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陈爔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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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简介
合肥人,字元晖,号骏孙、弥龛。肄业于上海复旦大学。李氏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以诗鸣世,著有《始奏集》、《佛日楼诗》,为郑孝胥、马其昶、陈三立诸前辈点名称许。约在一九四九年下半年来到广东,先居澳门,后迁移香港。《佛日楼诗》为作者生平自订的诗稿,其中晚年在港澳作品,收录一百多首,编为《大腓集》。李氏为诗,尊学同光体两大宗匠范肯堂、陈三立,远挹韩愈、欧阳修,即可谓是近代宋诗派之馀绪。
合肥李氏兄弟诗集·序
诗至近代,与时局为因缘,乃尽其变,极其盛,而自成风会。
彭泽汪方湖著文缕举近代诗派,即有湖湘派、闽赣派、河北派、江左派、岭南派、西蜀派六派。
六派皆表表于世,而闽赣派尤冠绝一时。
夫闽赣派者,风格生涩奥衍者谓之赣派,清苍幽峭者谓之闽派。
闽赣合派,即陈石遗所谓同光体者也。
同光体影响近代诗坛至巨,语其朔,复有关乎桐城诗派。
盖桐城诗派为有清一代诗坛关捩。
是派也,姚姜坞发其端,姚惜抱集其成。
前此康乾诗坛阘茸不振,至桐城诗派出,镕铸唐宋,以文为诗,方生面别开,教化广大。
受其沾溉,道咸间程春海、祁春圃、曾文正、郑子尹、莫子偲、何子贞诸公弘扬宋风,独辟异境,是谓之前期宋诗派;同光间陈散原、郑海藏、沈乙庵诸公复踵事增华,是谓之后期宋诗派,亦即同光体是也。
同光体后出转精,实大声宏,影响遍及海内,于皖诗影响尤巨。
故汪方湖论列闽赣派,即首以桐城诗人媵焉。
虽然,其所论亦有不甚确切处,盖皖诗以桐城诗派为大宗,桐城诗派与同光体源固同矣,而其流则异。
论其分合,则同光体承桐城派遗绪,调适上遂,终乃畸于一偏,祧唐而专主于宋;桐城诗派则始终笃守家法,镕铸唐宋,丰神情韵与筋骨思理并重。
是同光体固牢笼一世矣,而影响及于近代桐城者则甚微。
并时桐城作手,若姚永朴、姚永概、方守敦、苏艺叔、潘季野、叶玉麟、方孝岳,皆火传姜坞、惜抱,而不染陈、郑风习。
故谓同光体与桐城诗派平流并进则可,谓同光体反哺桐城诗派则不可。
然则同光体影响皖地者当别有所在。
所在为何?
曰庐州合肥也。
夫有清一代,合肥虽为庐州首县,而僻处内地,交通不畅,风气难开。
世风如此,诗风亦然。
自清初至嘉道,合肥诗均囿于唐风,陈陈相因,了无生气。
咸同以还,淮军崛起,交通日广,风气方随之大开。
诗坛因缘际会,亦与海内诗风肸蚃相通,渐多学宋而卓有所成者。
如杨燮卿为诗「颇近宋人」,刘衡庄「诗宗宋人,为吾乡近时健者」。
逮同光体起,尤多桴鼓之应。
如江球「年少耽诗,为散原老人所赏」,李国荣「读近人郑海藏诗,含咀枕葄,颇得神髓」。
至李家煌昆仲,则造其堂而哜其胾,不啻同光体具体而微者也。
盖李家煌出自名门,家学渊源,少时即受文法于桐城马通伯,受诗法于舅氏龙慧。
既长,复从同光体巨子陈散原、郑海藏诸公游,衣钵相传,濡染极深。
其为诗自广陵而上摩韩垒,为之阶者,即散原、肯堂二公也。
迹其所为,纯乎同光体手眼。
所作五七言古体,具体昌黎,排奡妥帖,词气刚劲,置之韩集中几可乱真;而高怀远抱,亦间有似海藏者。
五七言近体,则深入散原堂奥,琢句鍊字,笔力老健,往往纳艰崛于质澹,发芳馨于寤寐,奥折精莹,蟠而天飞。
并世同光大老均不吝赞词,许其为后起一作手。
介弟李炜,虽功力稍逊,而妍鍊工切,亦差堪肩随。
抑余于此尤有言者:近人出入同光体而卓然有成者,并世唯知有曾履川、邵祖平、钱仲联、冒孝鲁、钱钟书、吴孟复诸公,而于渊源更深之李氏昆仲反湮没无闻,不在偻指之列,此非合恒情。
今章明兄有感于此,乃发愿梓行《合肥李氏兄弟诗集》线装本流布海内,非独表彰乡贤、发其潜德幽光而已,亦以见同光体影响吾皖至深且巨也。
其有益于诗坛,为功于诗史者,岂浅鲜哉!
