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女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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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803 【介绍】: 唐僧。台州天台人,俗姓陈。因其曾发大愿,尽一报代众生之病,故本名不显。幼出家于台州国清寺。登戒后,历游观方。初至洛阳,次河阳,立道场为民救旱。代宗大历元年,结茅居霍山,颇有异迹。后住晋州大梵寺。又数开施食道场以救饥。
新脩科分六学僧传·卷第二十八 證悟科(二)
天台陈氏子。
七岁丧父。
哀毁过礼。
服除白母。
求出家。
母意难之。
即断一指示所志。
遂趋国清寺落发登具。
以其每欲以己代众生病苦也。
故名。
久之游方抵淩郊。
时河阳方苦旱。
病适至因按经法。
绘八龙王立道场以祷。
果大霔千里沾足。
先是其地夏则风雹暴作。
苗稼偃拔。
雉堞皆颓弛。
识者以为毒龙使然。
病为持密语禳之。
自尔无患。
民立祠肖貌祀焉。
大历元年。
登太行入霍山。
结茅深𨗉以遁。
或有盗其所蓄者。
欲遽去。
而二虎据路口。
会病从他处归。
盗扣头陈悔。
病慰喻之斥虎使去。
盗顾乞留服役左右终其身。
中山庙尤灵异。
昔神尧初起义师。
尝沮阴雨。
迷道于此。
而神阴助有功迹。
及即位诏镌石像列祀典。
病至是念其以杀食晋绛间。
于是造庭对像语。
使从己受佛戒。
像忽颔首若许者。
旁顾神妇像略不动。
病则毁撤之曰。
何物顽矿能为众生害。
如此。
百姓以告太守。
太守怒系之。
嘉泉寺门户扃鐍严甚。
旬浃启视病则兀尔禅寂自若。
众闻而坌至。
或击磬以出其定。
太守遣邀之弗听。
使再往。
约曰。
如必弗来者。
则断其头来。
病谩斩一指付使者。
太守感动竟躬诣以谢。
仍徙病大梵寺且营浮图。
以葬指节。
由尔檀信向慕而施币山积。
有忌者赂贫女。
以鸩酒进曰。
妾夫善酿。
今兹其酿诚加美。
幸和尚小酌。
以种福田。
经云佛不违众生愿。
惟和尚慈悲病。
曰汝非佛耶。
女喜尽以情告。
病笑釂曰。
吾所坐地当裂。
徐视之。
果裂。
其毒气之酷可想见。
今俗以酒供养始此。
岁饥必募粮设会。
以饱饿者凡八设会。
而燕赵赖之。
贞元十四年七月八日。
别众跏趺。
如入禅定。
弟子疑其不灭。
列香华供养如常时。
阅一岁肤肉觉坚缩。
而后加之漆布以图永久。
武宗时舁匿废陶灶中。
风雨莫之庇。
寻出异草盘结覆顶上。
宣宗复教。
作亭徙置之。
嘉泉指节历百龄不坏。
筋肉爪甲愈益光润如黄金色。
唐沙门。
史亡其名。
隐居兴元褒城之中梁山言行直率。
不为世俗规矩所制。
饮酒啖肉自若。
其侪辈举非之。
然以齿腊之。
长。
获纪纲寺职。
而议论设施。
咸当人亦因以畏服焉共尊为上座。
少年后生。
间有效其所为者。
上座闻而骇曰。
未得净心地。
何敢尔。
吾弟当以折伏之。
一日戒庖者。
剩治饼餤邀众游冢墓间。
独地坐掇枯骼腐胔。
铺饼餤裹食之。
如鲜美隽永物。
众环视哕呕不能已。
上座顾谓众曰。
