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点行藏种种非,吾侪合守钓鱼矶。
桂枝高处蟾空老,竹实凋时凤亦饥。
筝笛自来轻雅奏,绮纨从古笑深衣。
须知也有穷居乐,鸡语鸥盟愿未违。
酒醒更阑梦不成,草堂灯火话平生。
拂檐半是青松树,一夜风声认雨声。
夙习嗜诗教,文雅防漂沦。
当年结诗课,素心聚南村。
后来联北郭,十子追前民。
蛇珠荆玉竞怀宝,扶轮承盖正始存。
诸公虽非天庙器,能教山泽闻韶钧。
电光鸟影逾二纪,叠见剪纸招吟魂。
锻亭与息庐,一沦幽燕一西秦。
西塘与有九,近没敬亭远海滨。
柏堂老干一枝折,方外诗卷归幻尘。
锄茅灵洲继凋丧,两山荒荒墓草新。
方舟一棺淮水漘,鹿床影堂羞渚蘋。
耻庵今年亦乘化,诗坛故友已十人。
痛惜逝者行自念,南皮感旧同嚬呻。
人生那有金石固,要使文采能通神。
却怜筋力近衰迈,老马绊足难追奔。
而况临安久留滞,尘埃扰扰羁孤身。
吾党峥嵘二三子,惊才逸足雄人文。
穷庐休令叹岑寂,学海直欲窥涯垠。
相期努力探道要,勿以万里回征轮。
明年我卧灵岩云,嘤嘤鸣鸟求其群。
图中诸子俱好在,鳌翻鲸掣仍纷纶。
淮南丛桂溯小雅,湘江香草怀灵均。
不见古贤建安以来伤绮丽,希圣有作追获麟。
城头乌尾翻清光,晓霞散绮明林塘。
旧燕主人早招饮,短笺一幅书几行。
中言相约素心友,今日置酒南园庄。
披衣走往意飞动,起过巷北同张郎。
主人閒园盛秋色,云锦烂熳天孙裳。
菊英浥露发奇秀,瓦盆朵朵添幽香。
蕉花傍石落红雪,芙蓉近水迎初阳。
联翩宾客半裙辍,绕花为坐依长廊。
脍飞金盘鲭鲊到,翠瓷泻酒尝鹅黄。
藏钩卷波取笑乐,兴到分韵搜诗肠。
主人新词擅清绝,锄茅劲句音铿锵。
愧余才窘思涩缩,未敢鼎足分雄疆。
忆昔横山执牛耳,闽越上客来登堂。
韩门籍湜数陈叶,苏氏秦晁推朱张。
霸才从横押强韵,金薤万本垂琳琅。
二弃堂空墓宿草,文星入夜收寒芒。
可怜蚍蜉撼大树,群愚矢口肆谤伤。
风流云散忽三载,往往花月无欢场。
即今良会偶然耳,朋辈聚首难为常。
万事拨弃不拟道,为君尽量倾壶觞。
寒风摧万木,霰雪纷未已。
不知黄河间,层冰厚几许。
君当从此过,辛苦载行李。
转瞬阳和动,杏花开帝里。
看花长安城,勿同孟郊喜。
前脩正无穷,努力慎自矢。
神龙致云雨,能令百物滋。
丈夫庇四海,利泽当乘时。
受知未易偿,何暇营其私。
功名吾固有,要令德业垂。
赠君以自爱,同心永为期。
斜风急雨横塘路,一叶扁舟任掀簸。
淅沥不敢开蓬窗,促膝同人共低坐。
到岸缚船枯柳椿,叩门泥泞深没髁。
荒祠粉壁渐剥落,鼠迹虫丝遍尘涴。
小山丛桂故依然,仍有珠龛拥高座。
再拜空堂荐椒酒,拟作大招歌楚些。
却忆先生壮盛年,富贵浮云轻涕唾。
拂衣快作五岳游,闽粤荆吴等旋磨。
归来讲学荒山麓,老笔高文振衰愞。
金钟大镛凭考击,吟坛远近声华播。
鲰生自愧才力钝,敢以顽矿烦切磋。
胡然奄忽墓草宿,云散风流瞥眼过。
或托侯门忝宾佐,或走风尘耐堀堁。
逃儒归墨更纷纷,生死不渝能几个。
锻亭苦学始摘髭,春闱按剑遭跌蹉。
永夫俨亭抱宿学,长门赋就凭谁货。
嗟予赋命最穷薄,十载青衫悲轗轲。
还期白首订素交,整顿词场理诗课。
年年寒食风花时,展拜空山勿辞瘅。
悲歌感慨真无那,寒林淅淅风威大。
回船风卷晚云开,新月攕攕怜半破。
江流纷暮雪,消息断中原。
久客诗皆老,从军气欲吞。
千家闻聚哭,一路未招魂。
吟尽陈陶恨,风笳落日昏。
