
问之闽人,云彼闽中亦未见有也。
大抵此书诗学固所必黜,而亦时可备观,以其能广收博览。
凡涉古今诗说及他说之有关于诗者靡不兼收并录;复以经、传、子、诗所引诗辞之不同者,句栉字比,一一详注于下;如此之类,故云可备观尔。
有志诗学者于此书不可惑之,又不可弃之也。
然将来此书日就澌灭,世不可见,重刻亦须千金,恐无此好事者矣。
以上论列自汉至明诸诗解,皆能论其大概如此。
若夫众说纷纭,其解独确,则不问何书,必有取焉。
诗韵一道,向靡有定,罔知指归,予谓亦莫不善于宋人矣。
吴才老始为叶音之说,而集传奉为准绳焉,叶音者,改其本字之音以叶他字之音也。
盖其但知有今昔,不知有古韵变音,强以求叶而读之,此古韵所以亡也。
如「天」、「人」本同韵,乃于「天」字为「铁因反」,以叶「人」字;「将」、「明」本同韵,乃于「明」字为「谟郎反」,以叶「将」字。
此不知古韵之本同而妄为其说也。
夫同为一韵,奚叶之有!
且世无呼「天地」为「订地」,「明德」为「盲德」者。
又既曰叶,此叶彼,彼亦宜叶此。
今试以「天」字为主而改「人」字之音以叶之,以「明」字为主而改「将」字之音以叶之,不知「人」、「将」二字又当作何音耶?
不可通矣。
古人用韵自有一定之理,一字不可游移,亦无邦土殊音之说,亦非人可以私智揣摩而自为其说者。
大抵字有其音,音出于口,皆从喉、腭、舌、齿、唇分别得之。
如今韵之东、冬、江、阳、庚、青、蒸,属喉;真、文、元、寒、删、先,属腭;鱼、虞、歌、麻、尤、萧、肴、豪,属舌;支、微、齐、佳、灰,属齿;其鱼、虞、歌、麻、尤又以舌兼齿,故与支、微亦共为一韵;侵、覃、咸、盐,属唇。
如此之类,凡直呼其音则自然相叶,不必改音纽捏以为叶音也。
若夫叶音,必其韵之本不通者,始可加以叶名。
愚今分为三:一曰「本韵」,见上。
一曰「通韵」,此以韵之自为通者而通之也;有入声与无入声自为通,见后。
一曰「叶韵」,此则其本不相通者也。
大抵诗中为本韵者十之九而有馀,为通韵者十之一而不足,为叶韵者尤寥寥无几。
此或古之字音原与今别,今不可考耳,究竟不可谓之叶韵。
叶韵者,不相通者也。
古人决不以不相通之韵为韵。
自此而三百篇之韵可以一意贯通,畅然无疑,使古韵昌明于世;其馀纷纷之说可尽废矣。
详见后诗韵谱。
诗何以必加圈评,得无类月峰、竟陵之见乎?
曰:非也,予亦以明诗旨也。
知其辞之妙而其义可知;知其义之妙而其旨亦可知。
学者于此可以思过半矣。
且诗之为用与天地而无穷,三百篇固始祖也,苟能别出心眼,无妨标举。
忍使千古佳文遂尔埋没乎!
爰是叹赏感激,不能自已;加以圈评,抑亦好学深思之一助尔。
孔子曰:「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予谓人多错解圣言。
圣人第教人识其名耳;苟因是必欲为之多方穿凿以求其解,则失矣。
如「雎鸠」,识其为鸟名可也,乃解者为之说曰「挚而有别」,以附会于「淑女」、「君子」之义。
如「乔木」,识其为高木可也,乃解者为之说曰「上疏无枝」,以附会于「不可休息」之义。
各详本文下。
如此之类,陈言习语,凿论妄谈,吾览而辄厌之鄙之。
是欲识鸟、兽、草、木之名,或反致昧鸟、兽、草、木之实者有之;且或因而误及诗旨者有之;若此者,非惟吾不暇为,亦不敢为也。
故编中悉从所略,并志于此。
作是编讫,侄炳以所作诗识名解来就正,其中有关诗旨者,间采数条,足辅予所不逮;则又不徒如予以上所论也;深喜家学之未坠云。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介绍】: 春秋时徐国国君。
吴季札过徐,爱季札剑而弗敢言。
季札心知之,返途过徐,徐君已死,解剑挂于其墓而去。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前548 【介绍】: 春秋时吴国国君,名遏。
寿梦长子。
寿梦欲立四子季札,寿梦卒,诸樊立,已除丧,让位于季札季札辞。
诸樊十三年,吴攻楚,以报舟师之役,门于巢,巢牛臣隐于短墙以射,诸樊被射杀。
在位十三年。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前515 【介绍】: 春秋时吴国国君,名僚,一名州于。
吴王馀眜之子。
馀眜卒,按吴王寿梦遗命,兄终弟及,当立弟季札
季札让,逃去。
乃立子僚。
时馀眜长兄诸樊之子公子光(一说馀眜子)不服,乘吴伐楚失利,使专诸于宴享时藏剑于鱼以进,刺杀之。
在位十三年。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介绍】: 即蘧伯玉。
春秋时卫国人,字伯玉。
灵公时大夫。
外宽而内直,直己而不直人。
相传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
勤于改过。
吴季札过卫赞许为君子。
孔子称其行,至卫,寄居于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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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东高僧传·卷第二
释智明。
新罗人。
神解超悟。
行止合度。
内蕴密行。
赞扬他德挽回向己。
舍直与人。
颙颙卬卬。
动有可观。
自竺教宣通于海东。
权舆之际未曾大集。
英俊间生。
奋臂而作。
或自悟以逞能。
或远求而命驾。
新医[袖-由+弇]于旧医。
邪正始分。
旧尹告于新尹。
师资相授。
于是西入中国。
饱参而来。
继踵而起。
师以命世之才。
当真平王之七年秋七月。
问津利往。
入陈求法。
云游海陆。
梗转西东。
苟有道而有名。
悉爰咨而爰诣。
如木从绳。
如金成器飘然一去。
忽尔十霜。
学既得髓。
心切传灯。
以真平王二十四年九月。
随入朝使还国。
王钦风景仰。
推重戒律。
褒为大德。
以劝方来。
师岳立嵩[荔/十]。
量含沧溟。
炤之以慧月。
振之以德风。
缁素之徒。
是彝是训。
后加大大德。
蔚居峻秩。
不知所卒。
初师入陈后五年。
圆光法师入陈八年。
昙育入隋七年。
随入朝使惠文俱还。
师与智明。
并以高德显名。
当代之才之美。
固不相上下者也。
赞曰。
季札观乐于周室。
仲尼问礼于老聃。
非始学也。
亦有宗矣。
德等往还上国。
访道而返。
斯亦异类而同归者欤。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1634—1711 【介绍】: 清山东新城人,字子真,一字贻上,号阮亭,晚号渔洋山人。身后避世宗讳,改“禛”为“正”,高宗命改“祯”。顺治十五年进士。授扬州府推官。康熙间历礼部主事、翰林院侍讲,官至刑部尚书。以与废太子唱和,于四十三年被借故革职。诗有一代正宗之称,而后人嫌其才力不足。倡神韵之说,领袖诗坛近五十年。文章亦颇雅饬。诗集初有《阮亭诗钞》,晚年并历年所刻为《带经堂集》,又自选部分诗为《渔洋山人菁华录》,另有笔记《池北偶谈》。
晚晴簃诗汇·卷二十九
王士禛,字贻上,号阮亭,又号渔洋山人,山东新城人。顺治戊戌进士,授扬州推官,行取礼部员外郎,改翰林院侍讲,官至刑部尚书。谥文简。有《渔洋》、《蜀道》、《蚕尾》、《南海》、《雍益》等集,合为《带经堂集》。
词学图录
王士禛(1634-1711) 字贻上,一字子真,号阮亭,又号渔洋山人,雍正时避帝讳,名改为士正,乾隆时又改为士祯。山东新城(今桓台)人。清顺治十五年(1658)进士,谥文简。康熙时为诗坛盟主,与朱彝尊并称"南朱北王",又为"清初六家"之一,论诗倡"神韵说"。有《带经堂集》、《渔洋山人精华录》。词集名《衍波词》。
清诗别裁集
字贻上,山东新城人。顺治乙未进士,由司李入为曹郎,改翰林,官至刑部尚书。著有《带经堂集》。○渔洋少岁,即见重于牧斋尚书,后学殖日富,声望日高,宇内尊为诗坛圭臬,突过黄初,终其身无异辞。身后多毛举其失,互相弹射,而赵秋谷宫赞著《谈龙录》以诋諆之,恐未足以服渔洋心也。或谓渔洋獭祭之工太多,性灵反为书卷所掩,故尔雅有馀,而莽苍之气遒折之力往往不及古人,老杜之悲壮沉郁,每在乱头粗服中也。应之曰,是则然矣。然独不曰欢娱难工,愁苦易好,安能使处太平之盛者,强作无病呻吟乎?愚未尝随众誉,亦非敢随众毁也。平心以求,录其最佳者,其有当众心与否,不及计焉。○全集以明丽博雅胜者居多,然恐收之不尽,兹特取其高华浑厚有法度神韵者,觉渔洋面目,为之改观。