汝等能食此否。
能食此则庶几可以食肉也。
及柳公仲郢。
镇兴元时躬诣礼敬。
年八九十乃卒。
宋高僧传·卷第二十六 兴福篇第九之一
释代病者。台州天台人也。姓陈氏。以其尝发大愿尽一报代众生之病。致本名不显矣。诞育之辰祥光充室。邻里异焉。七岁丧父。哀毁几于灭性。白母求出家母才艰阻遂断一指。亲党敦劝。偏亲乃送于国清寺。因戒法登满誓志观方。初止今东京。次于河阳。为民救旱。按经缋八龙王。立道场启祝毕投诸河。举众咸睹画像沈跃不定。斯须云起肤寸雷雨大作。千里告足。自此归心者众。先是三城间多暴风雹。动伤苗稼雉堞。号为毒龙为之也。代病为诵密语。后经岁序都亡是患。盟津民立堂宇若生祠焉。大历元年。登太行游霍山。乃深入幽邃结茅而居。有盗其盂食。俄见二虎据路。会逢代病。盗叩头陈悔。慰谕毕因摩挲虎头。如是累伏猛兽。其盗本樵子。愿依附为苦行焉。其中山神庙晋绛之间传其肸蚃。代病入庙劝其受归戒。绝烹燀牲牢。其神石像屡屡随劝领首。顾其神妇略无俞答之状。遂剃神之发毁撤神妇。乡人怪之闻白州邑。太守怒之曰。此唐高祖初起至此。久困阴雨其神见形示路以迎义师。厥后砻石为像。荐飨无亏。此之髡师无状敢尔。俾系闭于嘉泉寺扃键且严。至二十日启关寂然禅定。倾城咸往观礼。或声磬舒徐而起。太守急召之不来。以至约令断头。代病斩一指以付使者。太守感之。躬就迎请。移置大梵寺。别营砖浮图以藏其指节矣。由是檀信骈肩蹑踵。有窴毒于酒者。贿贫女往施之。代病已知。贫女绐之曰。妾家酝觉美。酌施和尚求福。况以佛不逆众生愿。代病曰。汝亦是佛。然贫女惧反饮具以情告。代病执杯啜之。俄尔酒气及两胫足地为之坟裂。闻者惊怪。以酒供养自兹始也。汾隰西河人有疾。止给与净水饮之必瘳。凡属荐饥必募粮设食。后于赵州救斯荒歉。作施食道场前后八会。遐迩赖之道感多类。以贞元十九年秋七月八日奄然跏趺示灭。四众初谓如嘉泉寺之禅定欤。香华供养。至于隔岁肤肉渐坚。方知永逝。遂漆布缋画之。武宗废塔像无巨细皆毁除。或议之移入陶灶中。既而生瑞草一本。其状亭亭若盖。盘错萦纡庇其风雨而有馀也。宣宗即位佛事中兴。纲紏比丘造小亭。移真形窴于此。先于嘉泉寺断指节。已过百龄筋肉甲爪光润且如金色。或属兵革城陷指亡。后有赍出逃难。事息归还。亦阴福其逋亡者。至今平阳人崇信焉。
神僧传·卷第八
释代病者。天台人也。姓陈氏。诞育之辰祥光满室。邻里惊异。七岁丧父哀毁几于灭性。白母求出家。母才艰阻。遂断一指。亲党敦劝偏亲。乃送于国清寺。因戒法登满。誓志观方。初止东京。次于河阳为民救旱。按经缋八龙王立道场。启祝毕投诸河。举众咸睹画像沈跃不定。斯须云起肤寸。雷雨大作千里告足。自此归心者众。先是三城间多暴风雹。动伤苗稼雉堞。号称毒龙为害。代病为诵密语。后经岁序都无是患。共立堂宇若生祠焉。大历元年登太行游霍山。乃深入幽邃结茅而居。有盗其盂食。俄见二虎据路。会逢代病。盗叩头陈悔。慰谕毕因摩挲虎头。如是累伏猛兽。其中山神庙晋绛之间传其[月*(夸-大+八)]蚃。代病入庙劝其受归戒。绝烹燀(音阐)牲牢。其神石像屡屡随劝颔首听命。由是檀信骈肩蹑踵。有寘毒于酒者。贿贫女往施之。代病已知。贫女给曰。妾家酝觉美。酌施和尚求福。况以佛不逆众生愿。代病曰。汝亦是佛。然贫女。惧反饮具以情告。代病执杯啜之。俄尔酒气及两胫足。地为之偾(音奋)烈闻者惊怪。以酒供养自兹始也。汾隰西河人有疾。只给与净水。饮之必瘳。贞元中奄然跏趺示灭。

