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王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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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甬上耆旧诗·卷二十三
初字用拙,号青山。
父梧,官中书舍人。
先生生于官舍,儿时辄对语惊人。
父罢官,卒于家。
兄某尽废所遗橐中金,走客京师,不知其死所。
先生奉母至孝,抚兄孤踰于已出,衣食相有无。
里中俱称先生义至高。
既绝意仕进,唯与故人先宾父、杨伯翼、闻隐鳞诸先生论诗,过从不间风雨,诸先生俱兄事之。
时余文敏公以祭酒在里门,重先生风格,与定交,将为先生起,隐居湖上,如奉戴安道。
适公入相,薨于官,未果。
后余长公将以门资补官,因重父交,请得奉先生同游京师。
先生窃念,谓可因觅兄丧,即与同往。
至京师,闭门扫席,绝不通辇下人,惟所交屠田叔先生、长公子生超三人,相与赋诗,都下竞传写,即所谓蓟门倡和诗是也。
先生独间行,遍求兄遗骨所在,竟得诸寺,庑中题识宛然。
先生哭之恸,即日载其柩归,长公为治装。
先生既垂老,家屡空,意怡然也。
与先宾父先生交更深。
宾父垂没,属其子丰曰:吾死后,必岁奉蔡先生谷十石终其身。
是岁,丰以遗命致谷,先生坚却不受,曰:吾无以报亡友地下,且君家设有不继,是重负先人之命也。
不若自今日辞之,以善故人始终。
闻者绝叹服。
时屠田叔亦罢二千石归,因招先生,使移家。
其邻幽居里,名曰乾溪,里中人尽称为乾溪孔子。
适比邻失火,望者俱惊曰:是不近蔡夫子居耶!
火及门,风反,先生所居宴然。
年七十,偶得微疾,即自尅死。
期闻隐鳞先生过,与诀曰:若先生今日,此中可无愧怍。
先生笑曰:故人知我者。
至期,尽召家人起坐,曰:伯翼待我久,可以行矣,遂瞑。
此外无他语,其与朋友为死生若此。
子起白亦能诗,录先生遗集十卷藏于家。
初,屠田叔尝过先忠毅公,客四坐,或问:蔡子行近诗何句最佳?
田叔曰:蔡诗若草绿鹅儿喜,天清鹳侣高,真不亚杜陵也。
先忠毅公亦时时诵之。

人物简介

甬上耆旧诗·卷二十一
先生字郑朗者,盖嘉则先生字之。
其后更名亭立,字介子。
先生生而白晰,身长六尺馀,眉目如画。
少即灵悟,在塾中对语惊人。
甫十六七,辄能诗。
诗出,闾巷宿儒缩舌而诵之。
年二十,诗已成,人或以示嘉则先生,嘉则大奇之,谓:诸生中何得有此人?
即延先生至,与定交,执手甚欢,且曰:叶生,今日李王孙也,吾幸从年少中得一伯翼,复得一叶生,吾足老矣。
时张大司马里居,方主文柄,嘉则因自为长歌,以先生行卷呈诸司马,司马亦大惊,先生遂一日名起。
然先生性廉洁自持,下笔为古文,意岸卓荦视,一时词家,不肯𪘏𪘏从其后。
故在诸生间,亦不为有司甄异。
尝自咏曰:“道以閒能长,名因傲不传。
”盖实录也。
先生不能饮,然谓人生岂可一日无酒意。
每晨起,童子为置觞,坐上不注酒,先生欣然举觞,若引满者三,始饭。
有故人为吴中某县令,先生访之。
适县中修志,先生爱其山川人物,因与辑论。
书成,自署卷首曰四明叶太叔著令。
为先生置酒,以百金寿,从容曰:某忝令此县修志,事应在令。
虽重烦先生手笔,乞得假名氏。
先生拂然曰:著书千载事,岂容买卖。
即束其藁别去。
初与屠长卿先生同学,每篝灯夜读,首相触,长卿心服,先生叹为异才。
及长卿既贵名重,衣冠辐辏。
先生谓其门有杂宾,遂绝不与通,若未尝识面者。
至长卿殁后,先生乃为诗哭其墓,追述旧言,其介性率如此。
先生年三十馀,自言居常十四善病,十三事事,十二治经生业,得抽其剩力于诗,才十一耳。
然已积逾千首,会意有所伤,悉取其文,草火之至尽。
嘉则闻之,为惊惋不已,惜不见其焚时光燄作何状。
已而先生颇意悔,更追,录其所记十之一行于世。
嘉则为作序,即所传《思烟集》者也。
先生初见嘉则,执礼北面,然嘉则绝重先生,呼为小友,使其子娶先生女,其交欢若陶公之于张莱民也。
先生晚年有《藏山稿》二卷,诗笔益老成,俱在《思烟集》后者。
嘉则先生论先生诗曰:郑朗诗初成,是时尚奇诡,猎异逞才,心所嗜好,不得若长吉语不出。
已而于五言古及近体稍更之,一主以雄浑深湛,其格力气骨、色味神采,酝酿初盛唐诸家,而归宿杜陵
至乐府七言古,则夏商彝鼎不足古,玉觥金碗不足贵,未央铜雀瓦不足异。
神剑霹雳斧不足诡,龙甲凤毛麟角不足奇,而理不必其果有,事不必其尽无,语不必其可解,物不必其不生,所谓刿心钵肝、揉骨涤髓者,弥听满视。
嘉则所推重先生至矣。
余近遍询先生晚年诗,老友周自一先生,为从沈氏栎社居得其遗诗二卷,惟五律甚多,气格高澹,转造自然,遂得五言神境,当置诸右丞工部伯仲之间,非复若年少李王孙也。
先生初藉嘉则名起,复因其后人得见晚年手笔,先生可谓得沈氏力矣。
先生尝论诗曰:今日称诗者,高自隐逸,贵自君公,陋自稗贩,贱自驵侩。
呜乎。
称诗而逮于驵侩,是为厄诗之际,吾哀鸺鹠之盈耳也。
又曰:今日夫人而能诗,犹夫人而能为书也。
即孺儿搦管从点,点从画,画其形成,斯为字矣。
若论所为笔法,则惟张王钟索辈擅之。
今若以其点画,而槩谓能书可乎。
至乃祖构之士,毋事临摹。
准于心,想于目,迹自我脱,精自我留,斯胜之胜者也。
意能窃之,形能盗之,正如埏土象物,虽颜面若生,吾以为非善学者也。
又曰:“取自于我,则机转而神融;取自于人,则根枯而蒂脱。
吾不知大唐之歌,南风之诗,更谁敩耶?