琅琊二子诗选·序
菑川高珩念东撰 王子子厎、贻上编其诗选成,示余。余三复之,不觉作而叹曰:洋洋盈耳哉!此风雅之苗裔,而圣人之所与也。三百篇之亡,历几千载,屈原一变而为骚,宋玉、景差再变而为赋,其忠爱之谊、婉娈之音、哀怨悱恻之极致,不可谓无当于风雅之旨。然而有间矣。汉兴,经学称极盛。一时为《》学者,申公作《训故》,江公、徐公、韦氏、褚氏之徒传之,于是有《鲁诗》。辕固作《诗传》,翼、匡、申、伏之徒传之,于是有《齐诗》。韩婴作《外传》,王、食、长孙之徒传之,于是有《韩诗》。孝平始立毛氏学,郑众、马融、贾逵、郑玄之流,或为笺,或为传,于是有《毛诗》。然诸子者,人自为说,成一家之言,而篇什不少概见。即降而河梁《录别》,以逮建安、黄初而下,言人人殊。而谓汉魏以还之诗即无以异于商周之诗,则议者难之。盖三百之亡久矣,原其流弊,大抵大不能辨风、雅、颂之义,而细不能晰赋、比、兴之殊。古人感物造端,《草虫》《芣苢》、「雉飞」「鹳鸣」之属,率书即目而被之篇章,后人之寄托兴会不及也;《小戎》一篇,详车马之制,游环阴靷、觼軜鋈錞,颐过考工,险夺周礼,后人钩奇抉奥之功不及也。由斯以谈,立乎挽近之间,而指三代以上,不亦难哉,不亦难哉!二子生风雅衰熄之后,顾能发明古诗之遗,以求合于四始六义之大旨。今观诸制,义兼正变,体备文质,乐而不淫,怨而不激,极发越震荡之气,而一归于敦厚和平。即弦而歌之,以合雅颂而俪韶武,是亦孔氏之所与也。二子家辕固故里,乃其为诗,直兼四家之说,以视后苍、景鸾、匡衡诸子之学,不又多乎哉!丙申上元日。
琅琊二子诗选·序
新城王氏世望甲山左,其先圭组蝉联,重辉叠照。自囧卿忠勤公逮司农见峰公,鸿名峻烈,载在国史。至霁宇少师,以元老壮犹出护塞垣,典领属国,威怀殊俗,有赵营平金城之略。母弟康宇公尝持宪节来视江南,储偫、将漕课最,清惠著闻,扬历臬藩。引年解组,婆娑耄耋,厥子皆以儒术世其家。而御史秀里、明经寿三公当板荡之秋,闻义捐躯,率其子侄以殉。王氏累世贵盛,更为忠义门,固不独以功名显而已。今吾子厎及难弟贻上,则康宇先生季子之胤,生有异质,结发受书,日诵万言,出语奇藻,率尝绌其长老。幼传家学,耳擩目染,不离典训之内。稍长,战艺益工,先后掇巍科以归。性好廉靖,无裙屐骄豪之习。既隽春官,声华惮赫,犹粥粥里门。踰三年,而始胪传擢第。两人志尚略同,相与扬厉风骚,朝唫宵咏,必欲追配古人而后已。于戏!彼其青紫貂蝉,鱼鳞左右,功名节槩,俱炳丹青,可云远而有耀矣。又得两君踵武亢宗,用文学光其阀阅,何王氏生才之侈乎!盖钟山岳清淑之气,齐地独多,而君家又尽得三齐清淑之气焉,故今兹其未艾尔。夫三百五篇,诗之权舆也。君之乡,前则鲁申培、齐辕固,专门师说,其有可指次者乎?曩者嘉靖之季,济南李先生与吾乡琅琊公并树旗鼓,隆兴初盛,而近世尊宿或颇非其摹儗刻画少自然。此固君之乡帙,其亦可得而折衷乎?居其地,不狃其迩闻。他日尊奉一家,言同于驷马拱璧,吾知不于他人之作,而于子厎贻上也。予在京师,辱与贻上交,从其所并识子厎。两人姿貌修伟,言论风发。比归而道出青齐,邮亭墙壁间,往往得其埙篪唱和之作,流连扪摸,倾写甚至。里居以后,间阔者久之,二君复邮示新篇,心喜其才情之进益。适高少宰念东、吾友周二为、逸休论定二君诗,次第杀青,因介逸休徵一言。嗟乎!词学宗工,予深愧无能为役,何敢预知二君之诗哉?追惟畴昔过从之雅,不可终谢也,因徇逸休伯季之请,特摭其家世本末,详书简首,使人知生才有自云。顺治己亥九月,娄东吴伟业题。
琅琊二子诗选·序
石耳山人姚佺著 齐城昆季之诗,诸凡屡变。每变,必自青徐、江淮以达于吴下而翕然从之,而诗道大振,而吾皆得与闻焉。最后为香奁体一种行于世,而青徐、江淮、吴下之人举惟香奁之客。曰:是何最后变而为纤靡之音也?予曰:否。三百篇,诗经也,然而蔓草相遇,芍药相谑,悁心掺手,无所不道。至于贻椒赠管,淫艳斯极。孔子悉皆存之。孔子曰「思无邪」,诗也。然则齐城之每变而新者,夫亦每变而古耳,岂若后世靡靡者与?乃至祧秦祫汉,奥六籍而祊六朝,唐初醍盏,盛粢醍,中晚酏,何变不新,何新不备?体而超越之,又何雄也!物无有不变而能奇者,龙易骨,象退齿,犀解角。凡其为龙、为象、为犀者,斯未有不变其骨与齿与角者也。彼轮蹄间无尺鲤焉,托势浅也。昔称江左王氏盛矣,《宝章集》所载书法且二十八人,及自导至褒,九世立传;自洽至克,九世有集。沈太傅常语人:「开辟以来,爵位文才,终古未有如王氏者。」然终不及乎漯水、乌河之间一泥丸地。无论其他,即贤书所纪,自南北宫巍峨以至列卿散职,凡大轴广牍,书之不能书,而副墨之子、洛诵之孙,又收之不胜收。如此乎其琳琳琅琅也。其所谟训,其所咨亲,其所惇率,而用命皆诗材也。然后发言为志,闻声为诗。「登高作赋大夫哉」,大夫哉!岂瓮牖圭门之士所敢与满袖珠花者同年而语耶?唐柳芳、萧颖士先交郗纯,后友郗士美,士美年甫十二。萧、柳相与论绎曰:「吾曹异日当交二郗之间。」娄之东有周逸休者,先后论交王氏,先以康宇王公为师,而后以子厎为弟,贻上为友,曰:「吾生平定交,舍王氏莫出矣。」及予与周二为、逸休迄圣穰称两世通家,谊咸如萧、柳之交二郗。周子之交诸王焉,以知诗也者,颂而知其人、而论其世者也。是役也,二为、逸休传之,予受之,而有是命。夫予之凌风淬水,剑饮驴游,十六载軷于道路,有诗而不能遍观,伤哉!沧海横流,何处可以即安?及己亥残腊,而始㘅一芦焉、聚一薪焉。壶公之有壶,巢公之有巢,夫然后得阅而读之,而诸集始有其富也。乃仓卒,安得有蔷薇露灌手?是又不及韩退之矣。古吴马眉书。
跋表馀落笺合选诗后
读子厎、贻上两先生诗合选,竟其编,不禁憬然曰:诗必本虖性、存乎养也。本乎性者,出之自然;存乎养者,粹然大备矣。世不乏登高能赋之才,或无其遇;有其遇,或不若其年之盛;有其盛年遇矣,或不若其世德骏烈;有其世矣,又或不若其荀陈、王谢萃于一姓。若两先生者,盖太史所占、德门星聚也。今载见焉,宜其宏章丽什、煇焯和鸣,以赓歌一时之盛。夫《》三百篇,得之忠贞孝友、温厚和平,风世者居多。洎屈骚哀怨,本乎爱君。迨汉《大风歌》,气象沉雄。要之「游子悲故乡」,犹至性所发,不参学力矣。苏子卿倡为五言古诗,节烈何如者?若汉季北海、晋代渊明,人以诗重耶,抑诗以人重耶?初盛中晚,一代亦极盛矣,必推燕许、李杜、王孟、韩张者,则以其人诗俱千古耳。故知诗不本乎性养者,浮声切响,譬春鸟候虫,何足汇成卷轴、长留天地间哉?桓台王氏,不仅为全齐鼎族、闻家盛门,且甲于海内。两先生名噪东鲁,方且臣视历下。其为熙时颂清庙、叶箾韶,兹吴、高两太史之汇选蔚然矣。家尊既附校雠,予小子因得竟读。诸体毕备,清新婉丽,而植根深菀,学问潭奥。若子厎《岁暮思祖》「麻衣结霜霰,北风吹逡巡」、「便怀绕膝真难再,转忆含饴耿不忘」,孝思何深也;《赠云客》「声华讵所羡,欣斯兰蕙情」,嘤鸣之谊尚矣;《寄仲季》诗「阿季久东还,定偕阿仲来」,真挚之言,矢口而得,岂非友爱之笃者耶;《丘六区诗》「碧血千年化,丹青异代优」,造语工整,忠笃之怀,向𨓏深挚;七言「梅梁雨暗蛟龙出,桂岭风高鸿雁残」「北至一帆梅蕊发,南来千里雁行脩」,轶驾盛唐名宿,为集中警句。贻上《寄兄》「我有一樽酒,谁与斟酌之。我有一端绮,谁与同裳衣」,不独结体超卓,而至情天发,可与《棠棣》嗣音;《寄家尊》诗「开窗眺晨色,风雨入寒流」,何减慎虚高秀;《送坦公》「名泉七十处,君子六千人」,老气横秋矣;七言「驿使北来逢候雁,美人南去隔山川」,工秀出以自然;「五溪瘴雨迷铜柱,百粤天风堕跕鸢」,堪与「林邑东回」伯仲。合而论之,子厎五言古上掩三谢,下驱沈宋,七言古不减高岑,至五、七言律,居然少陵复作,排律庄雅,绝句点笔纯隽;贻上古风𠟭在庾鲍之间,律诗鲜秀遒婉,其刘文房、韦司直与?至若按羽流商、埙吹篪和,极天伦之乐而相与劘切者,直追三百篇忠贞孝友、温厚和平之旨。其本诸性情者深虖,抑养之有素也?粤稽唐有维缙,宋有轼辙,明有吾乡麟凤。今两先生晖映前贤,增光盛代,表东海者,舍兹其谁?昔汤若士序王季重:「身复蚤达,无诸生一日忧。名字所至,赞叹盈瞩。故其为文,高广心神,亮浏音节。精华甚充,颜色殊悦。渺焉者岭云之媚天霄,绚焉者江霞之荡林樾。乍翕乍辟,如崩如兴。不可迫视,莫或殚形。盖以一代之才绝三者之累也。」徦之一奇,讵胜二难哉!时顺治己亥中秋前一日,古吴通家世晚生周果圣穰甫顿首拜跋。娄东后学吴开玮令闻氏谨书。