人物简介

词学图录
顾随(1897-1960) 本名顾宝随,字羡季,号苦水,别号驼庵。河北清河人。1919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历任河北、燕京、辅仁大学教授。有《无病词》、《味辛词》、《荒原词》、《留春词》、《积木词》、《霰集词》、《濡露词》、《闻角词》、《苦水诗存》、《倦驼庵稼轩词说》、《倦驼庵东坡词说》、《顾随文集》、《顾随诗文论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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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随(1897—1960)字羡季,别号苦水,晚号驼庵,河北清河县人。1920年毕业于北京大学,终身执教并从事于学术研究与文学创作。先后在河北女师学院、燕京大学、辅仁大学、中法大学、中国大学、北京师范大学、河北大学等校讲授中国古代文学,四十多年来桃李满天下,很多弟子早已是享誉海内外的专家学者,叶嘉莹、周汝昌、史树青、郭预衡、颜一烟等便是其中的突出代表。由《稼轩词说》、《东坡词说》、《元明残剧八种》、《揣龠录》、《佛典翻译文学》等多种学术著作行世,并发表学术论文数十篇。出版《顾随文集》、《顾随:诗文丛论》、《顾随说禅》、《顾随诗词讲记》等。
荒原词·序
羡季取其近二年中所为词,命名曰「荒原」,又最录其所删旧日稿如干首,命名曰「弃馀」。合为一册,将继其「无病」、「味辛」两集而付印。且属宗藩为序。余自维既不能词,又不能文,将何以序也?虽然吾两人订交且十年,羡季视余若长兄,余虽未敢即弟视之,然友朋中知羡季宜莫余若者矣,是则不可以无一言。以余所知,八年以来,羡季殆无一日不读词,又未尝十日不作,其用力可谓勤矣!人之读「无病」词者,曰是学少游、清真;读「味辛」词者,曰是学「樵歌」、稼轩。不知人之读是集者,又将谓其何所学也。而余则谓:「无病」如天际微阴,薄云未雨;「味辛」如山雨欲来,万木号风;及夫「荒原」,则霶飙之后,又有渐趋睛明之势。余之所能言者,如斯而已。抑更有进者。八年中,作者每有新作,辄先以示余。余受而读之,觉其或愀然以悲,或悠然以思。或倏然意远。或磅礴郁积而不能自已。作者固一任感情之冲动而不加以遏止约束,而极其所至亦未必无与古人暗合之处。要其初,本无心于规规之摹拟,盖假词之形式而表现其胸中所欲言。当其下笔。不自如为填词,其心目中庸讵复有古人?惟其忘词,故词益工;惟其无古人,雨后或与古人台也。然而羡季今兹病矣!故是集卷末诸词,虽不能自掩其崛强奔放之本色,要亦渐趋于平淡萧疏之途。余不知此集出版后,作者尚作词否耶?余又不知作者此后如有所作,即循此途以进否耶?羡季尝语余曰:自来作家,年龄既老大,则其作品亦逐渐趋于硬化,而衰老,而乾枯。宗藩每取昔之「无病」与今之「荒原」比并而观之,深惧夫羡季之作品亦将硬化也。郑板桥自序其词,谓:人亦何能逃气数?「荒原」词之作者殆亦难逃此气数也夫! 一九三〇年秋日涿县卢宗藩序于旧京宣外之直隶新馆。