”凡先生所言,俱词家药石,当与桓溪先生说诗并传,故并录之。
御选明诗姓名爵里
字郑朗,晚更名亭立,改字介子,鄞县人。有《思烟集》、《藏山槁》。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1466—1560 【介绍】: 明广东增城人,字元明,一字原明,号甘泉。少师事陈献章。弘治十八年进士,授编修。历南京国子监祭酒,南京吏、礼,兵三部尚书。在翰林院时与王守仁同时讲学,主张“随处体认天理”,“知行并进”,反对“知先行后”,与阳明之说有所不同。后筑西樵讲舍讲学,学者称甘泉先生。卒谥文简。著有《心性图说》、《格物通》、《甘泉集》等。
全粤诗·卷一九一
湛若水(一四六六—一五六〇),字元明,号甘泉。增城人。明孝宗弘治五年(一四九二)以书经魁东省,登孝宗弘治十八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历侍讲,迁南祭酒,进礼部侍郎。累迁南京吏、礼、兵三部尚书。致仕,居天关讲学。卒年九十五。赠太子少保,谥文简。若水从陈献章游,潜心理学,一时学者称为甘泉先生。前后开讲席,来学者,每示以澄心见道设教,以随处体认天理为宗。从游至三千馀人。所著有《甘泉问辨》、《心性书》、《遵道录》、《樵语》、《古小学》、《四书测》、《五经测》等。诗文集有《甘泉集》。《明史》卷二八三、清道光《广东通志》卷二七四有传。湛若水诗,以明嘉靖十五年刊《甘泉先生文集内编》、《外编》,嘉靖刊、万历二十一年重修《甘泉先生续编大全》为底本,内编、外编、续编未收诗,以康熙二十年黄楷刊《湛甘泉先生文集》所收诗补全。
泉翁大全集·序
吾师甘泉先生倡明斯学于时。四方学者各以其所●见先后编次,或自刻于其乡,以淑诸人。散漫不一,年久易亡。后有作者,其考弗究,不能不重贻无极之疑。垣奉上命,按兹岭南,与少汾冼子遍访同志,乃得十有九册,八十五卷,汇梓于朱明书院,谓之大全,以其全集诸子之所录也。而先生之学之全体,见于语默辞受、仕止久速之间者,亦在兹矣!亦在兹矣!夫道无多少,亦无小大,语默辞受,仕止久速,无先后,亦无彼此,而求之以其●也。何居?曰非以其道也,以言先生之学道者●●●●身也。非以其学也,以言观先生之者之以会●●●犹之天地然,观天者以春,观地者以冬,冬与春焉,尽之矣。然必合春、夏、秋、冬四时以为言者,见天地之全体,自元至贞,流行而不息也。观先生之用者,以语以受以仕以久,观先生之体者,以默以辞以止以速。四者观其一焉,尽之矣。然必合体用始终彼此以为言者,见先生之学之全体,自少至老,流行而不倚也。是故不观归鲁,则栖栖者佞矣;不观无言,则终日言者支矣;不观辞万钟,则后车数十乘者泰矣。归与不归、言与不言、辞与不辞,时也;一辞一受、一言一默、一归一出之间,阖辟交成者,中也。中即天理别名。自孔、孟、周、程、而后,知此懿者,鲜矣。先生崛起数千百载之后,痛斯道之失传,遂毅然以兴起为己任。虽其所得于白沙、阳明师友之间者,固有所自;至其潜心默会,洞见道体,以上接精一执中之传,则有非诸儒所及知者。故其学以理为至,以勿忘勿助,不著丝毫人力为功。止至善者,止此者也;格物者,格此者也;言行顺应者,言行乎此者也。至近而远,至博而约,即事而理存焉,即体而用在焉,体用而中见焉,即中而功夫不外是矣。是故观先生之问辩,与其欲无言欲无作文之类也,语语默默,全体之中焉见矣。观●●●从者数百,与其辞赙、辞有司之馈之类也,辞辞●●●。全体之中焉见矣。观先生之居樵,与其应召出,出而求归之类也,而其仕止久速,全体之中焉见矣。中无不在,观者或昧焉,故不得不集其全以示之。见其全焉,虽一言至道可也。若徒以文求之,斯末矣。先生所著,有古文小学、遵道录、白沙诗教、二礼经传测、春秋正传、古易经传测、学庸训测、圣学格物通,此则各为全书云。 皇明嘉靖十九年,季秋朔后二日,赐进士山东道监察御史,门人新安洪垣撰。
泉翁大全文集·序
闻人子曰,书以纪言也,言以达意也。是故有德者必有言,德成则言不期文而自文矣。有刻甘泉先生文录于维扬者,间尝取而阅之,渊渊乎!至理之言也,道德显矣。而辑之者若漫而无纪也。有刻樵风于嘉禾者,沨沨乎!乐进之言也,情性顺矣,而辑之者若举而未备也。有刻两都风咏于吴门者,便便乎!时出之言也,感应通矣,而辑之者若偏而匪全也。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而宝藏兴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而后货财殖焉。先生之学,随处体认天理,片言单词,罔非斯道之发,固无俟于博求尽取。犹之为卷石勺水焉耳矣,学者窃睹一斑,未必不为坐井之见,固不可谓之非山与水,欲求见夫宝藏货财之兴殖,则眇焉无所于得。是故君子之志于闻道,每恨无以窥见其全,而陟崇涉深,若昧津麓。诠窃忧之,乃命郡博士高子简、乡进士沈子珠,博采精较,汇类编摹,去分部之烦,合诗文之粹,定为内外两编。会同统异,若网在纲;以帙叙年,如鱼在贯。先生身体力行之实,立言垂训之意,灿然明白。诠举而伏读之,乃知古今圣愚,本同一性,随处体认天理之外,真无馀学。内编所载,说理为详,而子臣弟友之道无不尽;外编所载,纪事为悉,而鸟兽草木之类无不该。大之则有以尽天地之变化,小之则有以穷万物之幽微。远不禦,近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间,则备矣。登太山而小天下,观于海者难为水。集诗文之大成,阐德礼之精蕴,夫岂卷石勺水而已哉!读之馀月,肉味俱忘,犹惧所传之不广也,仍命江都学火生增刻梓,寘诸新泉精舍,俾来学者咸得有所宗云。 时嘉靖十有五年,春正月上元辛未。
明诗纪事·丁签·卷十三
若水字元明,增城人。
弘治乙丑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历侍读、南祭酒,擢礼部侍郎、进尚书,改兵部。
谥文庄。
有《甘泉集》三十二卷。
田按:甘泉诗莫名共体,似道家演诀而非诀,似禅家说偈而非偈、盖参合宋击壤、明定山诸派而成者也、若「北风吹湖船,帆挂南岳树」,「桃李默不言,流莺语春风」,「渼陂名胜在,不欠杜陵诗」、「夜瓮分江水,春茶煮楚云」、何尝不清脆,但集中不可多得耳。
维基
湛若水(1466年11月20日—1560年5月16日),初名露,字民泽,避祖讳更名为雨,后又更名为若水。字元明,号甘泉,学者称甘泉先生,晚号默翁,广东增城人,祖籍江浙莆田(今福建),明朝理学家。进士出身。生于成化二年十月十三日(1466年11月20日)。弘治五年(1492年)中广东乡试举人,弘治十八年(1505年)登乙丑科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擢编修。当时王守仁在吏部讲学,湛若水、吕楠与其相唱和。不久,奉命出使安南。正德年间,母亲逝世,丁内艰归乡,为其守墓三年。守丧结束后卜居西樵山讲学,来此求学的书生,湛若水会先要求其学习礼仪,而后才能入席听讲,兴起者甚众。嘉靖初年入朝,升翰林院侍读,不久升南京国子监祭酒、礼部侍郎,官至南京礼、吏、兵三部尚书,后致仕归乡。嘉靖三十九年四月廿二日(1560年5月16日)逝世于番禺的禺山精舍,享耆寿九十四岁,后归葬故乡增城天蚕岭。追赠太子少保,谥文简。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1476—1547 【介绍】: 明苏州府吴江人,字行之,号伯川。弘治十五年进士,授行人。正德初,迁南京兵科给事中,进言谏迎佛事及镇守江西中官不法事。迁广东布政司参议。嘉靖中,历官南京工部、刑部尚书。九庙灾,自陈致仕。后以工部尚书总督河道,官至吏部尚书。有《周恭肃集》。
御选明诗姓名爵里
字行之,吴江人。弘治壬戌进士,授行人,擢南工科给事中,累迁副都御史,巡抚南赣。历官左都御史加太子少保,转吏部尚书,赠太子太保,谥恭肃,有《白川集》
明诗纪事·丁签·卷九
用字行之,吴江人。
弘治壬戌进士,授行人。
擢南兵科给事中,改礼科,复改南兵科,出为广东参议。
历浙江、山东按察副使、福建按察使、河南布政使,以右副都御史巡抚南赣,召协理院事,擢吏部侍郎,改南刑部,就迁右都御史、工、刑二部尚书,致仕。
起工部尚书,督河道,改漕运,召拜左都御史。
加太子少保,进吏部尚书。
赠太子太保,谧恭肃。
有《恭肃集》十六卷。
(《四库总目》:用诗近体颇宏整。
静志居诗话》:白川十龄能画,长师石田翁,得其指授。
诗则别裁风格,取法杜陵
集中诗云:「画品乃游艺,诗家特擅名。
丹青乃馀事,金石自希声。
散地方盘礴,诸公孰老成?
