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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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介绍】: 明浙江鄞县人,字君玉。家贫力学,读书至夜间,与其徒吸水噀面,醒则又读。弘治十二年进士。任南大理评事,历寺正,多所平反。出为兴化知府,升本司右参政致仕。归二十年而卒。刻意攻诗,力去陈言,虽一草一木,必远出象外乃已。有《白斋集》。
甬上耆旧诗·卷七
先生字君玉。
少负异才。
年十二即能赋诗。
常手古人诗一卷,其父见之投诸雪淖中。
先生徐徐取出暴日下,夜读之。
家贫,为诸生时,出游吴楚间授经,以所上束脩归养亲,能备甘脆。
每读书至夜分稍倦,则与其徒取水交噀面,使神气复立,乃更读。
其励志若此。
年及艾,始中进士。
授南大理评事、历寺正副。
前后所治狱凡二万七千馀人,论驳务得其平。
有三人以造伪章论死,无所置辨。
先生视其章,乃以篾布四边,中画字。
遂判曰:篾作与私铸不同,减死一等。
司狱官落职,贫甚,将鬻其女归。
先生以月俸为治行得免。
在南都九年,吏部再荐为督学使,不报。
出知福建兴化府,为政尚简易,务正风俗,与诸生说经,喜以儒术饰治,有古良二千石风。
郡中林见素先生,海内宿望,日与先生以文义往来,每共登临,辄题名山壁,人称为文章太守,奏治行第一。
然先生性嗜林壑,数乞骸骨归老,辞义确苦,乃进本省左参政致仕。
先生操行廉白,家无遗财。
人号曰白斋先生。
里居十六年。
惟以撰述为事。
于诗律益工,弥造高妙。
日怡神于林泉云鸟间。
尝自赞曰:辞让太早。
似乎失利。
木石无虞。
何谓不智。
末年遗教曰:抱病怀残喘,寄身属杪秋。
爱山一舆,乐水一舟。
未死微躯,巳卜荒丘。
永谢之日,不烦饰脩。
生也既顺,死复何求。
卒年八十有一。
子嘉庆,亦奇士,为诗殊有父风。
余常读先生集,其自述曰:予生平好学诗,志慕古人,然多从实地生变化,不敢为望空语。
今所梓行,仅十之三四耳。
自颠发黑,且苍且白,四方知音相遭如皮陆,固不可得晚遇见素林先生相知为独深,尝曰:梦魂相接多在雪苍雨碧之下,谷答风响相和应,亦微哉!
续藁出耄言,觉尤有味,未知获入梓否?
文字亦有可取,回首顾之,度不能举矣。
人以为实录。
又论诗曰:自高、杨、张、徐诸人学唐,尽有好者。
后李西涯、谢方石、张亨父及沈石田律诗甚多,生意循唐人绳墨,自能杰然。
今盛世必有妙手,不能尽知,行且求之。
先生官南大理,在弘、正之间,时北地信阳名巳极盛,先生仍盛推西涯,而置李、何于不论之列,且云必更求妙手。
此其立意卓荦不回,能自异于流俗,隐然可见。
今所传白斋集,即梓行之十三四者也。
竹里馆集,则其耄言也,合一千馀首,余为选三百二十八首序之。
序曰:余少从家乘读诸先辈赠先楝塘先生诗,惟喜张白斋先生琦一绝句。
复从戴氏书肆见白斋集四本,诗极可喜。
时方习制举业,未即购以归。
且意谓先辈诗文如此类必多,异时当得读之。
未几,余学为诗,求向所见白斋集,巳绝不可得。
偶见王凤洲诗,评于张琦下曰:如夜蛙鸣露,不离泥中。
架上旧有李腾鹏诗统所选白斋诗,亦注曰王凤洲云云,并欲唾之。
及读诸先辈选里中诗,俱甚推重先生,其论良是。
然南江所录凡二十八首,东沙所录二十二首,与余向所喜颇不类。
后之论诗者,有称先生呕心刻肾,务去陈言,品目甚当,而所录又只二首,使就诸家所选,即凤洲所言,尚非甚过。
意中不平久之。
至前岁始从释悟留所得所谓白斋集四本,如身客万里外,遇故乡良友,惊喜交集。
释于石又示其竹里馆诗二本,赠先人绝句亦在其中,而后先生之诗尽出矣。
余适在患气中,且喘且读,手录三百馀首。
窃谓先生诗发源忠孝,俱本于性情之正,无愧风雅。
至其为兴为比,吐咀山川,驱使云鸟草木,与一时词人绝不同。
间尝于诸体,尽相题目。
乐府最为高手,惜不多作。
古诗歌行别有苍然之色。
可方山阴徐文长,而徐稍不及。
若五七言律诗则妙矣。
至于五七言绝句则神矣。
今先生自编其诗,先绝句,次律诗,次乐府古诗,即一诠次间,甲乙巳定,此可谓寸心自知者。
且先生历官大理时,北地信阳方树赤帜,一时靡然风偃。
而先生高唱单行,不阡不陌,是诚不可无一者也。
余因念先生生平为诗,惟晚遇林见素先生一人耳。
身殁以后,久应论定。
然其不知我者,既横相訾诟,其知我者亦使与众人为伍,略无高下,其蔽反甚于毁之。
今先生二集遗板俱坏,遍询里中所藏,仅存三四册,事固有不可知。
傥更数十年,此三四册亦复散去,将使世间第一种文字,遂化为脉望,荡为飘风野火,忽焉尽灭,天下宁有是理耶?