留春词·自序
此《留春词》一卷,计词四十又六首。除卷尾二首外皆一九三〇年秋至一九三三年夏所作。三年之中仅有此数,较之已往,荒疏多矣。然亦自有故。二十年春忽肆力为诗,摈词不作,一也;年华既长。世故益深,旧日之感慨已渐减少,希望半就幻灭,即偶有所触,又以昔者已曾言之矣,今玆不必著笔,二也;以此形式写我胸臆,而我所欲言又或非此形式所能表现,所能限制,遂不能不遁入他途,三也。有此三故,则其产量之少不亦宜乎。自家暇时,亦往往翻阅此词稿,辄觉不如前此所作之有生气。气之衰耶,力之竭耶,才之尽耶,厕吾乌乎知之?然吾有喻,于此小小园地开垦种莳者有年,地力渐薄,人力不继,天时又乖,则其中之植物或种焉而不生,或生焉而不茁壮、不华、不实,华焉、实焉而不肥、不腴,亦固其所。《留春词》或亦有类于斯耳。后不如前,正宜藏拙,付之排印,抑又何说?则以二十年前一时兴之所至,忽学填词。后来一发而不能收拾。及夫《无病》、《味辛》、《荒原》三本小册子相继出版,见者遂多,年来意兴阑珊,知交或不及知,或知焉而不详其由,每见辄问近中时时为小词乎?积作若干?何时印第四本小册子乎?虽不必意出于督催,而逖听之下,亦若有不能自已者在。秋来课暇,因整理此稿便交排印,并略述其经过,后此即再有作。亦断断乎不为小词矣。 一九三三年秋日于北平东城萝月斋。
积木词·自序
余旧所居斋曰「萝月」,盖以窗前有藤萝一架,每更深独坐,明月在天,枝影横地。
此际辄若有所得,遂窃取少陵诗而零割之,名为「萝月」云耳。
初,伯屏与余同寓三载,去秋始移居西城,其旧所居室既閒废,余乃入而据焉。
客来茗谈或小饮,客去时亦于其中读书作文。
室北向,终日不能得日,殊卑湿。
回忆伯屏在此时,似不尔也。
冬日酷寒,安炉爇火,乃若可居,而夜坐尤相宜,室狭小易暖故。
背邻长巷,坐略久,叫卖赛梨萝卜、冰糖葫芦及硬面饽饽之声,络绎破空而至,遂又命之为「夜漫漫斋」。
萝月斋实不成其为斋耳。
小女与佣媪或其大姊往往于身后座侧嬉,既碍读,又妨思;友来谈亦时为歌声啼声所扰。
今玆之夜漫漫斋,真斋矣。
于是各校皆停课甚閒,遂病,自一九三五年残腊迄三六年新正仍未愈,病中恶喧,坐夜漫漫斋里时益多。
有友人送《花间集》一部,来时尚未病也,置之案头。
至是乃取而读之。
《花间》是旧所爱读之书,尤喜飞卿、端己二家作。
今乃取《浣花词》尽和之。
问何以不和金荃?
则曰:飞卿词太润太圆,自家天性中素乏此二美,不能和;飞卿词太甜太腻,病中肠胃与此不相宜,不愿和也。
然则和端己似端己乎?
即又不然。
《浣花》之瘦之劲之清之苦,确所爱好,今之和并不见其瘦劲清苦,盖胸中本无可言及欲言者,徒以病中既喜幽静,又苦寂寞,遵而因逐韵觅辞、敷辞成章,但求其似词,焉敢望其似《浣花》?
顾醉时所说乃醒时之言,无心之语亦往往为心声;观人于揖让不若于游戏,揖让者矜持,游戏者性情之流露也。
或又问:《留春词 自叙》声言断断乎不为小词,今之和《浣花》何?
夫昔言断乎,今玆破戒,定力不坚,更复奚言?
会当自释曰:此和也,非作也。
余之弱女喜弄积木,长短方圆。
依势安排,当其得意,往往移晷。
此一卷和词,其余病中之积木乎!