辋川称二绝,早晚慰平生。
」盖以摩诘自喻也。
余尝见公画龙,戏浪穿山,蜿蜒升降,百年绢素,云雾犹湿。
至写平坡放犊,亦不灭史道头、厉归真。
乃知公艺事兼能,不惟以经济文章重也。
田按:尚书七言近体颇擅风格,绝句尤有丰致。)
维基
周用(1476年—1547年),字行之,号伯川、白川,直隶苏州府吴江县(今江苏省苏州市吴江县)人,弘治壬戌进士。官至吏部尚书。弘治十四年(1501年)辛酉科应天乡试第三名举人。弘治十五年(1502年)联捷壬戌科进士。授行人司行人。正德初,擢南京兵科给事中。父丧丁忧服阕,留补礼科。改南京兵科给事中。正德十二年(1517年),出为云南布政司左参议;此后出任广东参议,参与平定番禺盗,有功。嘉靖二年(1523年),任浙江按察司副使,丁内艰,服阕,起补山东按察司副使、临清兵备。嘉靖六年,升为福建按察使;次年改河南右布政使。嘉靖八年,升为右副都御史、南赣巡抚,召协理院事。此后历任吏部右侍郎、吏部左侍郎,因起废不当,尚书汪鋐诿罪下属,于是周用被降职,调为南京刑部右侍郎。后升右都御史。嘉靖十七年(1538年),任南京工部尚书;嘉靖十八年,任南京刑部尚书。九庙遇灾,自陈致仕归乡。周用为官端亮有节概。朝廷内外为之可惜,屡有举荐。久之,起用为工部尚书起督河道,仅过数月,改为漕运总督。未上任,又召拜为左都御史。九年任满,加太子少保。嘉靖二十五年(1546年),代替唐龙为吏部尚书,次年,卒于任,年七十二。赠太子太保,谥恭肃。

人物简介

甬上耆旧诗·卷十一
号曲泉,嘉靖辛卯举于乡,历官马湖府同知。
公生平博古,尤留心于经学,所著《五经发挥》七十卷、《杂著》八卷、《曲泉集》十二卷。
在南中与扬升庵先生相倡和,记所历山川土物,有杜陵风槩。
余仅从薛氏家乘录此一卷诗,其馀著述,苦索不可得,洵足叹也。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1542—1605 【介绍】: 明浙江鄞县人,字纬真,一字长卿,号赤水、鸿苞居士。少时才思敏捷,落笔数千言立就。万历五年进士。除颍上知县,调青浦县。在任时游九峰、三泖而不废吏事。后迁礼部主事。被劾罢归,纵情诗酒,卖文为生。著作有传奇《彩毫记》、《昙花记》、《修文记》,另有《义士传》、《冥寥子》、《由拳集》、《白榆集》等。
词学图录
屠隆(1542-1605) 字长卿,一字纬真,号赤水,又号鸿苞居士。浙江鄞县(今宁波)人。精戏曲,明代名家。亦能词,语多藻绘而少章法。有《白榆集》、《由拳集》、传奇集《凤仪阁乐府》。词在集中。
槜李诗系·卷四十
字赤水,宁波人。万历间官仪部。
甬上耆旧诗·卷十九
先生别字纬真,亦号赤水。
少时,其家少司马竹墟公数称为异才。
司马尝夜梦苍龙入室,及旦起,先生适至,心益奇之。
日与大司马东沙张公共相延誉,名益重。
中进士,除颍上知县,调青浦。
在官建二陆祠,延接吴越间名士沈嘉则、冯开之诸公,泛舟置酒,青帘白舫,纵浪泖浦间,以仙令自许,然于吏事不废。
尝有部使者,入县,言霪雨久苦,令日行水启闭,得田苗无恙。
先生对曰:公所见负郭者耳,他污邪渰没甚多,今何敢隐民疾苦,以此欺公。
使者绝叹服。
稍迁礼部主客司主事,进郎中。
其在曹,好客益甚,而橐中屡空,时解带付酒家,稍取供客。
王季夏太史为作销带行纪之。
西宁宋小侯,少年好声诗,相得欢甚。
两家为曲宴,杯阑烛灭,每极子夜,遂中白简。
解组归,过吴中,由拳父老为敛田千亩奉故侯,请从泖浦卜居。
先生但与饮数日,谢归。
自束发名高,睥睨当世,为诗文任心纵口,以此自豪。
尝集词人四座,戏为叶虞叔咏松斋,李之文咏芙蓉池,各限数百字,言笑中,须臾卮酒,二诗并成。
又与客对奕,口诵诗文,我诵彼书,书不逮诵。
自叙其所作,以为姿敏而意疏。
姿敏故多疾给,意疏故少精坚。
今所传由拳、白榆、采真、南游诸集,皆未尝具草之笔也。
既不仕,乃遨游吴越间,啸咏山川,自矜出世。
已而溯旴江,登武夷,穷八闽之胜。
阮坚之为晋安司理,以癸卯中秋大会词客于乌石山之邻霄台,名士宴会者七十馀人,而先生为祭酒。
梨园数部,观者如堵。
酒中乐止,先生幅巾白衲,奋袖作渔阳掺。
鼓声一作广场无人,山云怒飞海水起立。
林茂之年少下坐,先生起执其手曰:子当作挝鼓歌赠我。
快哉此夕千古矣。
已稍倦游归里门,客益辐辏。
每置酒不过一更,辄更然烛坐斋中,填乐府词十馀纸,命善歌者王子长为定点拍唱之,随去。
其繁者,自脱手至上口时,所存率十之四。
有御史行部遣吏白旦日早临,家人请脩具。
然先生实无一钱,且偃卧榻上,家人不敢复请。
日向昃,适西陵某公遣使者来购文,以白金具札为寿。
先生即起召使者入问,发缄立撰文,并作报书。
遣使出门,日景未尽,即以金尽付家人,不启视。
及晚年,家益贫。
更出游人间,阻冻金阊,作歌从李叔玄乞米。
自嘲自戏读者怜之。
复留连虞山狼五间,判年始还。
未几,遂寝疾。
先是,吴人孙荣祖挟乩仙称慧虚子,先生笃信之。
及疾革,犹扶床凝望,几慧虚飙轮迎我,怅怏而卒,得年六十三。
其未行世诗文,名绛雪楼集,尚数十卷,藏于家。
先生异才天纵,横视古今;里中父老传其饮中下笔,杯影尚摇,歌声初转,一挥已满,四座尽倾。
莫问得传千载,只言取快一朝,亦既极词人之豪矣。
先生论诗,谓杜陵自有高妙,独立处今人徒尚其粗朴,岂为知杜陵者,可称笃论生平。
北面沈嘉则先生推其七言古诗海内独步。
故先生于此体步骤亦适相近。
当其意得处,山奔海立,斯亦一奇也。
余尝谓录古人诗,要当于彼法取其独擅者耳。
近家选长卿仅存一律,复非其所意得,使前人才气于何得伸。
竟陵录温李诗,欲全以我法掩彼风华,然温李亦何可掩也。
余既定屠先生集,合于虞山所选,读之始一快。
时谓李供奉而后,先生一人而已,正以其才略同也。
御选明诗姓名爵里
字长卿,又字纬真,鄞县人。万历丁丑进士,除知颍上县调青浦入历礼部郎中有由拳白榆采真南游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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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隆(1543年7月26日—1605年10月7日),原名儱,字长卿,一字纬真,号赤水,别号由拳山人、鸿苞居士、桃花客卿、溟涬子,浙江宁波府鄞县人,文学家、戏曲家,同进士出身。屠隆的家族世居鄞县桃花渡。其曾祖屠子良、祖父屠璞、父亲屠浚并不富裕,三代布衣。父亲依靠渔业以及商贾为生。屠隆为其父六子中最幼者。屠隆幼年时即受到张时彻、屠大山、范钦的赏识。万历元年(1573)屠隆创作了《冥海波恬赋》,受到刘翾赞赏。二十岁时,屠隆在开化开馆授徒谋生。万历四年(1576)中丙子科浙江乡试第九名举人,次年联捷丁丑科进士,任颍上、青浦知县。中进士当年,屠隆为瞿九思冤案鸣不平,作《为瞿睿夫讼冤书》,成功使瞿九思获释回乡。