带经堂集·序
吾师新城王先生《渔洋正续诗文》五十二卷、《蚕尾诗文》十卷,同人版行已久,而顾无合刻。庚寅秋,哲邮书请命于先生,因举诸刻定本并未刻《蚕尾续诗文》三十卷,统名之曰「带经堂集」,畀哲及季弟鸣雠校开雕,阅卯冬而蒇事。惜先生于是夏赴道山,遂不及见。然新城之全书出,而天下之大观止矣!伏见今之宗仰先生者,习于「杜诗韩笔」之语,佥谓先生之诗,少陵氏之诗也;先生之文,昌黎氏之文也。其称述颇详且至,予小子复何容置辞?而窃更有进者,则以此二者分路扬镳,兼长备美之难,抑必待久而论定。求一时翕然诵法、传世而行远之,尤难也。夫少陵尽古今体势,洵集诗之大成,乃无韵之言,多不可读;昌黎卓然成一家言,起衰八代,然以文为诗之诮,或直斥为不工。信乎长之不可得兼,美之不可得备。又少陵集初虽行于江汉之南,而不为东人所知。即李杜优劣,断自微之,亦在元和之世耳。史讥昌黎撰《顺宗实录》,叙事拙于取舍,颇为当代所非,而其徒亦以无实駮杂之说间相规讽。迄赵宋庐陵之表章,而后大显于人间。或数十年,或三百馀年,乃翕然有定论,皆不可得之一时者。若先生诗,甫踰弱冠,已为艺林巨公所推服,朝而脱稿,暮辄流布。文稍后出,所以倾服而流布者亦如其诗。是杜、韩之所不能不待者,而先生无待;杜、韩之所不能兼备者,而兼备于先生也。嗟乎!五岳之峙于天之下也,而岱实为之长,故曰「岱宗」;四渎之行于地也,虽力敌势均,不能为百川之所归,而必曰「朝宗于海」。先生生属齐鲁间,岩岩所瞻,洋洋所表,扶舆蜿蜒之气融结于一身,又复虚怀善下,土壤之不让,细流之不择,以日就其高深。其道大,其德全,其功业弘远,直上以黼黻圣天子之太平,而下以弥纶诸儒之绝学。区区诗笔,不过技之小而事之馀,庸讵足为先生重?而固俨若岳渎之有宗,方且冠群伦而纳众有。虽古昔作者,犹将退处于嵩衡恒华、江淮河济之列,派别而支分,恐不克与先生争美备于一时也,而千秋万岁,槩可豫信矣!知言之君子,断不以予小子为阿其所好也夫!歙门人程哲序。
渔洋诗集·序
世之称诗者众矣,而能自名其家者盖可指数。若夫原本性情,囊括今古,披朝华而振夕秀,以蔚然成一大家,殆益寡矣。严沧浪之言曰:「诗有别才,有别趣。然非多读书、多穷理,则不能极其致。」盖自科举之学兴,士多槁项黄馘于帖括。欲耽吟咏,或辄谓与场屋相妨。间有少年获隽,则又志得气满,无肯苦心沈研其中者,虽复更倡迭和,巨轴长编,不过牵率酬应而已。所业匪专且久,故所就难也。先生甲戌生,幼负圣童之目。年十八,为顺治辛卯,遂举于乡。乙未成进士,年才二十有三。先生既蚤达,因得弃帖括弗事,一意肆力于诗古文词。上溯三百篇,下逮汉魏、六朝、唐宋、元明之制,靡不穷其派别而折衷其指归,其大要见于《论诗三十六绝句》。时为今上癸卯,先生甫三十,居然少年也,不可为久,而诗学已蔚然成一大家,惟其专耳。《渔洋集》始于丙申,已前旧作悉屏勿录,去春元日书榜有云:「得第重逢辛卯岁,删诗断自丙申年。」盖自明其精专斯道者,实乙未成进士后也。夫以先生之天才掞发、好学深思,纵使晚而后遇,决不为科举之学所汩没,其所就亦必应度越一时。而先生独弱冠名成,优游艺圃,得一意肆力于诗古文词,读书愈博,穷理愈深,故不待久,而其诗之才、诗之趣愈极其致,以视槁项黄馘于帖括、冀苦心沉研其中而不暇者,洵不可谓非先生之幸也。先生前后诸集多属纪年,予特论略其缘起,以著渔洋删诗之旨云。壬辰二月既望,程哲拜书。
渔洋诗集·原序一
万历庚戌之岁,偕余举南宫者,关西文太青、新城王季木、竟陵钟伯敬,皆雄骏君子,掉鞅词坛。太青博而奥,季木赡而肆,踔厉风发,大放厥词。太青赠季木曰:「元美吾兼爱,空同尔独师。」盖其宗法如此。而伯敬以幽閒隐秀之致,标致《诗归》,窜易时人之耳目。迄于今,辁材讽说,簸弄研削,莫不援引钟谭,与王李、徐袁分茅设蕝,而关西、新城之集孤行秦齐间,江表之士莫有过而问者。三子之才力,伯仲之间耳,而身后之名飞沈迥绝,殆亦有幸不幸焉。千秋万岁,古人所以深叹于寂寞也。季木殁三十馀年,从孙贻上复以诗名鹊起。闽人林古度论次其集,推季木为先河,谓家学门风渊源有自。新城之坛墠大振于声销灰烬之馀,而竟陵之光燄熸矣。予盖为之抚卷太息,知文苑之乘除,有劫运参错其间,殆亦可以观天咫也。嗟夫!诗道沦胥,浮伪并作,其大端有二。学古而赝者,影掠沧溟、弇山之剩语,尺寸比儗,此屈步之虫,寻条失枝者也。师心而妄者,惩创《品汇》《诗归》之流弊,眩运掉举,此牛羊之眼,但见方隅者也。之二人者,其持论区以别矣,不知古学之繇来,而勇于自是、轻于侮昔,则亦同归于狂易而已。贻上之诗,文繁理富,衔华佩实。感时之作,恻怆于杜陵;缘情之什,缠绵于义山。其谈艺四言,曰典、曰远、曰谐、曰则。沿波讨源,平原之遗则也;截断众流,杼山之微言也;别裁伪体,转益多师,草堂之金丹大药也。平心易气,耽思旁讯,深知古学之繇来,而于前二人者之为,皆能洮汰其症结、祓除其嘈囋,思深哉,《小雅》之复作也!微斯人,其谁与归?贻上以予为孤竹之老马,过而问道于予,予遂趣举其质言以为叙。往予尝与太青、季木论文东阙下,劝其追溯古学,毋沿洄于今学而不知返。太青喟然谓季木曰:「虞山之言是也。顾我老,不能用耳。」今二子墓木已拱,声尘蔑如。予八十昏忘,值贻上代兴之日,向之镞砺知己、用古学劝勉者,今得于身亲见之,岂不有厚幸哉!书之,以庆予之遭也。虞山蒙叟钱谦益撰。○【附】古诗一首赠王贻上:风轮持大地,击飏为风谣。吹万肇邃古,赓歌畅唐姚。朱弦氾汉魏,丽藻沿六朝。有唐盛词赋,贞符汇元包。百灵听驱使,万象穷锼雕。千灯咸一光,异曲皆同调。彼哉諓諓者,穿穴纷科条。初盛别中晚,画地成狴牢。妙悟掠影响,指注窥釐毫。瓮天醯鸡覆,井月痴猿号。化为劣诗魔,飞精入府焦。穷老蔽蔀屋,不得瞻泬寥。正始日以远,词苑杂莠苗。献吉才雄骜,学杜餔醨糟。仲默俊逸人,放言訾谢陶。考辞竞嘈囋,怀响归浮漂。江河久雍决,厬滴亦腾嚣。幺弦取偏张,苦调搜啁噍。鸟空而鼠即,厥咎为诗訞。丧乱亦云膴,诗病不可瘳。(叶。)譬彼膏肓疾,传染非一朝。呜呼杜与韩,万古垂斗杓。北征南山诗,泰华争岧峣。流传到于今,不得免慠嘲。况乃唐后人,嗤点谁能跳。穷子抵尺璧,冻人裂复陶。熠耀点须弥,可为渠略标。昌黎笑群儿,少陵诃汝曹。嗟我老无力,掩耳任叫呶。王君起东海,七叶光汉貂。骐骥奋蹴踏,万马喑不骄。识字函雅故,审乐辨箫韶。落纸为歌诗,绛云卷青霄。自顾骨骼马,创残卧东郊。敢云老识路,昏忘暂招邀。河源出星海,东流日滔滔。谁蹠巨灵掌,一手堙崩涛。古学丧根干,流俗沸螗蜩。伪体不别裁,何以亲风骚。珠林既深深,玉河复迢迢。方当剪榛楛,未可荣兰苕。瓦釜正雷鸣,君其信所操。勿以独角麟,媲彼万牛毛。伊余久归佛,翻经守僧寮。枨触为此诗,狂言放调刁。无乃禅病发,放笔自抑搔。起挑常明灯,忏除坐寒宵。
渔洋诗集·原序二
将为珠玉宝石、象齿犀角之玩,则必从千金之贾,列五都之市,袭以缄縢,藉以襜褕,其光辉然肆映而不可止。然丈夫得之为佩具,妇孺得之为簪珥,均不可必焉。若夫盈尺之璞,处于深山,草木之所蒙翳,蛇虎之所盘旋,日月之精荡于其上,雪霜之严结于其下,当国家之祯祥,鬼神所贡效,屡世而一见焉。其得之也,非和氏弗名;其琢之也,非工师弗成;其登之也,非郊庙弗陈。然而其初,块然无容彩色泽也,田夫牧竖过之而弗视也,以为瓶罂杵臼,曾不如一石之用也。是故君子亦志乎远且大者而已矣。王贻上先生起家华胄,自琅琊徙新城,世为名卿显人。年甫二十,登进士甲科。挟其所为诗文数十万言,以知名于海内,可谓盛矣。今世门阀稍高,或毛发斑白博一第,及掇拾章句,通晓韵语,号为闻人,于先生之数者有一焉,其能免于辉然肆映而不止者邪?噫,抑从事于末而未之思也!先生有是数者,而容益下,器益邃,且出其诗之俊逸而中尺度者问于予,将无志乎远者大者以尽去其辉然之光乎!他日庙堂之上,以文章扬一代之盛者,必先生也,予无以测其至矣!六合李敬撰。
渔洋诗集·原序三
吴季子札聘鲁,鲁人为之歌《齐》,叹曰:「美哉,泱泱大国之风!
表东海者,其太公乎?
」而说者又谓齐音傲辟而骄志,何也?
予尝诵齐诗,自《鸡鸣》以下,凡十有一篇,皆哀、襄时之诗为多。
《诗疏》以为哀公政衰,荒淫怠慢,齐人变风始作。
然则所谓傲辟骄志者,盖谓变风也。
自太公以来,四公时之正风不传久矣,意者子其犹及见且闻之与?
故为咨嗟太息其美,而思慕太公如此与?
孔子与子同时,及其删诗,而不录齐之正风,独存《鸡鸣》以下十有一篇,岂孔子所见不逮子与?