一九三六年一月苦水自叙于旧都东城之夜漫漫斋。
时墙外正有人叫卖葫芦冰糖也。
积木词·序
春来无日不风。一日风又大作。天地玄黄,室中飞尘漠漠,若无居人,忽有来款扉者,声甚急,启视之,则吾友顾君羡季也,以其新著《积木词》属序于余。羡季与余有同砚之谊,著有《无病》、《荒原》、《留春》词草,足以卓尔名家,其蜚声艺囿者非一日矣。仆不文。于倚声一道惭无所知,偶陈詹言,以为世笑,何足以序羡季之词,而羡季之词宁以吾序重耶。故羡季之问序于余,似小失之,而余忝颜受之不辞者,亦僭也。虽然,语不云乎:「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盍不喜。」又曰:「逃空虚者,闻人足音蛩然而喜矣。」畴昔之情既与之相若,则聊叙吾怀云耳。若夫羡季之词则所谓不托飞驰之势而芬烈自永于后者,后吾而览之者咸当自得之,固将无待于予言矣。序曰:河曲之水,其源可以滥觞,及其东流而到海,则俨然挟怀山襄陵之势与偕。何哉?始纤而将毕者巨也。诃之兴,托地甚卑,小道而己,积渐可观。及其致也,则亦一归之于温柔敦厚,遂骎骎乎与诗教比隆,方将夺诗人之席而与君代兴。向之幽微灵秀、宛折缠绵之境,诗所不能骤致者,无不可假词以达之,如驾轻车而就熟路然。善夫张惠言之叙《诃选》曰:「其缘情造端,兴于微言以相感动,极命风谣里巷男女哀乐,以道贤人君子幽约怨悱不能自言之情,低徊要眇以喻其致。」常州派固多头巾气,惟此一语,实已洞达词心,非同河汉。斯怀也。为人心之所同,固长存于天壤之间耳,使其不言也,则亦飘泊而已,湮没而已。夫飘泊可也,飘泊而湮没亦可也,其长存于天壤之间者自若。虽然,使其以不言为无奈,而以言之为幸存,则亦人之情也已。未免有情,谁能遣此。温其如玉,其貌然也,风流可怀,是谓词想。然则如何言之耶?斯怀也,里巷男女之所不能言,贤人君子亦不能言也。使里巷男女言之,则亦普通之歌谣而已;使贤人君子言之,则亦普通之文章而已,其奈此风流缱绻无奈之情何。假借之,然后可也。或假贤人君子之笔,以宣里巷男女之情;或假里巷男女之口,以写贤人君子之心,其归一也。于是乎有词曲,而词尤婉于曲。夫假借之道何?不假借可乎?曰可。夫情,有径而致者,有曲而致者。径而致者。不烦曲而致;曲而致者,径或不必遂致,致或不必尽也。夫《花闻》者,结集于五代之际,如泉始达,如花初胎,盖善以曲喻情而为词家不祧之祖。欧阳一序,最为分明,所谓「南朝宫体,北里倡风」,已道破词之本质,而「诗客曲子词」一语又为《花间》及其支流之定评。夫曰曲子词者,当不甚高,而出于诗客之手当亦不甚卑,不高不卑,自然当行,其成为一代之著作,千古之文章,亦一大因缘也。由是而南唐,而北宋,而南宋,其支流日益繁,其疆宇日益扩,别起附庸,蔚为大国。然莫为之先,虽美勿彰,先河后海,则《花间》夐矣。尝于《花间》得两种观照,--实则凡词皆然,不独《花间》然,特在此两种区别尤为显著耳。或深思之,或浅尝乏。不浅尝不得其真。不深思不得其美。真者,其本来之固然,美者,其引申假借之或然也。夫浅尝而得其固然,斯无间然矣;若深思而求其或然,则正是俗语所谓钻到牛角尖里去,吾来见其如何而有合也。作者亦有此意否?若固有之,虽洞极深微,穷探奥窔,亦无所谓深求也。若本无而责以有,深则深矣,奈实非何。