昔赵撝叔视搜集前人残剩文字,比诸掩骼埋胔,则章明兄此举也,谓之掩骼埋胔固宜,而蹈德履仁,转有过于掩骼埋胔者远矣。
书成,章明兄属余序,乃不揣冒昧,发其覆如此。
是为序。
岁在壬寅金秋,桐城后学汪茂荣敬撰。
佛日楼诗·序
往识合肥李子栩庵于行都,读其诗则摩韩垒者也。孤桐丈曰:「乃兄弥龛诗,海藏所亟赏,子未之见邪?」则心识其人。十年前,余以违难遁海南,栩庵已行至,又以其介得识君。其为人匑匑如畏,谦冲敛抑若不胜,及读其诗,则与栩庵笙磬同音,乃韩法也。间出其《佛日楼诗》属为序,且语之曰:「吾诗自广陵而上摹韩垒,而为之阶者,则通州、义宁两先生也。」余曰:「异哉!吾二人为诗途径何不谋而合若是也?」余弱冠来京师,先大父伯厚公则授以散原精舍诗,及执贽北江先生之门,又从受范伯子诗。二家面目取径虽各异,然为同光体先路之导则一也。吾侪既受两家诗,而上溯而苏、黄,而杜、韩,而陶、谢,若有阶陛便其升跻焉,迨造乎其极,若登泰岱嵩华之颠,排云下视,则众山皆培塿矣。然则始学取径可不慎邪?君三十年前所为诗,已为海藏、散原、通白诸老所叹赏,君独不自满,假日探讨古人,而不敢自暇逸。又尝从海内外显密诸师游,以求断生死、住寂乐,持咒长斋者逾四十年,而祛卢之文、天人之学、射击之术,又无不嫥精独到,为世楷模,而君顾嘿然不欲世知也。其意量之广,岂世之稍有获即沾沾自喜、传之惟恐不速、扬之惟恐不尽者所可得而望者哉!夫诗与禅相需者也,自佛法入中国,而诗人若谢若王若杜若苏黄若王陈,盖无不叹其超绝而资以为用,而诗境为一新,独韩公不之近焉。君,佛弟子也,而诗自韩入,本韩之质而哜佛之超,斯真足弥韩之不足而几超韩矣。吾闻佛以了生死、入涅般为鹄者也,区区文字,论者以为学佛之障。然吾又闻佛说三藏十二部,宁能舍文字以说法邪?吾曹以声音为佛事,以文字證般若,衍佛之传,又岂可少是邪?然则文字之于佛,有相成相證之功,非可以障目之彰彰明矣。君尝语余:「吾母诞余之夕,梦入寺礼佛,见僧众移佛象日中曝之,问故,则曰:『诸佛苦尘闇久,曝之期重睹光明也。』寤而余生,先君因以名吾楼,所以识诞徵也。」余以为君心与佛通者也,其诗则一话言之微,无不自佛心出,以佛光加被之,岂有不若皎日之无幽不烛、无闇不明者邪?微梦徵,其辉光自足也,况梦之凿凿邪?而君诗之光芒,乃与佛日争辉映矣。太岁在昭阳单阏陬月,福州曾克耑。
佛日楼诗·自序
积四十馀年所为诗,芟弃之馀,得四卷。二十至三十岁者曰始奏集,四十岁以前者曰芦荡集、昨死集,五十至六十五者曰不腓集,皆以一时所际所感之各异而为之名也。四十至五十之稿曰堕甑集者,兵燹播迁,中已散佚,故不复具。具者四集,都三百馀首。寡宣平之奏,无饰喜之辞,岂乱离之世,多变徵之音者非欤?虽然,山川之登览,人事岁月之迁变代谢,接吾耳目,辄时易境状,既往复不可控追,感物言志,抚序兴怀,莫不为他日款梦之资,倘亦劳情所不默也?姑写次之。癸卯春,弥龛居士李家煌于吼堂。
佛日楼诗·评语
襟抱之高,笔力之健,度越恒等,真异才也。曩馆骏孙家,骏孙方为童子,别十二年,再见于申浦,其学问便已成就如此,安得不令人畏后生耶?辛酉冬日,马其昶记。 仆顷得七古一首赠甥,极论古今能文者无不工诗,而但以诗名者或有不工于文之人。甥为诗老健若夙工者,且吐弃一切,不肯作一凡近语,此非于文用力之深,何以有此?又甥赠陈君五言,极见远抱,置之海藏集中,几无以辨,且有突过郑老之处。诵之喜而不寐,为之不已,必可成家,方当上追古人,何论时贤?仆真欲缩手退避三舍矣。壬戌人日,龙慧。 贤受诗法于尊舅氏,取径之正,自不待言。运诗文皆无真探求,而诗尤无解,实不足以言利病。姑以粗略观之,惟觉气象峍兀,未可攀也。癸亥正月,张文运记。 效昌黎而天骨开张,驰骋自恣,端推王逢原为具体而微。