抑他有所为与?
予惑之旧矣。
予友王子贻上,齐人也,工为诗,又博雅好古,习知六艺之文。
往在京师时,数相往还,惜乎予不能举此以问贻上,以辨正其所惑也。
贻上之诗,绪密而思深,纵横驰骤,无所不可,不蹈袭前人一言一字,庶几尽破其所谓敖辟骄志之习以进于正风者与!
使今世复有吴季子札,宜何如为贻上咨嗟太息其美与?
抑使贻上得生孔子之世,孔子岂能尽删其诗而不录与?
然则贻上之所造可知矣。
吴在孔子世为夷,齿于于越蛮荆之列。
故吴越荆楚之诗,皆不入三百篇。
至鲁成公之九年,吴始见于传,然犹谓之「句吴」,吴之言句者,盖其土语然也。
自两汉,吴之贤士大夫,文章功业遂卓然争衡中国。
讫于今日,号为文物之地。
古今时势不同,类如此也。
以予之才与学,在吴人中为最谫劣者,然幸生子之乡,虽不能为诗,而犹能知贻上之诗。
窃欲自附于子之美《齐风》,贻上其许我乎?
贻上之归也,常乞予为序,而予不暇以为。
今者休沐无事,因道此以遗贻上,且欲贻上为予辨正其所惑焉。
长洲汪琬撰。
渔洋诗集·原序四
昔杜牧之《答庄充书》,以为自古文之有序,皆后世宗师其人而为之。今与足下并生今世,而欲序足下未已之文,甚为不可。予窃以为不然。君子病无乎中而致饰于外,亦病有乎中而不表见于外者。其人之言不足以垂世而行远与,而吾比比焉徇时俗而宠誉之,是导佞而贡谀也,耻孰甚焉?其人之言足以垂世而行远与,则虽与吾并时而生,方将宗师之,不暇而咏歌之,而称述之,其可后乎?间持此意以相今人,海内能言之士不为少矣,人自以为班马,家自以为曹刘。一言未出,谀音四起。考其旨义,十不获一。予虽未敢轻非诸口,而亦未尝稍是于心。呜呼!岂今人之言,果无当于古人者与?抑瑰奇桀出之才,世固恒有,而予偶未之见与?予友王贻上,弱冠举进士,文章之名遍满天下,不以予为弇鄙,一旦出其诗数百篇,属为之序。予观贻上之诗,根情苗言,华声实义,上溯《国风》《雅》《颂》之遗,下极汉魏三唐才人之致,盖有乎中而表见于外者也,非无乎中而致饰于外者也。其言之足以垂世而行远如此。予虽与贻上并生今世,即欲不咏歌之、称述之,岂可得哉?世之君子,读贻上之诗,而奋然以兴、油然以感,磨砻濯厉,以祈至乎古立言之士,无轻言著作而为识者之所姗笑,斯厚幸也已。昆山叶方蔼撰。
渔洋诗集·原序五
昔子舆氏有言曰:「王者之迹熄而《》亡,《》亡然后《春秋》作。」子舆所谓「《》亡」,何欤?说者曰:王室既东,文、武道缺,一时怀文善诽之匹士,类不能雍容恬雅以悟其君王。盖激烈之义多,而变风、变雅出焉,《》之所以亡也。吾以为不然。盖所谓「《》亡」,非作《》者亡,而作《》之教先亡也。温柔敦厚,则《》之教也。《关雎》《葛覃》《鹿鸣》《天保》诸什无论矣。平王以后,其民流而多思,悲愁俭啬,而不踰乎礼。身虽告哀乎豳岐,景亳之情未尝一日离于怀也,则犹未尝一日离乎《》教也。板荡之世,乃重伤之矣,山崩川竭,雷电烨烨,配天之业不祀,而明堂之位忽诸。君子谓此其世,可以史而不可以诗。夫董狐、倚相、左丘明诸贤,彼其才非遽逊于《雨雪》之征夫、《草虫》之戍妇也,咏歌而悼叹之,亦风人之致也。惟是身经丧乱,忍视为越人之关弓;而政教束湿,难托于舂人之助相。不得已,而以编年纪事之体没其出风入雅之才,而《》于是遂亡。《》之亡也,国家之不幸也,贞臣谊士之所不敢出也。胜国盛时,彬彬乎有雅颂之遗焉,五六十年以来,先民之比兴尽矣。幼眇者调既杂于商角,而亢戾者声直中夫鞞铎。淫哇噍杀,弹之而不成声。青丝白马之祸,岂侯景、任约诸人为之乎?抑王褒、庾信之徒兆之矣!乱极必返,盍姑俟之。新城王贻上先生,性情柔澹,被服典茂。其为诗歌也,温而能丽,娴雅而多则。览其义者冲融懿美,如在成周极盛之时焉。吾闻君子欲觇世故,先审土风,故太史陈诗,公子观乐,矇瞍所掌,盖其慎之。今值国家改玉之际,郊祀燕飨,次第举行;饮食男女,各言其意。识者以为风俗淳厚,旦夕而致,而一二士女,尚忧家室之未靖、闵衣食之不给焉。先生既振兴诗教于上,而变风变雅之音渐以不作。读是集也,为我告采风者曰:劳苦诸父老,天下且太平,诗其先告我矣。宜兴陈维崧撰。
渔洋诗集题后
予欲序阮亭先生诗,一月而不成,同学皆窃笑之。予曰:岂唯是乎?予昔登泰山,至日观峰,穷极巅顶,揽七十二君封禅碑碣及山川云气,惝恍浩邈之状,历历心目。归至逆旅,欲作登泰岱诗,一年而不成,乃叹曰:昔陶元亮日在庐山,不作咏庐山诗;太白蜀人,不作峨嵋山诗,仅绝句一首,亦横见侧出之而已;子美作《望岳》诗,不过四十字,畏难避实,所谓「惨澹经营」也。今人才不逮三君远甚,顾喋喋不休,何为者也?予再游阙里,观孔子庙堂、陵寝、松柏、礼乐器,其心志耸惕。窃见墙壁閒多今人诗,有长律至百韵者,无一惊人语。予笑谓同游者曰:「如此诗,不作可也。」及归至泲上,欲作一诗,亦一年而不成。虽深自愧,然自知力弱,不足以举其意,宁隐忍而不为。予盖有待云尔。今予骤欲序阮亭先生之诗,与此二者何以异?先生之诗,殆如元微之所云「尽得古人之体势,而兼昔人之所专,能所不能,无可无不可。诗人以来,未有如子美者也」,谓予能序之乎?诸公且视予读书十年之后纵笔为先生序,自不同今日也。吴江计东跋。
渔洋续诗集·序
予读《渔洋续集》,而叹先生之诗每变而弥上,且每变而弥得其正也。夫诗之为道,缘情而发,亦即境而生。情之根于中者,不变者也;境之触于外者,至变者也。境与情会,油然勃然而不可止,而不变者遂极乎至变。然虽极乎至变,而不变者自存,而非诡随弟靡、追逐时趋之谓也。当祧唐祖宋之说行,世争以险韵僻字、鄙言累句相沿彷,而牛鬼蛇神、打油钉铰之属往往杂见于篇章,而六义之教几晦。或者藉口先生尝有取于南北宋数公之诗,欲用其变,而卒不善变,则亦未尝就先生之情之境而历考之已矣。壬子,奉使命入蜀,往还万里,所经山川塞阨,多秦汉已来名迹。登临凭吊,遥集兴怀,而先生之诗一变。戊午后,改官翰读,旋陟司成,由是膺侍从之清华,备休明之礼乐,赓歌飏拜,而先生之诗又一变。至抚时感事,间不免谢公哀乐,伤于中年,综其梗概,则激昂慨慷之中,恒寓温柔敦厚之意;而雍容揄扬之际,仍不失讽喻之遗焉。有其不变,而无害于其至变,此其诗之所以弥上而弥得其正欤?善乎东海徐公之论曰:「宋诗浑涵汪茫,莫如苏、陆。合杜与韩而畅其旨者,子瞻也;合杜与白而伸其词者,务观也。初未尝离乎唐人。今乃挟杨廷秀、郑德源俚俗之体,欲尽变唐音之正,毋亦变而不能成方者?」读《渔洋续集》,夫亦可废然思返矣夫!程哲谨书。
渔洋续诗集·原序一
今学者以驰骛声诗为立言,辄自矜其不朽,盖比户然矣。苟悦乎众,而未能超然有出乎人,君子不尚也。怀户牖之见者,难与言域外之观;被布帛之服者,未可论云霞之衣。诗文亦犹是也。齐鲁之诗,近代称边廷实、冯琢庵诸公,而王元美独推李于鳞,当时诸子皆若,莫与争雄长。后人齮龁济南,然拔其最者,「峨嵋天半」,要非妄语。新城王阮亭先生论诗,于其乡不尸祝于鳞,于唐人亦不踵袭子美。其诗举体遥隽,兴寄超逸,殆得三唐之秀,而上溯于晋魏、旁采于齐梁者。予尝于比部宋牧仲座上,见其清思独绝,共叹以为非尘中人。又延接众流,喜事奖借,单词之善,辄嗟咏不辍口。康熙戊午春,天子闻其才,召见懋勤殿,特改翰林院侍讲,寻拜国子祭酒,流风滋广,谈艺家群奉月旦于新城矣。客或有谓其祧唐而祖宋者,予曰:不然。阮亭盖疾夫肤附唐人者了无生气,故间有取于子瞻。而其所为《蜀道》诸诗,非宋调也。诗有仙气者,太白而下,唯子瞻有之,其体制正不相袭。学五经、《左》《国》、秦汉者,始能为唐宋八家;学三百篇、汉魏八代者,始能为三唐;学三唐而能自竖立者,始可读宋元。未易为拘墟鲜见者道也。阮亭诗刻有《渔洋山人集》若干卷。入在禁院时,上尝徵其诗,录进三百馀篇,谓之《御览集》,未敢专行,又汇为《渔洋续集》。忆辛亥夏,与阮亭昵就辇下,相约互为论叙,忽忽十馀年不暇作,自惭固陋,无足齿数。而阮亭论诗,尝谬许有「南施北宋」之目,北宋者,谓荔裳也。予谢不敏。顷尽取予诗点定一过,又仿唐人《主客图》,摘予五字诗藏诸箧笥。予感而序之,以见吾两人之论诗往复如此。阮亭赋才通敏,兴会奔属。昔尝自扬州溯大江,一日抵燕子矶,乘风鼓柁,作《怀人诗》六十首,诵之泠泠然。今二十年所,篇什益繁。其继此而为《渔洋集》者,浩乎不知其所止矣。宛陵施闰章撰。
渔洋续诗集·原序二