此后起者所以不得辞其责也。
余既录成,日为里中诸君诵之,必尽一卷方已。
适梨洲黄先生过访草堂,急取共读,相与狂呼大叫,声声相接。
余更起浮白一斗,谓黄先生曰:请于数百年中取一词家,足当我白斋者,邺嗣愿尽此斗。
先生亦笑谓余言不狂。
次日,黄先生归舟中,语万生允诚曰:白斋诗诚不易得,但袁中郎以士大夫身负海内之望,表章一山阴布衣,世始知有徐渭。
今杲堂乃以东海老布衣,思表章士大夫,不益难耶?
余闻其语,为怅然久之,夫余既杜门渐老,不与海内词人一通名纸,况悠悠千载,亦谁为知我者?
乃独此爱异赏奇,若不容口,遂顿忘其身之老且废也。
虽然,余不足传,而倘以传白斋之诗,遂得并传,是终以士大夫身后之力,引一布衣也。
余固藉白斋先生矣。
御选明诗姓名爵里
字君玉,鄞县人。弘治己未进士,除南大理评事历官福建布政司左参政有白斋竹里馆二集
明诗纪事·丁签·卷四
琦字君玉,鄞人。弘治己未进士,除南大理评事。历寺副、寺正,出为兴化知府,进参政致仕。有《白斋》、《竹里馆》二集。 (《见素集》:白斋诗疏宕孤绝,如峻峰激流,景出象外。虽杂备众体,而收功实由山谷。宁川一派,今流明川矣。 《艺苑卮言》:张君玉诗如夜蛙鸣露,自极声致,然不脱淤泥中。 《甬上耆旧集》:先生诗吐咀山川,驱使云鸟草木,与一时词人绝不同。 《田按:白斋诗如饮苦酒、食谏果,森森自有正味在。李、何盛行时,不可无此一体。)

人物简介

简介
朝鲜人。
字子实。
自号松堂。
系出密阳。
世居善山之省谷。
曾祖讳好问。
世祖朝。
生先生于京第。
自幼器度卓荦。
绝出等夷。
五岁。
丧考。
七岁。
丧妣。
十岁。
丧祖妣。
十二岁又遭祖考丧。
先生以承重。
庐于墓侧。
服阕。
习武艺。
射必命中。
勇能超越墙屋。
十七。
随上谥使李世弼赴帝都。
二十一。
从都元帅李克均征建州。
二十二壬子。
中武科。
除司仆。
调宣传官。
道逢剧贼。
以计伏之。
救得行旅百馀人。
甲寅。
入直禁中。
中夜不寐。
忽嘘唏流泪曰。
驰马试剑。
一勇夫事耳。
人而不学。
何以为君子。
便有决归之志。
会成庙升遐。
燕山嗣位。
先生适见燕山手射成庙所养鹿殪之。
大悸于心。
即日谢病。
挈家归乡里。
后之尚论者。
以为当时最先见机。
惟松堂云。
卜筑于洛江之上。
尽弃前业。
折节读书。
一日。
请学于新堂郑先生鹏。
新堂知先生有质可大受。
激而进之。
谬曰。
子武人。
读书何为。
对曰。
悔却颠沛迷涂。
欲读书知向方耳。
新堂以大学授之曰。
学问之道。
在格物致知。
宜精读此书。
先生退栖凤山僧舍。
熟读不辍。
新堂与朴斯文耕。
往访谈问。
新堂举手指冷山曰。
彼山外。
复有何物。
先生不能答。
新堂曰。
子之读书未精。
宜更读之。
先生唯唯而退。
不省所指。
更读数月。
恍然觉曰。
此山之外。
复有山。
宁有他物。
以此复于新堂。
新堂曰。
乃今知子之读书之功也。
道在迩而求诸远。
格致当从切近底用力透得。
不必别求高远。
仍与往来留止。
益勉以性理诸书。
讲劘浸灌。
甚有相长之乐。
及中庙改玉。
朝廷肃清。
而先生犹无宦达意。
己巳。
除宣传官。
谢恩即归。
庚午。
有倭警。
以助防将赴昌原。
冬罢防还。
辛未。
又除宣传官。
不赴。
甲戌。