作者继起,独与之抗,旷世相感,殆匪偶然。至殊响别裁,复往往纳艰崛于质澹,发芬馨于寤寐,参以皮陆,纬以姚贾,少年脱手,遽有此高诣苍格,蟠而天飞,又恶能测其所至耶?丙寅冬月,散原老人陈三立养疴沪上读讫题。 恢诡之思,出以古澹,千载逢原,何殊旦暮。丁卯三月十八日,孝胥读毕谨注。 古体远宗王广陵,近抗郑子尹,宁为可憎,毋为可狎,是真能喻独坐者。七言近体,奥折精莹,何无忌酷似其舅,龙慧堂衣钵有传人矣。丁卯四月,周达拜读谨题。 古体排奡处由天授,天授者宜益以句法之坚苍;近体高远处由人力,人力宜更求意理之平实。奇才世所罕见,爱敬之极,妄欲效滴涓于江海耳。丁卯秋八月,陈曾寿拜读题。 余生平罕称诗,而所交多诗人,诗人不以其不能而强聒焉,亦时效其所为而勿能似也。骏孙后起诗人之杰也。散原、海藏两先生,及吷庵、仁先、鹤柴、梅泉诸公,所以崇奖期许之者甚至,乃复以能问于不能,吾将何辞以益吾骏孙哉?抑吾闻之,骏孙内行纯备,覃研群籍,旁通梵典,与夫人并精鎗术。尝校艺于西人所为会,辄互冠其曹,西人惊骇叹服,至为文以张之,以告其国人,又何其多能也?骏孙年甫壮,所为诗已卓卓成就如此,又擅兼人之长事,犹不自满假。吾虽无以益吾骏孙,骏孙之所自进以轶今抗古者,又乌可量邪?戊辰六月,湘潭袁思亮拜读记。 海藏楼好以诗进退人,持论殊刻,不轻许可,独于合肥李骏孙,英年骏发,誉不绝口。《巢湖歌》一首,谓是近年诗坛绝无仅有之宏制。今幸有得,遍读作者之诗。《巢湖歌》亦讽诵再四,静穆之气,以诙诡之笔出之,满纸皆天授独到之处。昌黎逢原云云,似为皮相之谈。癸酉秋,章士钊拜读。
佛日楼诗·后序
此先兄弥龛遂居海外时,手自删存其前后所作之诗。诗在而君往矣,嗟乎!吾忍触恸而重读之耶?惟其精忱之所锲,意兴之所寄,神思之所抒,心血之所铸,自有其不䃺灭而长留于天地间者,傥在斯乎?则把君之诗,謦欬若重接,梦痕若重温,风雨联吟若重对,凭以契合心灵,摆落尘浊,且暂忘此荒茫何世馀生踽踽之独伤也。既为检校遗稿,同颂橘、揽秀两知已斟取,其割舍之篇什,复惜加保留。嘱兄子道培补录于卷,付刊存之,凡三百五十八首。曩积旧稿,屡经播迁,多已散佚,生平所作,固不仅止此耳。君澹泊耿默,掩抑若无所能,虚以应物,严于律躬,处事井井,缜细弗苟,犹传先公之遗风。而蔼然克己,厥德肖妣,盖笃赋性天,其秉有自,既渊承家学,蟠蓄根器,而遭时不造,与世相遗。历家国沧桑,天荒地变,流亡颠沛,疾疢折磨,溯中岁迄老,洵已忧患艰辛备尝之矣。当其少壮,处贵介华膴之境,则早耽佛乘,净密兼持,长斋积卌馀年如一日。于人间逐逐利名嗜欲之好,罔所歆涉,夙怀超世之愿,习在家禅慧因,倘自多生宿具者欤?故虽履蹇夷然,素襟不涅,持以排幽忧、通妙悟、存孤尚者,唯诗自娱而已。尝相与论诗蹊径,君自言弱岁学诗,初入从山谷,承先舅氏刘龙慧先生诲,以「宁拙毋巧,宁涩毋滑」由黄入杜,庶免浮廓之习。循序以进,领益至深,涵泳于少陵、昌黎、玉溪、半山诸家,清代则最喜郑巢经及陈散原翁诗,运思差可深入,而日流于晦涩。四十以后,自憎其槎枒,力求显出,趋响平易,造乎自然,乃嫥涉东坡,且笃好范伯子之诗,积又廿载,殊戡精进。每滋愧荷诸师友老宿奖掖踰实,今垂垂老矣,犹蹩者不忘履,结习未蠲,聊自哦遗云。噫!吾兄弟虽并耽诗,而岂图以诗鸣哉!惟同气知音之契,骨肉文字之欢,则有逾世间寻常友于之乐。历劫原鸰,晚获飘聚海表,同听楼钟于肩偕,讲学之馀,时相联吟倡和,互證诗禅。此乐往矣,不复再得,而荷担襟期,痛失提挈,日暮道远,独行弥觉心孤。追忆生平,缀纪梗概,俾后世相知,诵其诗而如觌其人焉。癸卯六月朔,弟炜栩庵谨跋于九龙半岛。(录入:顾青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