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朱祚昌

共 2 首
九曜石歌(丙戌) 清 · 翁方纲
九曜亭边九曜石,南汉刘䶮故苑之遗迹。
爱莲种莲事俱往,千载仙湖水犹碧。
前秋访石因登亭,周遭顾盼疑列星。
五日辄乘使车去,未得剜苔剔藓恣留停。
古色摩挲入梦寐,巾箱仿佛图真形。
一石圆顶如建瓴,危根下削漱清泠。
一石四达如疏棂,旁有直干撑竛竮。
树与石抱石转青,往往树皆过百龄。
不独昔日太湖灵壁浮海至,彯沙激浪增珑玲。
崩云散雪那遽一一数,但觉嵌嵓硉兀势欲凌沧溟。
昨归经冬水初退,坐看家僮洗萍块。
雨溜磨崖字尚存,泥淤仙掌痕还在。
卢程许刻次第寻,陈九仙书竟晦昧。
不知米家诗句刻何处,想在老榕巨根内。
文藻同时有传否,亭沼何心叹兴废。
九曜石,今日谁能识(音式。)为九。
一石独合三石成,此语闻又百年后。
药洲两字亦是元章题,斜日苍烟但翘首。
按:九曜石在药洲旁,南汉刘䶮罚罪人,移自太湖灵壁,浮海而至。石凡九,其一在今布政使后堂东院,其八在使院后池中。西北一石,正面中刻:“转运使度支郎中金君卿正叔、转运判官太子中舍许彦先觉之、管勾文字殿中丞金材拙翁、门人成度公适,熙宁癸丑中伏,泛舟避暑。”左刻:“花药氛氲海上洲,水中云影带沙流。直应路与银潢接,槎客时来犯斗牛。彦先再游,移稵䆅侍,熙宁甲寅上巳。”右刻:“广东经略安抚使起居舍人龙图阁待制曾布子宣、转运副使都官外郎向宗旦公美、转运副使屯田外郎(缺二字)通道济、前广西转运判官太常(缺二字)赓声叔,元丰元年正月晦日游。”下有康熙五十一年学使楚安乡张明先和许觉之韵诗。又右刻“程师孟、金君卿、李宗仪、许彦先同游药洲,熙宁甲寅上元日题。”其下八分书:“邹非熊宗望、管湛之天步,自葛仙洲煮茶景濂堂,采菊筠谷,榜舟九曜石下,摩挲前贤题刻而去。”淳熙戊申十月丁卯,东一石上有掌迹,长尺二寸,吴鹏八分,仙掌二字,旁有米元章诗。今石仆,泥中仅露一面,榕根蟠其上。米诗不可寻矣。又旁八分书:“嘉熙三年己亥元巳,九仙野便陈畴少锡泛舟仙湖,观仙掌石,摩挲藓刻,诵米南宫诗,奇哉。弟尉,同少林孙成之可大、甥林璞藏用侍、临江萧(缺二字)、东嘉吴伟茂远、清沅赵时瑢躬玉、长乐陈子(缺一字)茂客也。”此段载广州志,今止露二十一字,以下尽为榕根所踞。中刻:“至正甲申秋,余奉天子命来镇东广,适官舍介于仙湖之东,(缺七字)观仙掌石刻,乃宋嘉熙萧大山(缺八字),宛然如新。案郡志,仙湖旧名石洲,(缺七字)石号九曜,而仙掌盖居其一焉。(缺八字)兴斯石,屹然犹存。余陇志作,余陇今细视,恐是今砻九仙之迹(缺七字)慨然兴叹,遂识诸岁月,俾后之来者亦(缺五字)而刻铭无穷,共臻千古之胜。槩以(缺七字)句云:星文囿剑池头,月地(缺七字)壮游推太华,又观仙掌五羊洲,至正(缺六字)中(缺一字)大夫广东道宣慰使都元帅(缺七字)敦诗志,令史韦(缺一字)安书丹”,亦八分书。池中破石上刻:“嘉熙庚子孟秋,长乐黄朴成父约同郡唐璘伯玉、莆田刘克庄潜夫,泛舟仙湖。湖多怪石,其二峰尤壮伟,乃宅厥中而作亭焉。左盘右踞,势若相(缺一字)而岩岩挺立,又类乎守道不屈者,遂磨崖以识之。”下刻:“重脩濂溪书院记。成化八年,广东提学佥事新喻胡荣书。”又一石,刻:“士宏子高、昌衡、平甫、元规、正叔、安道子,适丙午仲春十五日题。”不著时代。志载卢士宏,字子高,新郑人,治平元年知广州。丙午为治平三年,此在诸刻,其最古者矣。程师孟、曾布皆知广州。贾昌衡,治平中转运使,卢画防守策,招谕诸蛮。程大修学校,负笈者众,诸番子弟皆愿入学。曾即南丰弟。程字公辟。王荆公诗豫章太守吴郡郎是也。许彦先,始兴人,天圣乙丑进士,深于易。刘克庄广东提刑职官,志作推官。盖此地自刘氏凿仙湖,与药洲通。宋熙宁中,周濂溪先生提刑广南,尝居之。至嘉定中,经略陈岘重疏湖水,辇刘氏故苑,奇石置其旁,建堂浚池,绕植白莲,士大夫多泛舟觞咏。后人建书院,有爱莲亭。明嘉靖初,学使庄渠魏公校改建学署。国初,署迁育贤坊。至康熙五十一年,学使洞庭张公明先始修复焉。志称九石,高八九尺,或丈馀。一石独大,合三石为之。下有数石笋,长三尺许,瑳如雪,今无复能指为某石者矣。石日与沙水相荡激,昔人题识渐就销泐。予于前年九月来视学,到署五日,出按诸郡,未暇以观。至今岁正月水缩,命工拓之,仙掌横卧老榕下,其露出之字,为泥所没,洗刷数日而后辨之。石理湿不可著纸,火烘之乃可拓。凡四日,拓得大小纸十,藏诸箧衍,庶以仿佛前贤之流风耳。既歌之而跋于后。