新城王阮亭先生刻《渔洋山人续集》成,序之曰:诗自三百篇以降,汉魏六朝,辞则赡矣,而韵或未舒。至于唐,古风、近体兼作,声文相宣,不差圭黍。而杜子美极风雅之正变,千汇万状,兼古今而有之。其后韩退之去陈言为硬语,时则有若孟郊、卢仝、李贺、刘叉、马异为之辅。白乐天趋平易为奔放,时则有若元稹、杨巨源、刘梦得为之朋。李义山变新声为繁缛,时则有若温庭筠、段成式为之和。非不欲决子美之藩篱、别成一家言,然卒莫能出其范围,特具体焉而已。余尝合钱受之、胡孝辕所辑《全唐诗》而褒益之,审其正变,窃以为诗人之能事备焉。近之说诗者,厌唐人之格律,每欲以宋为归。孰知宋以诗名者,不过学唐人而有得焉者也?宋之诗,浑涵汪茫,莫若苏、陆。合杜与韩而畅其旨者,子瞻也;合杜与白而伸其辞者,务观也。初未尝离唐人而别有所师。然则言诗于唐,犹乐舞之有《韶》《武》,而絺绣之有黼黻也。今乃挟杨廷秀、郑德源俚俗之体,欲尽变唐音之正,毋亦变而不能成方者与?先生弱冠成进士,遂以诗名海内,受知天子,特擢翰林,弘奖风流,振兴古学。京辇士大夫言诗者,以先生为正宗。先生之于诗,择一字焉必精,出一辞焉必洁。虽持论广大,兼取南北宋、元明诸家之诗而选练矜慎,仍墨守唐人之声格。或乃因先生持论,遂疑先生《续集》降心下师宋人,此未知先生之诗者也。《记》曰:「治世之音安以乐。」张子曰:「诗之情性,温厚平易。」今以崎岖求之,以艰难索之,则其心先狭隘矣。读先生之诗,有温厚平易之乐,而无崎岖艰难之苦,非治世之音能尔乎?昆山徐乾学撰。
渔洋续诗集·原序三
新城王先生拟刻其近诗,属嘉淑为之序,已而不果,予序亦佚去。先生又徵责予。予不敏,窃尝见先生与宣城施先生论诗矣。宣城持守甚严,操绳尺以衡量千载,不欲少有假借。先生则推而广之,以为姬姜不必同貌,芝兰不必同臭,尺寸之瑕,不足以疵颣白璧。两先生疑若矛盾,乃其披襟扣击,简牒往复,商略评次,往往各当于意乃止,此倡彼和,丹铅错互,欣然并解,若水乳合。何也?先生曰:「吾别裁不敢过隘,然吾自运,未尝恣于无范。」故其为诗,波澜愈阔,格律愈精,变化愈极其致。今操觚之家好言少陵者,以先生为原本拾遗;言二谢、王、韦者,又以为康乐、宣城、右丞、左司;其欲为昌黎、长庆及有宋诸家者,则又以为退之、乐天、坡谷复出。而先生之诗,其为先生者自在也。元氏之序浣花也,以为诗家之总萃。盖读文房、长吉、义山之集,无不瓣香杜陵,然后知元氏之非夸也。泛湘川者,望衡九面;庐阜之山,分形异状。见之者固然。《渔洋》《蜀道》诸集,固已见于天下矣。先生束发登朝,浮沉郎署,回翔二十年,而后典石渠、白虎之司,列侍从清华之选。不读先生近诗,或未足以尽先生之大也。若夫宣城力砥其汎滥,新城弘奖其品流,《》曰:「同归而殊涂,百虑而一致。」通人之致,未之或殊焉。是说也,予欲质之宣城先生及梅子耦长。耦长,都官之后人。先生尝欲作《四子论诗图》,谓愚山、耦长,其一则予也。至若左太冲诗文不仅《三都》,士安正得一序耳。先生竟梓其诗而不录予序者,予真有厚幸矣。盐官陆嘉淑撰。
渔洋续诗集·原序四
新城王先生诗为当世宗,海内士无不诵习《渔洋山人集》者。《前集》始丙申,迄己酉,合二十二卷,刻于吴郡,流传遍天下矣。门人辈又取其辛亥以来之作,釐为十六卷,名曰《续集》,复将刻于金陵。予学诗于先生久,不禁喟焉叹兴,以为风雅之统系,至今日而有归也。自明之中叶,倡为俗学,群焉以摹拟剽窃为工。后生寡昧,奉为科条,傲然自号曰:我诗人也。所学者,唐诗也。嗟夫!唐之诗,固如是乎哉?诗之教垂于圣人,圣人定为经,以治后世之性情,使归于正。骚人之词,汉魏之作,斑斑也。陵迟极于梁陈,少陵杜氏起而振之,所谓「上薄风雅,下该沈宋,尽古今之体势,兼人人之独专」,其集成之圣与!夫陈隋之际,诗道中衰,藉无杜氏,则诗人忠厚之意与作者比兴之旨皆汩没而不彰。前无所承,后无可述,圣人之教或几乎熄矣。杜氏之功,不在删诗正乐之下。其俨然绍风雅之统,无惑也。昌黎韩氏扩而为怪奇谲诡,眉山苏氏变而为茫洋恣肆,唯陈言之务去,而师古人之意,统绪相承,未之或异也。唐宋之诗人多矣,独三家者为大宗,而杜氏之功甚伟。先生去眉山远,当淫词冒义、流学守株之后,毅然任摧陷廓清之责,远承正始,力排伪体,求古人于千百载以前,距之近代,分其源流条贯,涵泓蓄蕴,久而大会其心,然后发于词。观者骇其言,若河汉之无极也;宣于口学者得其旨,若昭昭揭日月而行也。盖自来作者皆受成于先生,而风雅之统复聚于今日。然而难矣。自骚汉以逮元明,前乎三家者有定论而可寻矣,后乎此者离散分晰,莫或是正也。则取专家之书,穷年尽气,一一而求其离合,其力不易。诗者,天地之元音,发而不穷,故其境常新。《》曰:「拟议以成其变化。」贵其常新也。俗学不知拟议,安知变化?保残守缺,挟恐见破之私意,如越人之剃、瞽者之鉴,非唯无用,从而仇之,纷纷籍籍,诋曰学宋。不知先生之学非一代之学,先生之诗非一代之诗,其学何所不贯,其诗亦何所不有?彼蚍蜉之撼大树,亦笑其不自量而已矣。然自先生出,而闻风兴起与亲承指授者,莫不开拓襟怀,思与古作者为徒。其间如韩之于杜,孟郊、张籍、卢仝之于韩,六君子之于苏,异才辈出,不可胜数。先生起衰救敝之功,施于当世已若此,不知千百载后,更何如也?则是先生之力,较杜氏尤难,而功亦伟矣。先生遭际昌时,受圣天子旷代之知,自郎署改官侍从,寻拜国子祭酒,可谓荣遇矣。然先生之诗不系乎官位也,三光岳渎之气,传之万古而常新,此后学之幸,而先生无与焉。读予文者,其亦以为善言德行也夫!康熙二十年岁次辛酉腊月,江阴受业门人曹禾谨序。
渔洋续诗集·原序五
汉儒说《》分四家,各有师传不可易。申培公倡于鲁,张、唐、褚氏之徒传其学。辕固生倡于齐,翼、匡、师、伏之徒传其学。燕人韩婴推诗人之意,作内外《传》,名《韩诗》,传之者为王、食、长孙诸人,皆立博士至大官,徒众甚盛。赵人毛苌传《》,为《毛诗》,未得立,唯贯长卿、解延年、徐敖诸人转相教授。至谢曼卿,始为之序,马融为之传,郑玄为之笺,而《毛诗》之名得并著之。四家者各守其师之说,历久不易,虽未必尽合于圣人之旨,其意与文之著,非苟焉而已。甚矣!诗之学,岂可以无传与?自苏李变三百创五言,而汉魏兴;六朝衰,而有唐诸贤振起之;五代降,而两宋之体变而肆。其间非常特出之才,不过三数人,为一时之倡。后之人亦遂各传其学相雄长,虽不必若四家者之师承,而各以其才之近、性之悦刻意仿效,不啻高曾。学之既成,自为一宗,睥睨骚雅,凡以得所传故也。苟无传焉,则亦犹之不学而已,虽有作,乌得为作乎?国子祭酒济南王先生产圣人之乡,传申辕之学,为齐鲁诗宗卓矣。海内名卿贤士号为工诗者,无不折衷于先生。得一言之当,则群目之曰:「此济南公所许,度其诗必大异。」于是执卷而造者无虚日。先生亦乐为磨砺,以大其学之传。初,先生官扬州,懋麟犹童子也,偶以七字见知,窃闻所以为诗之学,幸不谬于古人,而为教之辱。今二十馀年矣,先生方以学行遭遇圣明,拔之馆阁,为天下师,而海内言诗者又皆辐辏于门,即如申、辕诸公立博士,盛徒众,未为不可,辄闭关帘阁,非素所游好不肯接,日与懋麟辈数人讲论自娱。辑辛亥以后所为诗若干篇,为《渔洋续集》,命序。承命愧悚,笔不得下者累月。先生诗,岂懋麟所得序?然先生之学,既窃尝闻之矣。知先生之学,而谓不知先生之诗,当在所弃。而今之名诗人者,往往诟懋麟之学,谓与先生异,则当在所弃必矣。顾不弃而且假之言,岂先生所以学,与懋麟之所窃闻,他人不必知,而有自知其知者与!先生之诗具在,其镵刻而藻缋之者,极万物变幻之巧,而出之以自然,所谓非常特出之才,得古人之传,自为一宗者也。他日过齐鲁之间,必有起而传先生之学,如马、郑者流为之笺传,海内乃得共闻先生之学。不才如懋麟,亦得窃附于曼卿之列,则世之见诟者,或亦可以少息与!康熙壬戌夏月,江都受业门人汪懋麟谨序。
渔洋续诗集·原序六