在颍上县时,屠隆修筑了颍上东门河堤,解决了颍上的水患问题。万历六年底,屠隆赴任青浦。当时的青浦属于割上海、华亭两县而成的新设建制,非常贫困。屠隆在任上尽力治理,离开青浦时,当地士民数百人尾随送别至太仓州。万历十年(1582),屠隆上京大计(考核绩效)。万历十一年(1583)改任礼部仪制司主事、郎中等官职。万历十二年十月,和西宁侯宋世恩“宴游甚欢”,被刑部主事俞显卿弹劾。屠俞二人双双罢官回乡。屠隆罢官一事,先是万历十二年夏,宋世恩来到京城,因爱好文艺,极力想要结交屠隆。屠隆见热情难却,便与宋世恩兄弟相称。九月,宋世恩与屠隆等人宴会,席间声称,既然他与屠隆是兄弟,也要让自己的妻子去屠隆家拜见老夫人和嫂夫人,表示两家为通家,交情甚好。而此时的刑部主事俞显卿是青浦乡绅,曾经试图巴结青浦知县屠隆,但屠隆却不理会他。俞显卿因此十分衔恨屠隆,身为刑部主事的他便将宋世恩的话添油加醋,往“淫秽”上引,暗示屠隆与宋世恩夫人有染。万历帝看了书奏后下令彻查,经查并无俞氏所说事情,俞显卿便因诬告罢官了。而屠隆也因“诗酒放浪”之过罢官。此事件中,背后操纵者为徐阶。屠隆在青浦任上由于没有接受徐阶的笼络,声称“黄发大老,某敢不事之,惟谨第为明天子守三尺法,以牧此中黔首,宁能废公义而媚私门,结纳之言,不敢闻命。”遭到徐阶忌恨。屠隆在京时,徐阶花费千金使人日夜侦查他的动向,以便落井下石。屠隆的仕途因此事件而告终。罢官后,屠隆应汪道昆之邀,前往新安(歙县)加入白榆社,又在杭州参与南屏诗社。屠隆与汤显祖情谊深厚,万历二十三年(1595),屠隆在春秋两季两次去遂昌拜访了时任遂昌知县的汤显祖。期间他们共同研讨了文艺创作,游山玩水。万历二十四年(1596),屠隆创作了《昙花记》《彩毫记》《修文记》传奇三部。万历三十三年(1605)屠隆卒,年六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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甬上耆旧诗·卷二十三
字子年,宾父先生子也。
性高迈,少负才气,常睥睨一世,与宾父先生风格微不同。
既传家学,年十二即工诗,喜读李供奉集。
年十九,为诸生,屠长卿先生一见大奇之,赠以神钩篇。
年二十,更嗜杜陵,常坐一小閤中,手焚香拂席,然后开卷。
读罢,必肃容长揖而起,自言:吾二十以后,大都毛窍经络俱为少陵所渐渍,能得其意中之神,象外之景。
若如近家徒窃古人面目,则又生平所深耻而不肯为者也。
复慕潼关、青坂,书法不隐,每有所感发,一寓于诗
尝以事忤某荐绅,适先生作登东津城楼诗,语有所刺,某公因录其诗示当事者,遂坐危法中。
先生削籍,乃杜门益自放,命老苍头月酿清酤三石,斋前碧梧一树,干可五十尺,下置苔石数片。
晨起扫石洗,盏辄饮。
款扉者非车马客,即延入与共饮,饮取开颜,不及倾壶,亦不问庖治意至,辄索纸为诗。
诗成,对客放歌,时拔剑起舞,客俱为逡巡避席,先生不顾也。
初,屠长卿常语人曰:子年意高忤物、恐终以笔舌取祸。
至是,长卿自客归,为扼腕。
适沈尚宝云将亦乘传归里,两人因共作竭楮书,力请于有司白其冤,竟得复诸生。
是岁试于乡,主者复谓其文太奇,抑置乙榜。
愈拂郁纵酒,卒于家。
先生为丰考功甥。
生时考功殁已数年,家所藏遗迹甚多,遂造其妙,购六朝宋元名笔十馀卷,模本残帖数十卷,宝爱过于头目。
与李观察公论书法一篇,为世所传。
画山水笔意疏挺,亦有石田遗意。
先生风仪似叶郑朗,慷慨谈天下事,有古烈士风。
自年十二,称诗撰古文词三十年,遗草散佚,后人无为收录者。
其所存诗文一卷,起庚子讫甲辰五年所作曰《庚甲草》,先生自为序。
然则先生终其身廑五年得为词人耳。
先生于先大父称少弟,执礼甚恭,往来尺牍,尚存数十。
读书太白楼,醉后大书陶公饮酒诗赠先公。
笔力奇放,俱藏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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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诗别裁集
字补隅,浙江嘉兴人。
○补隅方壮入秦,有“去题百二关中壁,要看三千里外山”之句,闻者壮之,后足迹几遍天下。
而《蜀游》一集,沉郁中复极纵横,颇得杜陵气骨,一时鲜摩其垒者。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介绍】: 清江苏昆山人,原籍长洲,榜姓管,字大临,号絅庵。康熙三十九年进士,官编修。曾提督江西学政。雍正初,因故遣戍新疆。工诗,刻峭清新,善骈体文,亦长于考据。有《畏垒笔记》、《畏垒山人诗集》。
晚晴簃诗汇·卷五十五
徐昂发,字大临,长洲籍昆山人。康熙庚辰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有《畏垒山人集》。
清诗别裁集
字大临,江南昆山人,长洲籍。
康熙庚辰进士,官翰林院编修。
著有《畏垒山人诗集》。
○畏垒文酒自豪,常倾四座,所著骈体,追仿六朝,笔记亦见博洽,倘能本此出政,便为艺林完人。
○五言古从杜陵出,近体得力樊南,而能自出面目,同时谈艺名士无与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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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昂发,字大临,号畏垒山人,江苏昆山人。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庚辰进士,榜姓管。官翰林院编修。提督江西学政。雍正初年,因事遣戍新疆。乾隆二年(1737年)归返,卒年不详。徐昂发好酒,长于考证,工于诗,是江左十五子之一。著有《乙未亭诗集》六卷,《畏垒山人诗集》四卷。

人物简介

晚晴簃诗汇·卷一七三
沈曾植,字子培,号乙盦,嘉兴人。光绪庚辰进士,历官安徽布政使,署巡抚。
词学图录
沈曾植(1850-1922) 字子培,号乙庵,晚号寐叟、巽斋。嘉兴人。光绪六年(1880)进士。授刑部主事,迁郎中。宣统元年(1909)辞官。入民国,在沪为寓公。博学,综览百家,旁及两氏。诗沉博奥邃,为同光体魁杰。人以为词中之卢仝、樊宗师。有《海日楼诗》、《海日楼文集》。词集名《曼陀罗寱词》。
沈曾植集校注
1851-1922,浙江嘉兴人。字子培,号巽斋,别号乙盦,晚号寱叟,晚称巽斋老人、东轩居士,又自号逊斋居士、癯禅、寐翁、姚埭老民、乙龛、余斋、轩、持卿、乙、李乡农、城西睡庵老人、乙僧、乙穸、睡翁、东轩支离叟等。他博古通今,学贯中西,以“硕学通儒”蜚振中外,誉称“中国大儒”。
苻娄庭漫稿·自序