庚寅六月初六谒金溪象山先生墓(2010-07-21) 当代 · 熊盛元
五言律诗
炎暑销金石,不磨惟此心。
沿溪径高下,瘗恨草幽深。
落照红依树,流云翠滴襟。
一元归易简,儒释本同岑。
【注】陆子静和其兄子寿诗云:“墟墓兴衰宗庙钦,斯人千古不磨心。涓流滴到沧溟水,拳石崇成太华岑。易简工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欲知自下升高处,真伪先须辨只今。”
【附】
徐梵澄《陆王学述 论学之诗》
“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为德行,行之为事业,彼以文辞而已者,陋矣!”——这是周濂溪之说。周子是主张“文以载道”的。“文辞,艺也。道德,实也。笃其实而艺者书之。美则爱,爱则传焉。贤者得以学而至之,是为教。故曰:言之无文,行之不远。……不知务道德而第以文辞为能者,艺焉而已。噫!弊也,久矣!”1后之道学家多同此见解。
朱子是曾有“诗人”之称的。陆子所留下的诗不多,不过数首。因牵连一学术讨论会,故分录之。
淳熙二年(1175),吕东莱约先生2及象山、紫阳,会于广信之鹅湖寺。先生谓象山曰:“伯恭约元晦为此集,正为学术异同。某兄弟先自不同,何以望鹅湖之同。”遂与象山议论致辩。又令象山自说,至晚罢。先生曰:“子静之说是。”次早,象山请先生说。先生曰:某无说。夜来思之,子静之说极是,方得一诗云:
鹅湖示同志
孩提知爱长知钦,古圣相传只此心。
大抵有基方筑室,未闻无址忽成岑。
留情传注翻榛塞,著意精微转陆沉。
珍重友朋勤切琢,须知至乐在于今。
象山曰:“诗甚嘉。但第二句微有未安。”先生曰:“说得恁地,又道未安,更要如何?”象山曰:“不妨一同起行。”及至鹅湖会,东莱有问先生别后新功。先生乃举诗,才四句,紫阳顾东莱曰:“子寿早已上子静船了也。”举诗罢,遂致辩于先生。象山曰:某途中和得家兄此诗,云:
墟墓兴衰宗庙钦,斯人千古不磨心。
涓流积至沧溟水,拳石崇成太华岑。
易简功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
欲知自下升高处,真伪先须辨只今。
三年之后,朱子乃和此诗:
德义风流夙所钦,别离三载更关心。
偶扶藜杖出寒谷,又枉篮舆度远岑。3
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
却愁说到无言处,不信人间有古今。4
三首妍媸略同。象山谓“第二句微有未安”,想来在“只此心”三字。古圣相传者,是“道心”,尧命舜之言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危。”人人皆具之心知,亦不必古圣传授。但道心即是人心,人固不可有二心。此亦无论。终究“微有未安”者,想系指此。其次,“著意精微转陆沉”,此颇有见地。“陆沉”二字首见《庄子 则阳》“物沉于水,则沦没;人隐于世俗,则陆沉”,同一形况词。“精微”之学,原是“著意”不得的。何况这是心学。往往至精深极微妙之处,只可心领神会,于此不可执著。以道学正统自矜者,未免此过,使人感觉其道高深莫测。或者朱学之徒亦有之,而陆氏总说“易,简”——“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易知则有亲,易从则有功,有亲则可久,有功则可大。可久则贤人之德,可大则贤人之业。”5
——此象山“易简功夫终久大”句之由来。
此一学术讨论会,朱子当然不怿而去。三年之后方答辩以一诗,于其末二句致讥,曰:“不信人间有古今”。——这似乎也不完全是讥讽。在修为上,无论是儒或释或道,有此一心境,静定到某一阶段,是主观上时间、空间的观念双泯的。客观的时、空当然不因此而改变。粗略观之,朱子是存讥讽。
从文学立场用现代眼光看,三首皆不是怎样的佳作,属讲学家的议论,近于口号。讲学家从来多是薄此不为,没有好诗。因为这颇明白揭出陆学主旨,故拈出一说。
【注释】
1 《通书》。 2 即陆九龄,子寿。 3 此朱子之所以为诗人也。
4 以上均见《学案》所引。 5 《易经·系辞二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