今国子祭酒新城王先生,海内诗名三十年矣。其所为诗,得于性始,天末地表,经事史通,挥斥含负,无所不到。士之以诗投先生者,一篇之善,一句之佳,一字之工,未尝不循环吟玩,言于人,至以为不可及。长洲老书生金居敬,晚乃游先生之门,而先生亦以为可与言诗也。一日,语居敬曰:「《渔洋续稿》十六卷,始辛亥,迄癸亥,凡若干首,向者刻于吴下。子为我以一言叙作者之意。」居敬辞不敏。先生曰:「第言之。」昔者居敬闻之先生也,世有相沿之论曰:诗当为唐诗,又当为大历以前诗人之诗。夫唐之文章,至元和而极盛。其诗之传者俊异瑰玮,非其人未有能为之者也。谓元和以后之诗可废也,抑固矣。凡名为「为唐诗」者,必诋诃宋诗,而訾毁西江尤甚,斥之为山魈木怪著薜萝之体。实则西江之音节句法皆本于唐,其原委不可诬也。盖有宋诗家,自欧阳文忠公、王文公推扬李、杜,以振杨、刘之衰弱,而靡声曼响中于习,尚未能遽移。至黄鲁直,而后有以窥三唐之窔奥,力追古之作者,而与子瞻苏氏抗行于一时。其后学者派分为二,所谓各得其性之所近云尔。其一倡一和,于彼于此,之变之正,或离或合,有不知其所以然而然者,论者顾弗之深考与!且夫唐人之高致,其不在公家之言,审矣,而拟之议之者窃窃焉享其敝帚。何哉?学宋人诗而从其支流馀裔,未能追其祖之所自出,以悟其以俗为雅、以旧为新之妙理,则亦未得为宋诗之哲嗣也。此先生他日之言也。后世之士读先生之诗者,由是以究极其作诗之旨,将必有以知其广大变通,而非拘于一隅之见也;包罗贯穿,而非主于一家之说也。此居敬所以述而志之也。先生曰:「是推往者而大畅厥辞也,可与言诗已。」康熙二十三年岁次甲子四月,长洲受业门人金居敬谨序。
渔洋续诗集·原序七
吾师宫詹学士新城王公次其辛亥以后诗十有六卷,曰《渔洋山人续稿》,其门下士刻之吴中将成,公以示言,而命之序。言惟公之于诗,既已寝息乎三唐两宋之间,而輘轹六朝、追踪汉魏矣。二十年来,渔洋山人一集,士之好称诗者莫不家有其书。言何人,更敢以言先之?然尝闻之宋潜溪曰:「诗非易易也,必天赋超逸之才,加以稽古之勤、良师友琢磨之切,而朝吟夕课,以验其浅深,登山临水,以博其情趣。五美云备,然后可以言诗。」今观于公,宁有一之或缺乎?公天姿秀拔,一切嵬琐解果之习不以屑于怀。自幼承家庭之传,其于诸经百家言,穷日夜钻研之,虽饥渴之于饮食,无以易也。所居琅琊渤海之乡,所游北而燕赵、南而吴楚之地,犹以为未极乎周览,则西溯黄河,登二华,纵目于剑阁、云栈之险,历蜀都夔门,浮江汉而下焉。其经行之处,必与魁人杰士班荆赠缟,以上下其议论。其间能诗之家,若今左都御史陈公说岩、吏部侍郎李公容斋、翰林编修汪公钝庵,及故礼部尚书叶公讱庵、四川按察使宋公荔裳、翰林侍读施公愚山,其尤著者。盖公自释褐,且三十年于兹,其吟咏之功,远思冥索,未尝以旦夕间,而后能致此篇什之多也。虽然,今日贵人何限?其为负绝异之姿、矜博洽之富者,宁不可与公等比?而纵情饮博、流连于亲朋之座者去其半,溺志荣膴、驰逐于槐柳之列者又去其半,方寸几何,其精神既有所注,则思路发挥之处自不能远出于人,此理势之必然者。自公掌太学,三四年来,言见其趋朝入署之外,未尝出邸门一步;捉鼻鼓膝,时唯作呜呜声,无论一辈徵逐之事。非其所好,即廷推屡及,而得与不得亦皆漠然听之。是公之刊落声华、律己于宁静,实有贯五美而为之根柢者,宜乎拔起流俗、卓然成其为一家之诗也。然则士苟不以宁静自处,即使五美略具,犹未足尽诗之能事,况一无所操,而欲与公并驱风雅,庸有当乎?言质本疏庸,又处海滨广斥之区,无可以激发其志气。少虽学文于梨洲先生,而未究其业,辄弃之北游。以公艺林宗匠,幸获洒扫其门,而黾勉公事之馀,日唯鬻手以给食,不暇从公竟学诗之愿。因读公诗集,俯仰今昔,尤滋愧焉。康熙甲子十月,鄞受业门人万言谨序。
蚕尾诗集·序
尝论中山公子牟身在江海之上,心居魏阙之下,所谓少陵一饭不忘者也。而狄怀英登太行,反顾见白云孤飞,谓左右曰:「吾亲舍其下。」瞻怅久之,云移乃得去。则又《四牡》诗人「岂不怀归」之旨。若是乎异趋殊情不可同年而语,而不知君父之慕、忠孝之忱,其致一也。新城先生《蚕尾集》二卷,自叙以为「康熙甲子冬,奉朝命往祀南海,过东平,遥望数蠃隐见于烟波灭没中,迫王程不得往,用取名此集,以寓其梦想之思」。论者谓先生泊于宦途,声利不撄于念,匪独浮湛外寮时。胜践名区,翛然孤寄。即当荷特知、膺荣遇、扬历彤庭青琐之班,而谢公寝处自有山泽,间仪元规之风范,独存丘壑也。集名《蚕尾》,殆与《渔洋》诸集命名略同。商丘宋公因以黄鲁直自号山谷、涪翁为比,不可谓非知先生者。而犹不尽此也。窃考先生使粤还朝,念封公祭酒府君年垂暮,乞假遄归,乃请急之日即封公捐馆之辰,相距止十日不及见,终天之痛逾深。摩挲手泽,号泣松楸新阡,写哀一篇,凄其欲绝。瞻云之叹,百倍怀英。由是故园枌梓,将有终焉之志,茹紫芝于商颜,荐春蔬于乡国。其见于先后怀人之什、家讯之章,往往三致意焉。第以主眷便蕃,难遂初服。服既阕,旋赴阙廷,未几南台执法,西枢握兵,公望公才,益与经国之文章声名并峻。身在魏阙,正不敢以心居江海任达鸣高。夫子述卿士大夫之行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又曰:「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如先生者,不亦忠孝兼备,而君父交致其诚也哉!然则先生之诗,谓之《四牡》「怀归」之诗,可也;谓之少陵一饭不忘之诗,亦可也。余故举名集之义而推原其说,俾后之学者油然有所兴感焉。程哲拜识,壬辰元巳日。
蚕尾诗集·自序
兖郓之境多湖陂,而小洞庭最著,湖之左有蚕尾山焉。唐天宝十二载,太守苏源明宴五太守于此,作歌曰:「小洞庭兮牢方舟,风袅袅兮离平流。牢方舟兮小洞庭,云微微兮连绝陉。仍澜壮兮缅以没,重岩转兮超以忽。」又歌曰:「月澄凝兮明空波,星磊落兮耿秋河。」歌词既古质类汉人语,而其湖山之胜又旷邈靓丽,能使临汎者徬徨、登眺者迟夷怊怅而忘返。于是小洞庭之名与源明之诗并传图牒,令狐氏之言足徵也。康熙甲子冬,予奉朝命,往祀南海,过东平,会大雪连日夜。遥望湖中,天水相际,有数蠃隐现于烟霭灭没之间者。土人指似曰:「此蚕尾山也。」时风雪寒冱,又迫王程,不得往。既南行数千里,犹时时梦见之。昔韩退之尝作《郓州溪堂诗》,盛称其蒲莲蒹苇、蘋菰龟鱼之产。予卒卒未暇问溪堂所在,度其胜,未必及此湖,而源明之歌诗直驾退之而上。予称郓之山水独在此,不在彼,盖亦未可以为过也。予家济南,所居在长白之麓、锦秋湖之阴,距郓五百里。予方备员于朝,即旧隐数椽,未能退而偃息乎其间,岂暇谋及数百里之外,私其名胜,使为吾有哉?亦聊以寄吾怀焉而已。偶次甲子使粤以前及丁卯以后诗、庚午以后杂文,稍成卷帙,遂以「蚕尾」名集,而又书其命名之意,以喻吾怀焉。渔洋山人王士禛序。
蚕尾诗集·原序
古今诗人,莫不以李杜为绝诣矣。李杜而外,无有相雄峙者乎?曰:曷为而无也?退之、子瞻,后李杜而诣其极者也。然则退之、子瞻袭李、杜为之乎?曰:前乎有李、杜焉,后乎复一李一杜,则不得为绝诣矣。李之与杜,固不相袭者也。退之学李、杜,而非李、杜也;子瞻学李、杜,尤学退之,而究非李、杜,亦非退之也。李、杜之作,汉魏以来诗人之总萃,得乎风雅之传之正者。昌黎则加恢奇焉、排奡焉,而一变矣。至子瞻,则加赡博焉、整比焉,以恣行其奇奡者,而又一变矣。然其归要于礼义,其用使人各得其情性,则亦犹之正而已矣。此四君子之所以各诣其极,而更数百年以来未有起而配之者也。然如有起而配之者,将为李、为杜,为退之、子瞻,以肖其形模乎?抑又有别异于四君子者也?我师新城王先生,以诗名海内者四十年,自缙绅先生下至缝掖士,言诗者必归之先生,闻焉而慕,见焉而悦,自度其力之必不能至焉而服,争相趋而师尊之,极一世之宗工秀人无异词。或以为太白、子美,或以为退之、子瞻,固皆拟之而得其伦矣,然而先生实不为李、为杜,为退之、子瞻者。其澄淡简远者,得之二谢、渊明、王孟、韦柳;其舒和高畅者,得之何刘、鲍照、沈宋、王昌龄、李颀、钱起之徒;其抑扬遒壮,得之子建、公干、子昂、达夫、常建、杜牧之诸人;其风容色泽,亦间而为徐庾、温李。而时时出其力,与太白、子美、退之、子瞻驰骋角逐,则不见其毫釐分寸之不迨焉。至由四君子而下数之,如放翁、石湖、赵闲闲、元遗山、高季迪、李西崖,世皆号为诗人之宗者,以视先生,抑亦莫之及也。学者以先生追配太白、子美、退之、子瞻,固有不相同而相雄峙者乎?夫历唐宋以来千有馀年之间,止此四君子挟辀而起,而他皆不得而颉颃焉,何造物者之生才若是其难也!然以四君子之魁垒杰出,各极其才之所造,而不可齐以一致,先生起而配之,更有以自别于其间,何造物者之生才又若是其奇也!然后知豪杰之士能自拔于千古者,虽极其所倾心而学之之人,未有肯一袭其陈迹而为之者也。先生《渔洋》前后集及《蜀道》《南海集》之刻,学者几于家有其书矣。复次其乙丑以来之诗为二卷,谓之《蚕尾集》。先生曰:「我少壮时,岁得诗不下三百首。今十年之中,而所作止是。子其为我序之。」云章尝见向之为诗者,人尽曰「我师盛唐」,而规摹声响,汩丧性灵已甚。自有先生之诗,唐人之真面目乃出,而又上推汉魏,下究极于宋元明,以博其旨趣而发其固蔽。以迄于今,海内才人辈出,则又往往自放于矩矱,以张皇谲诡为工,滔滔而莫之反。先生近年遂多为淡泊之音,以禁其嚣嚣无益者。虽向之所作,极其意所欲言,未尝一语有溢于情性礼义,而今尤范以性情礼义之正,使之自唐而溯之,以不远于风雅之传,亦犹之穷河源者必返之昆崙星宿,溯江流者必返之沃焦羊膊。此则先生兹集之微意欤!云章不敏,所谓「不造其堂,不哜其胾」者。然以太学弟子,从先生游有年矣。前之所言,乃天下所共见于先生,非自云章发之也。后之所言,则先生以诗立教之旨,而是集之刻,尤愿与世之同志潜思而知本也哉。其曰《蚕尾集》,取之东平之山在小洞庭河中者,唐苏源明《宴游诗序》有「左拂蚕尾」之言,而先生诗亦有云「积雪明蚕尾,浮云下洞庭」者,可以想见其处云。嘉定门生张云章谨序。