光绪己亥,旅寓鄂州,南皮公馆余城南之姚园。树石苍润,庭宇轩豁。笔床茶灶,不移而具。小园可赋于子山,草堂不殊于锦里。安居饱食,文质靡底,吁可愧也。园多盆花,皆颠本之由蘖者,磥砢轮囷,若磐若礐,若兽蹲,若云卧,或百年,或五六十年,其寿不可知,然皆婆娑怪伟。燕吴语谓之桩,楚之语曰兜,皆俗字。桩者,株字音转,东侯,阳声、阴声对转也。兜亦株字音转,舌头舌上隔标也。《山海经》:「三株树,其为树如柏,叶皆为株。」《列子·黄帝篇》:「若株驹。」《释文》:「株驹,枯树木根也。」枯木而有叶如柏,其为由蘖复生也审矣。《》:「譬彼坏木,疾用无枝。」《毛传》:「坏,瘣也。」《尔雅》:「瘣木苻娄。」郭注:「谓木病危尪伛瘿肿无枝条。」又云:「枹,遒木魁瘣。」郭注:「根枝节目,盘结磈磊。」今验众株之形,实如郭后注所称「根枝节目,盘结磈磊」,而非「无枝条」者,但枝条不畅茂耳。郭前注就《》义言,《》言无枝,取略意也。瘣木理无枝,不必绝无一枝也。察众株枝多接成,天生者仅半之,则人力所成,补黥息劓,又不可以一端尽矣。魁之为言,较桩、兜语尤肖,侔称尽意。余尪羸积年,有同玄晏。感卢升之《病木赋》意,乃名其园曰株园,室曰苻娄庭,偃息安般,消寒视荫,偶有所感,辄缀数言,以居命之为《苻娄庭漫稿》。 沈曾植自序。
曼陀罗寱词·序
吴兴公以鸿硕广揽,负斯文之寄于贞元绝续之交,延祖宗养士之泽者且十馀年。生平著述等身,所为词,手定者凡四,彊村翁既汇而存之矣,复选而录入《沧海遗音》中。公子慈护以序来属。呜呼!余又何敢为公词序也?忆曩客沪上,登海日楼,谒公于燕座。公手一卷词曰:「生平之志与业,具于是,子其为我定诸。」余既退而卒业,乃复于公曰:「古人称意内言外谓之词,夫琼楼玉宇,烟柳斜阳,常语耳,神宗以为忠,而寿皇以为怨。五季割据,韦端已独抱思唐之悲。冯正中身仕偏朝,知时不可为,所为《蝶恋花》诸阕,幽咽惝恍,如醉如迷。此皆贤人君子不得志发愤之所为作也。公之词将毋类是?」公笑曰:「有是哉!子之能知吾词也。然而见其表未见其里也。」公自鼎革,龙蟠黄海,复壁柳车,杂宾盈室,宣光纶旅之望,老而益坚。故辛壬以后词,苍凉激楚,又过前编。彼妇之嗟,狡童之痛,如讽《九辩》,如奏《五噫》,托兴于一事一物之微,而烛照数计,乃在千里之外。至其不可㕦言者则谲言之,不能法语者则垂涕泗而道之。合骚玄于一冶,喻鹏鲲于一指。陆放翁之掉书袋,元遗山之嗜金头大鹅,又未可一二尽状也。今公往矣,复读公词,犹前日事。呜呼!余又何敢序公之词也!虽然,公之精神,在帝左右,公之词,且如列星二十八宿环北辰而无极。昔谢叠山谒稼轩祠,自昏暮至三更,闻有疾声大呼,若鸣其不平者然。吾又安知夫异日者南泛扶胥之口,北陟医巫闾之巅,不且有大音发于空间,镗鎝铿鍧,与天风海涛相应和者?余虽不敢序公词,而又何忍以弇陋辞也?因书之以复于慈护,且以谂天下后世之读公词者。壬申夏五,张尔田。
曼陀罗寱词·自序
九年立宪之诏下,而乾坤之毁一成而不可变,沈子于是更号曰睡翁,不忍见,不能醒也。而所闻于古人,所谓「缓得一分,百姓受一分益」者,晨夕往来于胸臆。又时时念逊荒古训,自号曰逊斋。缓之而不可得,强以所不欲为而不能,太息请解职不遂,而仍不免槌床顿足,扬眉眴目之责,睡与逊两不称矣。清宵白月,平旦高楼,古事今情,国图身遇,茫茫然,惆惆然,瞿瞿盱盱然,若有言,若不敢言。夫其不可正言者,犹将可微言之;不可庄语者,犹将以谲语之;不可以颢譬者,犹将隐譬之。微以合,谲以文,隐以辨,莫词若矣。张皋文氏、董晋卿氏之说,沈子所夙习也。心于词,形形色色无非词,有感则书之,书已弃之,不忍更视也。越一岁而世变,飘摇羁旅,久忘之矣。丁巳春,儿子检敝簏得之,写出之,屏诸案几,犹不忍视也。戊午移居,复见之,乃署其端日《僾词》,「如彼溯风,亦孔之僾。民有肃心,荓云不远。」其当日情事耶?次其年,其事可见。然终不忍次,非讳也,悲未儩也。戊午十一月,谷隐居士。 先君词稿,手定者四种:曰《僾词》,曰《海日楼馀音》,曰《东轩语业》,曰《曼陀罗寱词》。经朱古微丈删定,统题为《曼陀罗寱词》。既而丈辑《沧海遗音》,于先君词又稍有所去取。颎从箧中检得《僾词》序,为先君手迹。虽序仅一种,而先君为词大旨,略具于是,爰重录,并刻卷端。男颎谨记。
沈乙盦诗·序
余与乙盦相见甚晚。戊戌五月,乙盦以部郎丁内艰,广雅督部招至武昌,掌教两湖书院史学,与余同住纺纱局西院。初投刺,乙盦张目视余曰:「吾走琉璃厂肆,以朱提一流,购君《元诗纪事》者。」余曰:「吾于癸未、丙戌间,闻可庄、苏堪诵君诗,相与叹赏,以为同光体之魁杰也。」同光体者,苏堪与余戏称同光以来诗人不墨守盛唐者。自是多夜谈,索君旧作,则弃斥不存片楮矣。乙盦博极群书,熟辽、金、元史学舆地,与顺德李侍郎文田、桐庐袁兵备昶论学相契,词章若不屑措意者。余语乙盦:「吾亦耽考据,实皆无与己事。作诗却是自己性情语言,且时时发明哲理,及此暇日,盍姑事此?他学问皆诗料也。」君意不能无动,因言:「吾诗学深,诗功浅。夙喜张文昌、玉溪生、山谷内外集,而不轻诋七子。」诗学深者谓阅诗多,诗功浅者作诗少也。余曰:「君爱艰深,薄平易,则山谷不如梅宛陵、王广陵。」君乃亟读宛陵、广陵。明年,君居水陆街姚氏园,入秋病疟,逾月不出户,乃时托吟咏。余寓庐相密迩,有作必相誇示,常夜半叩门,函笺抵余,至冬已积稿隆然。又明年,庚子之乱,南北分飞,此事亦遂废矣。君诗雅尚险奥,聱牙钩棘中,时复清言见骨,诉真宰,荡精灵。昔昌黎称东野刿目鉥心,以其皆古体也。自作近体,则无不文从字顺,所谓言各有当矣。 余生平喜检拾友朋文字,君作落余处者殆百馀首,念离合之踪无定也,特序而存之。 光绪辛丑,陈衍。
寐叟乙卯稿·序
嘉兴沈乙盦先生,今之闳览博物君子也。写定《寐叟乙卯》稿,授之削氏,杀青既竟,先生命之序。序曰: 昔晚周东驾,政异俗殊,鲁史编年,独书王正,何则?平王已降,周祚中微,列国之君,窥窃神器。晋文请隧而罔顾礼义,楚庄问鼎而莫识重轻。宣圣删述《春秋》,特揭尊王之旨,盖所以惧乱贼、严名分也。陵夷至于战国,势益衰敝,七雄互相吞灭,纲纪湣然绝矣。然秦臣避其恶名,温人辩其非客,犹得端拱在此位,天下奉为共主者,斯亦《春秋》从周之效也。然则先生诗开宗明义,首题七年元日者,知其志在《春秋》,见之行事,而深切著明矣。夫古今诗人隐逸之宗,仲伟所称,厥惟靖节。观其东轩寄傲,南村独游,耕下噀之田,拒元嘉之聘。夷、叔同其饥食,祖、谢勖其相从,延年所谓物尚孤生,人固介立者,贞风凌俗,良足钦焉。所著文章,义熙以前,题晋年号,永初以后,止纪甲子,此则大节皦然,以示耻事异姓之志。与夫胥馀演范,不署周年,陈咸荐时,唯遵汉腊,岂非后先同揆,垂为世楷者乎?先生自辛亥后,遗世独善。履霜之洁,后凋于岁寒;停云之思,靡从乎新好。柴桑高逸,庶几有之。惟是荆卿报嬴,挥剑而出;田畴高世,严驾而行。陶公集中,往往托之歌咏者,忠怀耿耿,但恨所遇非时耳。向使豫章逆取,有抗乎高门,山阳安荣,未归于下国,则元熙纪年,必将著之篇什矣。兹者重华协帝,行否德之禅;乔木世臣,袭汉官之旧。则当三元肇历,四序履端。蓼亭庆其重兴,桐官期其嗣建。谨志岁月,复见天心。《语》云「告朔饩羊,我爱其礼」,斯之谓矣。先生誉馥区中,道轶萌外。诗为馀事,岂仅藉此而传?是遍简册不多,声流悽惋。虽其中苔岑恊好,半出唱酬;蒿里悲吟,或伤殂逝。而悬高寒于北阙,录梦华于东京。怀而慕思,溢乎辞表。至若《春秋》之义,兴周为大,月正上日,犹存帝号。岂惟司马拾遗,纂今上之纪;实乃公羊奉始,著大统之文。先生通乎《春秋》之教,尤足为后世诗家易代随时、尚志不仕、循用甲子之例者,创立书法也。呜呼!子云寂寞,点世美新;嗣宗猖狂,罄辞劝进。讽先生诗,其能无愧也乎? 丙辰春三月,元和孙德谦谨序。