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三思且由不可,况乃过之。然必谓文词之意穷于作者之意中,又安得为知类通方乎。赤水玄珠得之象罔。文章之出于意匠惨澹经营中者固系常情,而其若有神助者,亦非例外也。迷离惝恍之间,颠倒梦想之例,或向晚支颐,或挑灯拥髻;其逸兴之遄飞也,其文如之,则如野云孤飞矣,其深情之摇荡也,其文又如之,则如绿波之摇荡矣。亦有意乎?亦无意乎?安见其可浅尝而不可深思乎?又安见其浅尝之之得多于深思之之得乎?安见其浅尝则是而深思者非乎?彼谓一意者一词,一词者一意,如花相对,如叶相当,凡志之所之,笔皆可往,而笔之所宣,意辄与会;此盖已擅定意尽于文,而文章之意尽于想也,不特为事之所无。并非理之所有,貌似明清,实难通晓,近世妄人之见,太抵类是。狂言信口,羡季其恕之。及读自序之文,有曰:「顾醉时所说,乃醒时之言,无心之语。亦往往为真心之声。」知其于疾徐甘苦之诣,居之安而资之深,将有左右逢源之乐矣,则于吾言也,殆有苔岑之雅,而曰于我心有戚戚焉乎。今玆之作,得《流花词》之全。更杂和《花间》,其用力之劬与夫匠心之巧,异日披卷重寻,作者固当忆其遇,而读者能不思其人乎。若夫微婉善讽,触类兴怀,方之原作,亦鲜惭德,虽复深自撝抑而曰:「但求其似词,焉敢望其似《浣花》。」窃有说焉。夫似是者实非,似词则足矣,似《浣花》胡为耶?当曰相当于《浣花》可耳。然吾逆知羡季于斯言也必不之许,以其方谦让未遑也。其昔年所作,善以新意境入旧格律,而《积木》新词则合意境格律为一体,固缘述作有殊,而真积力久,宜其然耳。其发扬蹈厉,少日之豪情,夫亦稍稍衰矣。中年哀乐,端赖丝竹以陶之。今之词客,已无复西因羽盖之欢,南国莲舟之宠,宁如《花间》耶。荒斋暝写,灯明未央,故纸秃毫,亦吾人之丝竹矣。以《积木》名词者,据序文言,亦嫛婗之戏耳,此殆作者深自撝抑之又一面,然吾观积木之形,后来者居上,其亦有意否乎?亦曾想及否乎?羡季近方治南北曲,会将深通近代乐府之原委,其业方兴而未有艾,则吾之放言高论也,亦为日方长而机会方多,故乐为之序。丙子闰三月即望。 俞平伯序于北平之清华园
濡露词·小记
曩者宜序《留春词》,曾有「断断乎不为小词」之言,盖其时立志将专力于剧曲之创作也。其结果则为《苦水作剧》三种。然自是而后,身心交病,俯仰浮沈,了无生趣,构思命笔,几俱不能。而词也者,吾少之所习而嗜焉者也。憩息偃卧之馀,痛苦忧患之际,定力既弛,结习为祟,遂不能自禁而弗为,此《濡露词》一卷则皆去岁秋间病中之所作也,计其起迄不过一月耳。史子庶卿(弟子史树青,又作庶卿)见而好之,既得予同意乃付之排印。噫!予之为是诸词也,予之无聊也;而史子之印之也,又何其好事也。无聊而不遇好事,则其无聊也不彰;好事而适遇无聊,则其好事也,不亦同于无聊矣乎!至《倦驼庵词》则皆前乎此二年中之作,破碎支离,殆尤甚于「濡露」也。校印将竟,乃为斯记,既谢庶卿,且用自白。 一九四四年初春苦水。
闻角词·剩题记
卅年前读尹默师《秋明集》,其《破晓》五律一首发端即曰「破晓闻清角」,甚喜之,至今弗能忘,固名吾词曰「闻角」。角者,号角也。建设事业,云蒸霞蔚,一日千里,每读报未尝不鼓舞奋发,譬闻角声,号召前进。词名「闻角」,是其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