蚕尾续诗集·序
昔者赓飏之作肇自虞廷,尚矣。嗣此,则成周一代为极盛。维时朝廷郊庙乐歌之辞,咏叹流连,皆属圣人之徒,竭其表章而抒其忠爱,而雅、颂传焉。卜氏之序曰:「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兴。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与夫「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者,其体不侔。故风取言情,雅、颂则宣豫导和,奋至德之光而著万物之理。藉令运世之功德稍或弗备而弗醇,虽欲铺张扬厉之,无由也。我皇上秉徇齐天纵之姿,懋健行时敏之学,问俗则薄海近光,攻昧则鬼方革面。圣神文武,广运难名。言之不足,而长言之;长言之不足,而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此真其时,要必有经世大儒应运而出,高文典册,蔚为国华,始克媲美乎《采薇》《天保》《既醉》《假乐》之章,匹休乎《时迈》《酌》《桓》之什也。其吾师新城先生乎!先生《蚕尾续集》凡若干卷,首冠以进呈雅颂三篇,敷文摛藻,义密思精。虽《卷阿》矢诗、清风作颂,何以过之?中间《南海》《雍益》以及归田诸集,亦多就于一人,或属于一国,似不尽关盛德之形容。然告成功而言王政,莫不有以寄吾表章忠爱之情。故即单辞短句,悉可被诸管弦,垂诸永永,不惟沨沨乎雅颂之遗音、卓然成周一代同风,直且与虞廷歌叙之休争烈于勿坏,讵不伟哉!穆伯长尝称退之《元和圣德诗》《淮西碑》、柳雅章之类制作如经,耸唐德于盛汉之表。以视先生之遭逢,而韩、柳又将避席矣!门人程哲拜书于七略书堂。
蚕尾续诗集·原序
本朝海内诗人,自学士大夫以迄布衣隐逸,亡虑数百家,必称新城王阮亭先生为第一,非余一人之私言也。学者诵法其诗而推尊之者,四十馀年矣。先生自少通籍,不欲早仕,杜门攻诗,聚汉魏、六季、四唐、宋元诸集,无不窥其堂奥,故能兼总众有,不名一家。而撮其大凡,则要在神韵。画家逸品居神品之上,唯诗亦然。司空表圣论诗云:「梅止于酸,盐止于咸。饮食不可无酸咸,而其美常在酸咸之外。」余尝深旨其言。酸咸之外者何?味外味也。味外味者何?神韵也。诗得古人之神韵,即昌谷所云「骨重神寒」。诗品之贵,莫踰于此矣。先生编年诸集,版行者甚夥,《蚕尾集》最后出。今又辑为《续集》,自京师寓书,命余序。余瓣香于先生者最久,忆廿年前客淄川,寄二诗呈先生,先生辄谬称之。嗣是浙人游京师者辄首问余,重以余未通显,为海内人才惜。嗟乎!先生交游及门满天下,余何以得此于先生哉?是集起乙亥,迄甲申,先生官少司农以至今大司寇京师之作,中间甲子使粤、丙子使蜀诗亦与焉。其风格高夐,如少陵夔州以后诗,不烦绳削而自合,而清远萧澹,则仍自陶、韦门庭中来,信乎舍筏登岸时也。先生夙有归志,屡请未果。今年冬,获赋遂初,角巾归里。篮舆筇杖,逍遥乎长白、锦秋之间,著书必日益富。余以先生未至西湖为欠事,拟邀先生留题湖山,用补全集之缺,俾南方学诗者幡然一轨于正,先生傥有意乎?作者良难,真诗尤绝少。吾愿读先生诗者,先求先生之神韵,而会意于色声香味之外,庶可与参诗家最上乘也夫!康熙甲申十月,钱唐后学吴陈琰谨序。
蚕尾续诗集·总述
吾师新城先生,八岁能诗,伯氏西樵吏部授以裴王诗法。及在扬州,所交皆当世名贤,高斋视事之暇,金陵、京口、姑苏舟车游览之馀,题咏满大江南北。庚子秋,符升辱收门下,尽得受而读之,因集其顺治丙申以来至辛丑纪年之作较雠之,为《阮亭诗》之刻,此专集所托始也。久之,先生复自取千三百馀首,删其什六,益以《过江》《入吴》《白门》前后诸集,都为一编,凡二十二卷。由是甲辰前广陵所作、乙巳后礼部所作,斐然毕备,属同门生王立极镌之吴门。此渔洋前集之再刻也。康熙壬子秋,祗奉朝命,典试益州,有《蜀道集》二卷、《蜀道驿程记》四卷。其诗高古雄放,观者惊叹,比于韩、苏海外之篇。戊午春,膺皇上特达之知,擢授翰林侍讲,寻下徵其诗,录三百篇以献,谓之《御览集》,未敢专行。庚申冬,拜国子祭酒。符升时官膳部,从游无间晨夕,乃更裒其辛亥迄癸亥之诗,得十六卷,重为编次,曰《京集》,曰《蜀集》,曰《家集》,此渔洋续集之三刻也。甲子冬,以宫詹受命秩祀粤海,有《南海集》二卷。符升同门生金居敬僭序其端,而《粤行三志》三卷、《皇华纪闻》六卷、《广州游览志》一卷附之。此一时一地专为纪录之四刻也。方使车之南行也,雪阻东平,望小洞庭中有蚕尾山,为唐苏源明宴赏地,因取以名其山房。退食之暇,合戊辰至乙亥诗及碑版记序杂文,为《蚕尾集》十卷。而古文词之前此者,复别为《渔洋文略》十四卷,雪苑宋先生为之作序以传。此诗文合集之五刻也。丙子春,以少司农祗命祭告西岳、西镇、江渎,有《雍益集》《秦蜀驿程后记》《陇蜀馀闻》各一卷。盖先生游历所至,必讨论其山川风俗、古今人物之本末。陇蜀既旧游之地,已详具《驿程记》中,而此又纪其所未备者也。丁丑夏,属娄江通政钱公邮寄,且以总序见委。先生之言曰:「再使秦蜀,往返万里,得诗才百馀篇,皆寥寥短章,无复当年《蜀道》《南海》豪放之格。然览古兴怀,得江山之助,生色有加。拟诸《眉山集》中所分纪行、游览、古迹、寓兴诸篇,殆兼而有之。」此又一时两地再为纪录之六刻也。其间《驿程》《纪闻》等书凡六种,略如昔人随笔总录之例。又有五言诗、七言诗及《唐贤三昧集》《唐诗十选》三书,独发明司空表圣、严沧浪论诗微旨,与诗集并行,为世所宗法。此又先生诸集外之别刻也。其他著述已成书者,则又有《国朝谥法考》一卷、《池北偶谈》二十六卷、《居易录》三十四卷、《五代诗话》《古欢录》各若干卷,皆集外单行。然则先生之才名、之治状,所早见于江郡、不尽于文词者,施之大用,正不可量。而即此等身之业,传自名山,固已章章若是。于是诸大君子之论其诗者,自蒙叟先生以下,凡数十家,足以观诗家总萃之大意;论其文者,以谓原本经史、斟酌唐宋,卓然为一大家,当以雪苑先生为定论。此皆当代名流所共见共闻,毋容门下士之更赞一辞者也。特取四十年来请业于几席之前者历为叙之,聊志较雠之本末云。昆山受业门人盛符升谨述,时年八十有三。 〖右家君门人盛侍御诚斋先生题《雍益集》首总述一篇。此后又有先生同国子祭酒曹峨眉先生所编《精华录》十卷,又《唐人万首绝句选》七卷、《香祖笔记》十二卷、《古夫于亭杂录》六卷、《渔洋诗话》三卷、《分甘馀话》四卷,及斯集诗文,先生皆不及见矣,并识于此。男启涑、启汸、启汧谨记。〗
衍波词·序
兰陵邹祗谟吁士撰 盖闻之弇州曰:《花间》者,《世说》之靡也;《草堂》者,《文选》之变也。而余以为不然。《花间》句雕字琢,调或未谐,句无不致,是昌谷之靡也;《草堂》音协调流,句或未研,体无不秀,是西昆之变也。至所云「字必色飞,语必魂绝」,则美出自然,诚非缘借矣。常试论前代诸家:文成之于元献,犹兰亭之似梓泽也;新都之于庐陵,犹弘治之似伯玉也;琅琊之于眉山,犹小令之似大令也;公谨之于稼轩,犹宣武之似司空也;逮黄门舍人之于屯田待制,直如曹刘之于苏李。遂觉后来益工,然未有如吾阮亭者也。阮亭年少才丰,无所不擅。千古文义书词,直欲一时将去。即如诗馀一事,于阮亭直雕虫耳,而以余读之,篝灯萧寺,中夜琅琅,觉十年中离别之苦、哀乐之多,无不怦然欲动,而艳思绮语,令人手推口维而不能解,则阮亭之移我情与我情之合于阮亭,诚有不自知者,又何「色飞魂绝」之足拟也哉!如余舌本作强、笔底如椎,偶赋短言,无关佳事。即至同里诸子好工小词,如文友之儇艳、其年之矫丽、云孙之雅逸、初子之清扬,无不尽东南之瑰宝,以视阮亭,并驱中原,犹恐不免为黄沛耳。(录入:天印山人周沛。)