寐叟乙卯稿后·序
岁癸丑,始谒嘉兴沈公于沪舍,而读公所为诗。公宏劭广揽,走东南者以为望。诗何足以尽公?顾自邦宇崩沸,流人遵海上,一觞一豆,一花一鸟一拳石,永曛旦,叙殷勤,非是无以寄其抱。公属鞬其间,若不经度,而终乃愈奇。谓吾之于诗也,譬蜩父之承筐,然亦掇之而已耳。余臆则不然。不观夫卉之病槁乎?莫冽于廪秋,风泬水漻,烟荄禅叶,津之泽于菀者涸矣。虽有懿彩,固无自茁。即春以临之,零露泫其条,阳和披其枝,翠娉粉媚,望若新沐。夫是卉也,岂有心于衒哉?其溉者然也。筑基于壤,葺故蘖而饰之,飘摇一朝,尚不能与瓦砾伍,是岂有材之用哉?公诗以六籍百氏、叶典洞笈为之溉,而度材于绝去笔墨畦町者,以意为輗而以辞为辖。如调黄钟,左韶右濩,如朝明堂,尧醲舜醺。谲往诡今,摭瘁攓窳,上薄霄雿,下游无垠,挬拔劖露,耸踔欹立。其绳切物状,如眇得视,如跛得践;其蛰扶夐迈,如寒厉肤,煦以温燠,如溽大酷,扇以凉凊;其幽咽骚屑,缮性鞫情,靴如孤葩,空壑自嫭,土视粉黛;其严听尊瞻,醨化可醇,君都臣俞,父熙子皞,如涖廉陛,指挥亵御,如踞蟠座,天龙海众,膜拜礼赞,贲贲赫赫,睨之背芒,慄不敢近。呜呼!其可状者如此,其不可状者岂极耶?余不知诗,顾尝游乎玄之藩,其秘也蟠天根,其观也剖冥尘。出阿入茶,白伞彻光,弹指自在。口不能言,而若有被之者,其诗之为耶?诗固不足以尽公,顾异日数诗者必不遗公。公生平有诗数百篇,不自爱护,散落往往在人口,惟兹首尾具可咏摇。锲既成,顾末简,乃以导言命幽鄙,遂书之。若夫契骚雅,准正变,配韩俪苏,上躐诸古作者之林,竺古而工文章者能言之矣,则以俟代之硕宿于前叙。 强圉大荒落之岁壮月,钱唐张尔田。
海日楼诗集·序
辛酉冬,晋谒吾师沈乙盦先生,谈次请刊其诗,师曰:「俟盖棺后,子为我序之。吾诗即语录,序必记此言也。」今慈护世兄谋刻诗集,属遵命为序。呜呼!《华严经》谓九地菩萨,虽八地菩萨不能知,余恶足以知吾师之诗?忆三十年前,与桂伯华居士论诗,尝谓渊明诗无异偈语,与吾师语录之言甚合。盖诗之为道也,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就当前现量摹写情景,长言而咏叹之,言乎其不得不言,初非有意为诗也。故兴观群怨曰可以者,贵能俾人随所触而皆可,不必如经生家析《鹿鸣》《嘉鱼》为群,《柏舟》《小弁》为怨也。孟子言《》亡而后《春秋》作,盖明公理,存大义,正是非,天地之心也。天地不能言,寄士大夫以言之。故《》《春秋》者,士大夫代天地立言之具,以成其与天地为参之德,特《春秋》严而《》婉耳。后世诗派,流演滋繁,纵能独辟蹊径,自造其极,亦祇为诗之一体,能得其全者,不数数见也,欺心炫巧者无论矣。不读古人之诗,不足以学诗,固矣;然搆思命笔之际,必尽忘古人而后可。若规规学步效颦,则正如钝斧子擘栎柞,皮屑纷霏,终不能动一丝纹理,岂非自桎梏耶?既承师命,不敢以不文辞。谨就所见,略申其义,质诸世之深于诗者。至于其诗未加赞美者,弟子固不敢议师,且恐有谓其私者,留待天地后世之知言君子矣。 释迦文佛降世三千四百九十八年癸酉正月,受业合肥蒯寿枢谨序。
海日楼诗集·序
寐叟既殁之十有二年,其孤慈护既刊其所著《蒙古源流笺證》,乃出所裒海日楼全诗九百馀首,请序于余。因念数十年来所有朋好,相与为文字骨肉者,凋谢略尽,黯然不可为怀。涛园之诗,寐叟犹及为序,节庵则散原序之,今惟散原与余存耳。《记》曰「朋友之墓有宿草而不哭」,然既痛逝者,行自念也,则仍述吾两人往来聚散倡酬书札之素,以写余悲。往者涛园尝言,予兄弟于朋辈之为诗,能鼓舞而督促之,使裒然成帙,乃戏以催耕之布谷、促织之络纬相况,可云善谑。盖涛园素罕作诗,自要先伯兄木庵先生客皖南大通、淮北正阳关,不两年,成《正阳集》一巨册。陈韬庵太傅少作多不存稿,自里居与先伯兄相倡和,始存其稿,至今殆千首。余之怂恿寐叟为诗,则已详同客武昌时所作序中。嗣是寐叟出守南昌,则资余游匡庐;提学皖省,则招余游安庆;寐叟将赴欧美考察政治,则寓余武昌寓庐;辟地上海,则海日楼、谷隐诸所居,余尤数数至。其踪迹,彼此诗中,约略可寻。寐叟论诗,与散原皆薄平易,尚奥衍,寐叟尤爱烂熳。余偶作前后《月蚀》诗,寐叟喜示散原,散原袖之以去。寐叟诗多用释典,余不能悉,余《题寐叟山居图》五言古四首,寐叟亦瞠莫解,相与怪笑。寐叟短札诗稿存余所者,无虑百馀通;其散见于余诗话者,不能尽也。今翻阅兹编,武昌以前所作,盖廑有存,其他为余未见者,亦罕矣。其选入《石遗室师友诗录》《近代诗钞》者,至二百首,皆其尤精者。故余于寐叟之诗之甘苦酸咸,敢谓知之之深,一如己诗之甘苦酸咸。其足为外人道者,固已具《诗录》《诗钞》中所首载之鄙论已。 癸酉端阳节后,七十八叟陈衍书于苏州之聿来堂。
海日楼诗集·后序
乙盦先生诗最初刻者为《乙卯稿》,海宁王静盦国维编次,元和孙隘堪德谦校刻,钱唐张孟劬尔田为之序。其后朱古微先生为刻《海日楼诗集》,断自壬子以后,得诗三百馀篇,次为二卷,《乙卯稿》全入第二卷中。先生捐馆舍,哲嗣慈护以未刻诗稿乞朱先生审正。又数年,朱先生亦卒。慈护乃奉诸稿归,授兆蕃,俾为排比。既又从遗箧中检得诗稿,有题《苻娄庭集》者,有题《甲乙丛残》者,有题《丙辰稿》《丁巳稿》者,悉以示兆藩。诗有朱先生所未及见者,字句亦往往互异,审为先生手定,乃荟而录之。以丙辰至壬戌七年之诗,绩朱先生所刻,亦次为二卷,辛亥以前为补编第一卷,壬子以后与朱先生所刻年月相出入者及未考得其年者,为补编第二卷。皆写定,合朱先生所已刻,得诗千三百馀篇。此中次第,容尚有参错,文字亦或不免舛错,善读者枕葄而钻仰焉,庶几可以循径涂、知体要矣。又有馀稿二百馀篇,皆不知其题,慈护持以质先生宾友,可补题者,当次第授写官。先生诸所为题咏散在人间,他日搜孴得之,皆可续入补编。先生诗博大精深,集诸家之成而别成一家,世知与不知,罔不推仰,无待兆藩言者。谨述编次所经历,以附于卷末。 壬申夏五,金兆蕃谨记。
海日楼诗集·跋
寐叟所为诗,类不自收拾,散佚不知凡几。及国变流寓沪渎,始录存稍多,即今公子慈护重辑四卷本是也。寐叟于学无所不窥,道录梵笈,并皆究习,故其诗沈博奥邃,陆离斑驳,如列古鼎彝法物,对之气敛而神肃。盖硕师魁儒之绪馀,一弄狡狯耳,疑不必以派别正变之说求之也。晚岁孤卧海日楼,志事无由展尺寸,迫人极之汩圮,睨天运之茫茫,幽忧发愤,益假以鸣其不平。诡荡其辞,寤寐自写,落落悬一终古伤心人,此与屈子泽畔行吟奚异焉?则谓寐叟诗为一家之《离骚》可也,为一世之《离骚》可也。 甲戌冬日,义宁陈三立。时客故都,年八十有二。