按:河南一省,除河北数州外,盖久困于匪,民团起而自卫,曰红枪会,皆有枪炮及刀枪之属。其理事亦甚有法度敬官,凡钱粮赋税,应输者输之,如官有贪婪不法,则逐之,军士有奸掠,则杀之,与之斗,一呼而数千立集,其勇倍于官军,官军弗能胜,故驻军将领咸惧焉,有匪警则与之战,豫之官军弗及也。其会有首领,能公正,部下有罪,立格杀之,风纪肃然,无敢犯。近年河南民犹能存活,盖自保也,年来各县争设,愈聚愈众,人数既盛,颇思左右时势,自露头角。其术似义和团,逆料其竟必有大患,殊非豫民之福也。其匪患自白狼、老洋人以至今樊钟秀,困于匪者已十余年,复经我军之败、胡憨之战、岳维峻之抗命,兵燹连年,民不堪命,田赋已徵至十八岁度。豫民望吴公久矣,今秋吴公既至,欢跃乃有生气。然吴公入豫,志在整军恢复江汉,乃靳云鹗阻兵信阳,玩日旷时,拥兵不发,吴公部下诸将之军,犹十余万人,合云鹗兵共二十余万,稽留中原,至今四月。天寒,衣食取诸于民,加之不肖官吏因以为奸,竭泽而渔,流亡迁徙,十邑九墟矣。又以军事戒严,道途梗塞,土产麦豆,山积田野间,财货不通,伤农尤甚。铜元充斥,物价踊贵,民终日劳力,不能赡其家。于是壮丁尽入部伍,或胁而为匪盗,郑州距大营三五里,即有大劫勒赎之事,逮之,皆兵也,无敢告发,忍受而已。盖豫东、豫西、豫南三道,非兵即匪。嗟夫!以一省区而经历匪患,至今尤炽,复以叛将犯上阻民,致我二十万大军仰食于民,积累日月,民何以堪。
露布移关陇,秦兵破胆寒。
桃花三百里,万马上长安。
一战经年久,孤城抗命难。
二崤收骨后,风雨有谁看。
按:陕西自冯玉祥亡命苏俄,岳维峻兵败弃河南去,其部将李云龙自豫入陕,负隅关陇,吴公起刘镇华为援陕总司令,规复陕西。刘于今春二月,自兴安率镇嵩军入陕,连战皆捷,时长安无一敌兵,绅商争电迎刘。刘既至潼关,不即进。先时,刘败后,至太原乞师,晋军轻视之,至是乃纡道入太原,言与阎督商军事,实则整军而入,欲衣绣昼行,一辉威武耳。迨由太原再旋军潼关,滞迟二十日,及至长安,而杨虎臣已由汉中亦以是日晨先至入城,相距十二刻耳。于是刘不得入,则围长安,围三面数日,李云龙复得以便衣兵入城,刘不知也。既攻城,师长王振自任破长安,请许掠五日,不许,请三日,不许,请一日,亦不许。又以柴云升为副司令。于是将皆不用命,经年不下,李云龙善战守,杨虎臣助之,城中预积粮米足一年食,自二月至仲冬,刘围之九月不下。秋末,城中粮尽,百姓无所食,犬鼠既绝,易子而爨,军人售米于民,米价每石一仟五佰元,计斗米值六十万钱,民饿弊者不知凡几。冬十月,兵食亦尽,至不能行步,出城缴械,但求易饼数枚而已。刘镇华率六万之众,劳师久役,经年战斗,饷械亦绝,城内外数百里,林木俱尽,官民庐舍门窗器什,尽供炊料。其军士久处壕垒中,污秽饥冻,十月犹御夹衣,寒不蔽体,五官无人形,盖亦劳苦滨死矣。至是,长安城旦夕且下,刘将清野总攻击。先是,围城将一年,军官都迎妻妾,如久居然,于是刘先期下令,军官眷属退后十里铺,乃全军军士闻令哗退,势如奔潮,刘下令停止,盖士卒久苦,讹闻退令,狂喜逃生也。于是李、杨乘势追击,至阌乡,见无可守,乃复退入关。自今刘与李相持于潼关间,刘前月来郑州,面陈失利情形,今往山西乞师矣。既以耀武太原,失机后时,以致用兵经岁,劳而无功,功败垂成,而又一令讹传,前劳尽弃,亦天也已。
铁骑蟠秦塞,春风过渭桥。
咸阳三月里,洗甲雨潇潇。
爨骨仇能复,屠城恨未销。
入关刘季约,飞挽上云霄。
按:河南民之恨国民军也,因愤冯玉祥督豫之暴戾、胡景翼督豫之搜括。去岁令田生春屠禹州全城,禹州最富,胡杀其县官商会会长及诸富商大绅。时胡驻许州,即屠城以小车输禹民金银纸币,尽载许昌,银洋既尽,乃载铜元,如是昼夜不息者九日,无虑千万。岳维峻督豫,横征暴敛,不复能堪,又两次与红枪会战,杀数千人。蒋世杰守信阳一月,杀豫民无数。此就军事而言。此外遇事欺压、无事敲诈外,县军队之绑票勒赎,诬匪栽脏,强借勒罚,奸淫杀人,动逮全家,或围全寨,绅富勒捐,则随意指派,动以数十万,稍不如意则桎梏至之,诬指通匪,抄没财产,杀其一家,洗其一村。盖自陕军到豫,官兵即匪,洗村之声,数见不鲜,数年来河南民久无天日,无所谓法律,无所谓政治,其怨毒深矣,诚化外之民穷而无告者也。故豫省红枪会之设,即在胡、岳督豫之时,外以自保防匪为名,实则切齿陕军,欲得而甘心焉。逆知陕军重欲入豫,民兵不与两立,必起而与之敌,结怨于民,有幸理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