维基
王士禛(1634年9月17日—1711年6月26日),小名豫孙,字贻上,号阮亭,别号渔洋山人,斋号蚕尾山房,人称王渔洋,山东新城(今山东桓台)人,清代文人,进士出身,康熙年间官至刑部尚书。工诗文,勤著述,著作有《渔洋山人精华录》、《池北偶谈》等五百馀种。卒谥文简。

人物简介

词学图录
吴湖帆(1884-1968) 名燕翼,字东庄,号倩庵。江苏吴县人。南社社员,名画家、词人。上海美协副主席、上海文史馆员。有《吴湖帆画集》、《佞宋词痕》。
佞宋词痕
1894-1968,清代著名书画家吴大澄之孙。初名翼燕,后更多万,又名倩、倩庵,字遹骏,东庄,别署丑簃,书画署名湖帆。江苏苏州人。擅长中国画。历任上海中国画院画师,上海美术学校、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浙江美术学院国画教师,上海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副主席。二十世纪中国画坛一位重要的画家。早年与溥儒被称为“南吴北溥”,后与吴子深、吴待秋、冯超然、在画坛有“三吴一冯”之称。作为鉴定家,他与收藏大家钱镜塘同称“鉴定双璧”。
佞宋词痕·序
吾方闻之,士于金石文字多跋尾,研求点画,分别肥瘦,及其所出之土,时代先后,与夫流传之绪,咸著于录,以诒来哲。
至翁覃溪乃一发之于诗,而或者讥之以为学人之诗,非诗人之诗也。
则彼未尝读凤翔八观于石鼓诅楚文,皆韵语也。
昌黎临川精于训诂,故其所作若干将莫邪,光气不可逼视,又若赤刀大训,天球河图,森然罗列于左右之间,此固非枵腹寒俭梦境之所能造。
然则覃溪岂非豪杰之士,毅然自为者哉。
吴君湖帆之于词,其亦诗家之覃溪矣。
湖帆为恪斋先生之孙,又娶于潘,吴潘两家收藏甲海内,自其儿时日寝馈于金石书画,其作画并世无与为匹。
而尤嗜词,寻声探律,规模周吴,所次周吴韵者最多。
上自子野、屯田、六一、东坡、淮海、方回,以迄彦高、稼轩、白石、梅溪、玉田、草窗、碧山,不名一家,小山尤多,别成外篇一卷,颜其耑曰佞宋词痕,志微尚也。
夫文章小技也,词于文章,技之小而尤小者也。
工于此者不过闺襜之言,恩怨尔汝,甚者至流于淫荡,其稍异趣则或呵天斫地,以发其胸中抑郁不平之气。
自常州学者标举比兴,以为上接骚辨而词体始尊,然犹未能拓其境域也。
湖帆博雅嗜古,耳目闻见既有异乎单门,集中所题金石文字若齐侯壶、邾钟、吴季子剑、孙吴大泉以至汉沙南侯获碑、魏石门铭、梁萧敷敬太妃双志、隋常丑奴墓志、董美人墓志、怀素圣母帖、王居士砖塔铭、苏书大江东去词、蜀先主庙碑、七姬权厝志,太半宋金元明旧拓,改跋尾为倚声,几使明诚金石录与漱玉词合而为一,此真能为词家日辟百里者。
其他题宋以来法书名画及所藏宋椠梅花喜神谱尚不与焉。
曾子固所谓骚人所不及,近世所未有,殆即此也。
湖帆元妃潘静淑亦能词,其绿遍池塘草句颇传诵。
庚寅八月,七十八叟如皋冒广生撰。
佞宋词痕·序
湖帆尝集宋人词为联珠集,余先序之矣。今复收读所谓佞宋词痕若干卷,且属加删剟。湖帆用力于词殆三十年,而欿然不自满,若此何其难也。夫倚声之体,导源花间,而极于两宋,词必宗宋,犹诗必宗唐,故以佞宋名集,已可识其指归。观言情诸作,高者规模吴贺,次亦旁皇花外、白云之间。而宁拙毋巧,堂庑益宏阔矣。湖帆既工书画,精于鉴识,为人题碑帖图卷,遂亦以词为之。叹咏而外,兼涉考据,此即如翁覃溪诗,别创规格,虽有佳者,疑不足以示范,故承属所芟,以此类为稍多云。 癸巳二月,汪东。
佞宋词痕·跋
倩庵兄出视所著佞宋词痕,拜读既竟,承命缀数语于后,固辞不获,聊抒管见,以上覆雅令。中西哲人均有文如其人之喻,词人之工者,必其人襟抱绝俗,情感深挚,体物精微,遣词铸句不同凡响。集中悼亡感旧诸作,自写悲怀,动人心脾,非情有所钟者,宁能道其支字耶。倩庵博疋多闻,于学无所不窥,承令祖恪斋先生家学而发扬光大之,故怀古题啚,咏物考订之作尤出色当行。外篇和小山词悱恻缠绵,骎骎欲夺叔原之席矣。平生以画师驰名中外四十余年,其所为词多阐画理,而自成其为倩庵之词。佞宋云云,殆示其祈向所在耳。倩庵词之独到处,在词中有我,迥非晚近摹声拟句者所能望其项背也。吾于倩庵之为人,知之特深,爰摅所见如此。 一九五四年一月弟冒效鲁读后谨跋。
佞宋词痕·题词
奉题湖帆兄佞宋词痕 花下填词号断肠。梦梁一录也寻常。周姜乐府有情泪,董巨云山无尽藏。墨雨遍洒特健药,天风自摇劬突当。余怀灌灌坐掩卷,铅椠何功颜发苍。 癸巳小除,龙喜瞿宣颖。 水龙吟 小楼高矗苍茫,望中香雪参差。坠罗浮旧梦,广寒仙侣,三生夙契。草绿池塘,花明书屋,词痕如水。任寻檐索笑,遥吟俯唱,商乐律,校宫徵。 三戟崔巍门第。嗣清芬、声华环起。江山陶写,烟云供养,荆关高致。柳外寻腔,梅边按谱,继周凌史。恰江南春近,一尊相约,入花间辞。 癸巳残腊题佞宋词痕。双流向迪琮。 徵招·奉题吴倩盦佞宋词痕 承平旧日人年少。重来鬓丝俱老。双管写生绡,剩兰闺残稿。怀慵未扫。拚付与、丹青歌啸。淮海屯田,蘋洲竹屋,略同襟抱。 梅萼伴閒庭,寒香里、便有箫鸾仙调。金缕逗微波,况螺鬟清妙。芝芙怜梦杳。却赢得、知音玉貌。冶春近、斗翠筹红,悔相逢不早。 癸巳冬日杨天骥千里写上。 高阳台 斑管生花,蛮笺织锦,无双佞宋词痕。换徵移宫,飘然俊逸清新。周情柳思浑料理,藉风流、扫尽閒尘。有谁知、月映疏帘,露染重茵。 今生慧业前生定,凭红牙按曲,玉笛吹云。岁月优游,豪挥醉舞香薰。雅人深致雕栊畔,羡多才、白雪阳春。洒芳菲、燕子呢喃,梅景缤纷。 癸巳冬日盐官孙成拜稿。 鹧鸪天 潇洒襟裾接宋贤。江东六法早流传。细吹银字调宫徵,喜满金壶逞秘妍。 思片玉,和屯田。小窗梅萼对癯仙(梅花閒伴老来身,白石词句也。)。新词诵浣蔷薇露,却寄南云又惘然。 右调鹧鸪天,即应湖帆长兄命题新刊佞宋词痕。甲午年正月文怀沙。 石湖仙·依白石声韵奉题 羁栖黄浦。数名手丹青,谁拟高处。春讯入帘来,引骚魂、清宵悄去。灯前凝想,恍梦见、玉人歌舞。相与对露华,感慨今古。 轻盈料曾换马,闭娉婷、悽吟断句。待发幽芬,捍拨徐调宫羽。识藐苏斋,曲成金缕,巧生弦柱。忏绮语登瀛,记取秦府。 与湖帆道兄相契廿余年,垂老江湖,每以歌词相商榷。顷湖帆写定所为佞宋词痕五卷,中多有关金石书画之作,考订绝精,其题董美人墓志羁七姬权厝志并为艺林传诵。昔翁覃溪以五七言诗作金石题记,已诧为生面别开,试与湖帆角逐词场,当退避三舍矣。甲午立春后六月忍寒龙元亮附识。 洞仙歌 沧桑涕泪,记繁华尘土。彩管银箫入新谱。认鸿痕旧梦,景物依稀,惆怅在、还忆年时风絮。 悲欢盈眼是,健笔词场,文藻江南重声誉。点缀费吟思,香屑情怀笼天水,妙裁警语。展卷又、华笺灿然脂,怛绿草池塘,佩杳芳侣。 内侄潘承弼谨题。 踏莎行 镂月裁云,彫章摛藻。画楼清梦凭多少。蜀笺细写翠螺新,小山乐府东山调。 帘幕遮花,池塘生草。分茶斗韵情难了。尊前一曲按红牙,相将万古闲愁扫。 甲午正月门生孙祖勃拜读谨题。 鹧鸪天·用叔原韵题湖帆社长和小山词 梦向瑶台酒一钟。春回双颊见微红。小蘋归后生明月,仙掌行来怯晓风。 知相忆,定重逢。口脂深印两心同。临川公子悲凉意,尽在红牙按拍中。 甲午初春忍寒龙七。 念奴娇 高楼梅景背西风,掩映疏枝繁朵。篆缕萦回沉水细,正是词心初可。片玉仙音,小山雅韵,拍倩红牙和。举头新月,入时眉样刚妥。 其奈绿草池塘,黄昏庭院,寥落无萤火。唤起采毫留墨沈,替写闲愁些个。六叠清平,双声红豆,调入伊州破。湘帘低卷,燕巢梁上重作。 癸巳新秋,庐陵周茝校录代和清平乐末六首,并题此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