海日楼诗集·跋
右重编《海日楼诗》四卷。平湖金篯孙先生手定。补遗一卷,则重编后历经乙盦先生诸旧好鉴别,以为年月不合者。仓卒排印,不及改编,姑汇集以待将来之重订而已。乙盦先生以馀事作诗人,一时兴到,随取断烂报纸或简札封套书之,往往令人不辨首尾,因亦不易编次。乙盦先生下世后,哲嗣慈护悉取未刊各稿,乞朱彊村先生为之审正,朱先生亦苦其爬梳不易也,又以托诸陈苍虬先生。当朱先生易箦时,予深恐其散落,爰为请归慈护,慈护先后就商于马一浮先生。卒由金先生编定,而予门人朱居易为写清本,予复为邮致陈散原、夏吷庵、李拔可、李證刚诸先生,亦各稍有更定。而文字奥衍,又多引用梵典,读者不易骤识,原稿既不可悉见,讹文夺字,亦姑仍之而已。清本置敝箧中者有年,慈护原欲雕版,而频年丧乱,遂致因循。大惧先贤手泽将归湮没也,爰商诸慈护,先行分期载入《同声月刊》,以省传钞之烦,而备他日重寿梨枣焉。至乙盦先生诗稿之散在各方者,当犹不少,容待搜访补录,期与其他遗著早谋刊行,以传世行远,且先以此为券云。 辛巳孟冬,万载龙沐勋谨识于秣陵。
海日楼诗补编·序
壬申夏,辑寐叟未刻诗为《海日楼诗续编》,既竟,以示尹子硕。尹子谓予曰:「子与寐叟殆有胜缘,子盍缀纪其事,以弁诸卷端乎?」嗟夫!予闻硕公此言,曷胜其风雨蒹葭之感哉?夫予与叟之遇合,诚有非偶然者。予之闻叟名,为光绪丙申,而始亲謦欬,则光绪癸卯也。是时,叟承命守南昌,甫下车,即遍交其名士。予年虽稚,亦被顾及。暇必约谭,谭必竟日夕。予有所论议,叟必赞许,予有所咨问,叟必为之详释,如是者几及三年。予乃知叟之学博且实也,乃知叟之识正且确也。 叟尝慨然而谓予曰:「噫,国其殆哉!夫道器、文质、体用、经权、理事、神迹,非可二也,而今学士皆二之;道与德,政与教,知与行,定与慧,名与实,学与业,生与义,非可离也,而今学士皆歧视之;自他、心物、真妄、新故、今古、有无、是非、善恶,相待而著,非定有也,而今学士皆固执其成见焉。学士者,国之耳目也,今若此,则其谁不盲从而踬蹶也?且学也者,礼之所自出,礼者,国人之准则也。若今学士,可谓无学。国无学矣,而欲责之以礼,其可得与?无学无礼,而欲贼民之不兴,又可得邪?《孟子》曰:『上无礼,下无学,贼民兴,丧无日矣。』今中国之谓也。噫,国其殆哉!」予闻之,廪然而惧,憬然而服膺,不敢忘也。及今思之,叟真藏往知来之悊人哉! 丙午,叟被命提学于皖。己酉,以皖藩摄巡抚事,闻予因学校事致劳瘁,亟召予,见即谓曰:「子来何迟也?」既而曰:「今何世?子乃欲以一齐傅止楚众之咻乎?兹与子约,当留此作竟年谈,慎毋睨旧乡而怀归志也。」已又笑曰:「余虽不耄期而有倦勤之思。明年此日,会当遂我初服,与子同作西湖游耳。」自是居则花晨月夕,辄纵高谭,出则佛寺江亭,每多嘉会。署有成园,园有天柱阁,叟之所葺也。阁凡五级,登临四望,近揽龙山,远招庐、霍,长江衣带,旋绕襟袖,游目骋怀,致饶佳趣。叟政事閒暇,即相与放论其上,解题析义,难辩风生,往往自昏达旦而无倦色。叟每乐甚,辄曰:「有此江阁以来,还有此主客不?」及今回忆,如此胜境、如此主客、如此嘉会,诚哉其难得也。三复叟语,弥用感喟。 庚戌,叟以国势日危,上书言大计。权贵恶之,留中不答。叟抚膺太息曰:「天乎!人力竟不足以挽之耶?」因赋《阁夜》长律见示,诗曰:「不待招邀入户庭,龙山推分我忘形。流连未免耽光景,餔啜谁能较醉醒。雨后百科争夏大,风前一叶警秋蘦。五更残月难留影,起看苍龙大角星。」遂告衰求去。七月得请解任,果符期年之言。离皖日,叟再申西湖游约。予乃于南洋劝业会毕,访叟嘉兴,快聚匝月,即偕作西湖游,时长至前旬日也。湖山幽閟,杳无游人,静对荒寒,宛若置身懒瓒画幅中。叟笑曰:「余辈可谓孤芳共赏者已。」乃尽十日之力,遍揽湖山之胜。素妆西子,不御铅华,而风均天然,偏多真趣。寒山诗所谓「皮骨脱落尽,惟有真实在」者,良堪移赠。叟有句云:「应心开净域,凡圣无殊差。」盖契證语也。而湖君好事,似忧嘉客堕入枯禅,十日之中,晴晦雨雪风月几无不备,寂然境中,妙现神变,枯木寒岩,顿有生意。予叹曰:「乾阳无死,《》义故不虚耳。」叟曰:「余于是亦悟《》义惟密,颇觉以密通《》,应无不合。子能为我言作證乎?」予曰:「可。夫《》之为义,即神变也。神变即密之大用也。故《系辞》传谓君子洗心,退藏于密。盖不密宁复能易哉?且乾,金刚界智也,坤,胎藏界理也。乾坤生六子,两界开四部也。乾坤变化而有八卦,两界瑜伽而成曼陀罗也。演八卦而为明堂位,曼陀罗而现三昧耶也。如是义證,不胜枚举。《》为儒密,又何疑哉?」叟笑曰:「诚哉是言,然则彼之轩轾儒佛者,匪唯不知佛,抑亦不知儒已。」游既毕,予随叟返嘉兴,为留半月,遂别而之京师,任校订敦煌唐人写经之役。 国变后,予以发起佛教会事至沪,适叟亦以浙乱辟居沪上。相见无言,忻戚交并。予见叟病甚羸,欲举词慰之。叟奋然作色曰:「六合外宁无净土耶?」予曰:「心净土净。六合之界,谁实为之?妄我见销,客尘顿尽,净土之名,且亦不立,何复有非净土也?」叟说,曰:「不期今日乃闻至言。」因留作长谭。予旅沪不及两月,与叟快谭廑数次耳。讵知一别,竟成永诀。叟盖自是遂居沪,而予则于壬子五月奉先慈命,归隐洪都,几十二年未尝出也。噫!予与叟之遇合因缘,岂偶然哉? 叟言论风采,饶有晋人风,故发为辞章翰墨,神姿隽永,尤复令人玩味不倦。惜予与叟嘉会不常,未能尽窥叟之蕴藏,而予不文,又不能悉述所见闻以告硕公也。夫叟之道德、学术、事业、文章,固已昭昭在世,无待赘陈。况予谫陋,略尝海滴,尤弗敢妄赞。然窃谓学业如叟,世实罕伦,其證悟之莹然澄澈,堪称超迈前修,世多悊人,定不河汉予言。叟平生著述极多,然每不自掇拾写定,好为诗词,亦复短笺尺幅,任意狼藉。予此补编,盖廑得十之一二耳,颇冀博雅君子,继续缀辑,俾叟著述之散佚者蔚成完帙,则予与硕公所厚望也。若夫叟之诗,则叟固尝自谓:「吾之于诗,譬蜩父之承筐,然亦掇之而已。」予于是复何能赞一辞。 太岁在壬申端午后五日,临川李翊灼谨序于旧京之南长街寄庐。
海日楼诗·跋
先师沈乙盦先生曾植,为清同、光朝第一大师,章太炎、康长素、孙仲容、刘左庵、王静庵诸先生,未之或先也。其学术之广袤,略见于《学思文粹》王蘧常先生所著《嘉兴沈乙盦先生学案小识》及王静庵先生《沈乙盦尚书七十寿言》。以予浅学,不足以窥先生宫墙,兹不具论。耳食所闻,康长素初入京,意气飙发,目无馀子。因介得晤先生。时长素不能京语,乃以笔谈。首问先生:「在今之世,尚得为孔子、释迦、基督、穆罕默德否?」先生以片语折之,方爽然自失。又闻俄国哲学家克塞林伯爵东来访道,自矢心如白纸,不存纤毫成见。至沪,因介得见先生,反复问难,卒之衷心倾服,以为得未曾有。又闻杨仁山先生治唯识法相学,亦得先生启示,而欧阳竟无师作《杨仁山先生传》,竟无一语涉及先生,具见先生学泽沾被之广,有非后学所能尽知者。亦如先生精研我国律学,而今日谈清季研律学者但知溯源于沈家本尚书也。先生之学,海涵地负,近世罕匹,诗词藉以抒情,固其馀事耳。先生所著《曼陀罗寱词》,朱彊村丈已为之刊行。诗则以卷帙稍多,未付剞劂。先生于诗本不多作,诗柬唱酬,实由于客武昌帅幕时以应陈石遗先生之倡议,其颠末具详于《石遗室诗话》与石遗先生《海日楼诗》二序中。先生学问奥衍,精通汉、梵诸学,先生视为常识者,他人咸诧为生僻。其诗本清真,但以捃拾佛典颇多,遂为浅学所訾病。第其精粹及合于石遗室所标举之平易准则者,已为石遗先生选入《近代诗钞》及《石遗室诗录》至二百首,则已足供后人窥仰矣。读散原丈跋,知流寓沪渎后收拾散佚,录存近作,经哲嗣慈护重辑成四卷本。予此本则据临川李證刚先生翌灼所钞录者编次而成。读石遗先生序二,知慈护重辑本录诗九百馀首,證刚手录本则显不及此数。予虽忝列门墙,然除髫年应童子试时得数瞻风采外,先生迅即赴皖学使任,予又出国治草木之学,久不得奉手请教益。迨戊午执教南雍,始获间至沪寓拜谒,亦未得读全稿。證刚手录本次序颇多讹舛,證刚没后,予从其哲嗣假来,编次成今六卷本。他年如有学人参照慈护重辑稿,并网罗石遗先生所录存及其他佚稿,俾成全璧,梓以行世,亦盛世尚文之要政也。印度大诗哲泰戈尔,其国人备致敬仰,近方为之举行诞生一百五十周年纪念。而我国大哲如吾师,时人多不能举其姓名,第以书法尚为人所宝重。浮世遭遇之不同有如此者,悲夫! 庚子立夏,门下士胡先骕敬跋。
海日楼诗注·序
诗非待注而传也,而传者又或不能不待注,则亦视乎其时焉。 嘉禾沈寐叟邃于佛,湛于史,凡稗编脞录、书评画鉴,下及四裔之书,三洞之笈,神经怪牒,纷纶在手,而一用以资为诗。故其于诗也,不取一法而亦不舍一法。其蓄之也厚,故其出之也富,非注无以发之。曩谒叟海日楼,叟手一篇诗,曰:「子诹佛故者,此中佛典,子宜为我注。」余曰:「注自优为之,顾今之意则何如?」叟曰:「是固然,子姑注其典耳。诗人之意,岂尽人而知耶?」叟既殁,遗诗散落,同人稍稍裒集丛残中,成若干卷。仲联乃创为之注,邮以示余,余读而善焉。 自昔言注诗者,《三百篇》尚矣。应劭之注《风谏》,颜延之、沈约之注《咏怀》,大都详其训耳。至李善始并所隶之典而注之。唐人之诗,宋人多有为之注者,而宋人所自为之诗,宋人亦注之,其最显者,东坡、山谷。叟之诗,今之东坡、山谷也。神州板荡以来,王者迹熄,诗之为道,扫地尽矣。袭海波之唾残,氓谣俗谚,竞以新名其体,浅学寡闻,得叟之诗,或哆口结舌而不能读。微夫揭而显之者,纵其英光璀璨,宁不随玄陆俱去耶?仲联之先楞仙司成,尝注樊南文、鲍明远诗矣,仲联缵家学,俾叟之诗硕夥纤屑,昭晰无隐,由诗人所隶之典,以曲会夫诗人之意,将叟所谓不可尽知者,亦且于是焉或遇之。异日者,吾又安知叟之诗,不待注而传哉?苏之施、顾,黄之任、史,比于仲联,优绌孰多? 仲联欲余序其书,余老病不斟,曾何足为仲联重?顾念于叟有奉手之雅,其诗之源流正变,前为叟序《乙卯稿》,固言之矣,今但序仲联注诗之指以复之。 甲申嘉平月钱塘张尔田序。时年七十有一。
海日楼诗注·自序
《海日楼诗》者,嘉兴乙庵沈公之所著也。
公儒林丈人,群伦大府。
道轶萌外,誉馥区中。
奚待黻词,始腾来叶。
自其中岁,大隐金门。
固已藉甚声华,英绝领袖。
㤅伯见而倒屣,重黎引为同方。
三墨八儒,四营五际。
既探其赜,不域其樊。
雅诂启六艺之钤,律意坚公羊之守。
绎蒙兀之秘史,则不儿證源;跋特勤之唐碑,而象胥累译。
固已涵揉九流,雕锼万态矣。
晚哜道真,独叩玄宰。
趣弥博而旨约,识愈广而议平。
入逝多之林,宜黄倾其胜义;拾羽陵之简,上虞资其启键。
况复接坐三君,毕归陶铸;尚论百氏,力扫秕糠。
类隔音和,通成国之舌腹;三长五不,导知几之微言。
海外愿文玄为师,稷下重祭尊之教。
夐乎不可尚已!
弸中彪外,溢为声诗。
公固自譬承蜩,掇之而已。
然而鞫情缮性,轹往逴今。
诸方遍参,一法不取。
逸情云上,潜思渊沈。
小雅怀明发之心,魏阙切江湖之望。
其隐文谲喻,远叹长吟,嗣宗、景纯之志也;奥义奇辞,洞精骇瞩,马歌鹭铙之馀也。
剥落皮毛,见杜陵之真实;飞越纯想,契正始之仙心。
一代大家,千祀定论。
秀水演派,上溯朱、钱;并世标宗,平揖陈、郑。
观其早入樊南,晚耽双井,不薄李、何之体,期沟唐、宋之邮,则如竹垞。
搯擢肝肠,难昌黎之一字,冥搜幽怪,蹑东野之畸踪,则如萚石。
然前者法物斑斓,或致疑于赝鼎;后者解衣盘礴,或献诮为荒伧。
公乃经训菑畬,玄关融液。
与风、骚为推激,脱陶、榭之枝梧。
截短取长,后来居上矣。
籀园西江天马,蹴踏九皋,锻思冥茫,而难辞破碎;夜起沧浪别才,高视左海,自成馨逸,而微失囚拘。
盖一徒挹拍黄、陈,单提祖印;一但刿鉥王、柳,取径剑峰。
孰如公括囊八代,安立三关,具如来之相好,为广大之教主乎?
特是弦外希音,意内曲致。
望帝春心之托,苦无郑笺;泉明述酒之章,易滋燕说。
孤诣斯隐,解颐安从?
读公诗者恨焉。
余以戋材,敢窥䆞窔。
勉为疏释,载阅星霜。
其中甘苦疾徐之数,可得而言焉。
公生前丛稿,漫不自珍。
友生排比,后先乖迕。
固世代密迩,可效天社之整齐;而弦辙更张,岂免孟亭之附会。
其难一也。
公自言以经发诗,因诗见道。
东京内外之学,中秘今古之文,莫不滂沛寸心,橐籥在手。
怀人海国,补郑说之十繇;雅禊临河,融皇疏于五字。
余学昧稽古,叹兴望洋。
其难二也。
公识贯珠囊,旁通铜鍱。
三洞七签之笈,叶岩铁塔之函。
左右逢源,禅玄互證。
以文字之般若,遣空有之名言。
方之前修,雅同蒙叟;统笺二集,有愧遵王。
彼亲麈谈,犹存罅漏;况余冥索,宁抉渊微?
唯崇贤之解头陀,三藏斯能瓶泻;若南城之诠子厚,五咏故从阙如。
其难三也。
公馀事多能,殚精评鉴。
游心艺圃,放意墨林。
翻谱录于宣和,承笔谈于历下。
虹月沧江之舫,云林清閟之居。
玉轴标华,金壶徵故。
考利州之帖,订误于覃溪;歌岩山之碑,折中于东观。
若此之类,又涉专门。
其难四也。
公腹笥之富,睪牢古今。
使事极纂组之工,缀文根苍雅之籍。
时复反熟为冷,易类求新。
雕虎增字于孝标,镂象假言于韩子。
南华非僻,或窘令狐;虬户逞奇,孰知彦伯?
其难五也。
集中苔岑协好,酬唱为多。
本事旁徵,风流已邈。
况鼎革以还,逃名者众。
疑古贤于阳五,莫诘平生;披吟劄于月泉,全更姓氏。
其难六也。
克兹六难,稿经数易。
或只义孤寻,穷年始得;或散帙无意,俯拾即来。
不求有功,岂云无失。
雁湖之注舒国,竹坡之笺简斋,非所敢望也。
抑尤有恨者,公生不逢辰,老伤溃止。
当涂应谶,荧惑降童。
重华行否德之禅,瓯脱窜流人之簿。
通明违世,不下层楼;陈咸荐时,式遵祖腊。
身存河济,而兴薇蕨之歌;世异元嘉,猥托黄花之
世之论者,或斥为违天之苌叔,或誉为一家之离骚。
世代不同,抑扬遂异。
后之览者,略其殷顽之迹,挹其古芬之词可也。
重光大荒落之岁玄月,虞山钱萼孙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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