除黄涧县监。
为治简静。
一境大安。
丙子。
褒迁江界府使。
戊寅。
又以政最。
擢拜通政大夫,义州牧使。
未至。
移除同副承旨。
再转至左副。
久司喉舌。
出纳惟允。
屡侍经筵。
裨益亦多。
权忠定公橃。
为都承旨。
启曰内医提调。
大典只云承旨兼之。
都承旨例。
非古也。
承旨朴英。
精通医药。
请使兼带。
监剂御药。
先生固辞不居。
时议两美之。
己卯春。
升兵曹参判。
时静庵先生。
得君行道。
诸贤满朝。
人皆拭目翘治。
而群小之不容于清议者。
积忿伺衅。
阴蓄祸心。
先生独炳其将剥之渐。
遽引疾退归。
静庵诸贤。
饯于都门外。
同郡朴龙岩云。
谒先生。
先生欣然曰。
何相见之晚也。
与之偕行。
至无极驿川上。
先生吟一诗曰。
无中春意柳先知。
白发江山不欲欺。
六载静闻天嘿嘿。
何时刮目见几微。
书于片石。
示龙岩。
仍投诸水。
盖寓其烛几之微意。
而不欲人知之也。
既归。
先生谓龙岩曰。
闻成之名。
久矣。
愿与之相见。
成之者。
金真乐堂就成字也。
龙岩见真乐谓曰。
松堂道大德崇。
浑然冲瀜。
为东方理学之宗匠。
吾辈执经问难于门下。
则幸矣。
真乐初未信。
勉应曰诺。
龙岩告于先生。
先生即命驾约会于月波亭上。
谈论移日。
真乐告龙岩曰。
若非吾子。
吾其虚死矣。
遂行弟子之礼焉。
夏。
见差圣节使。
不敢辞造朝。
拜同知中枢。
秋。
赴帝都。
季冬。
竣事还。
诸贤皆罹祸。
先生亦被驳降一资。
除佥枢。
庚辰。
为金海府使。
辛巳。
加罪士类。
先生亦削职还于家。
府民金亿济。
以尝负讼怨之。
诬告先生与庆州府尹柳仁淑谋去执政。
拿鞫被酷刑。
先生初不知端由。
后知亿济所为。
悉暴赴任后一未见仁淑及亿济讼屈之状。
乃得脱。
反坐亿济焉。
先生舁归旧居。
愈绝意当世。
专心所学。
丁酉。
衮,贞之党败。
士类稍稍进用。
始还授先生职牒。
戊戌。
拜庆尚左道兵马使。
庚子三月二十一日。
卒于营。
享年七十。
返葬于善山北面官洞坤坐之原。
配贞夫人广州李氏。
都承旨世匡之女。
有一子曰居易。
生员。
娶郑新堂女。
生二子。
长曰敦复。
生员参奉。
次曰敦仁。
参奉。
女二。
适士人金昌凤进士南守正。
敦复之孙敬吉。
佥枢。
敬吉曾孙准世。
承文正字。
敦仁之孙敬祉。
登武科。
深被孝庙知遇。
有痛饮黄龙之志。
卒官左尹。
其孙守刚。
宣川防禦使。
外裔则韩兴君李汝发,判书李基夏。
仍父子为大将。
先生尝手写大学经一章。
附以诸儒之论。
常目在之。
又著大学两图。
第一图。
以格物为知之始。
致知为知之极。
诚意为行之始。
正心修身为行之极。
以明穷此理体此理之要。
以齐家为推之始。
治国平天下。
为推之极。
以明推此理之验。
第二图。
左书格致诚。
为心上工夫。
当中大书正心二字。
为统知行该本末之枢纽主宰。
右书修齐治平。
为正心中流出。
在江界时。
又著白鹿洞规解。
祖述朱夫子。
而补以诸儒说。
末又自为跋。
反复晓释。
以教江之士民。
从而化之者众。
其他诗文。
散轶殆尽。
今其载于渊源录者。
特大鼎之一脔。
而不尚藻绘。
苍蔚俊爽。
率皆玩心透理之语。
斯可见先生之性情气像。
夫何必多乎哉。
先生晚年。
学益高。
道益明。
容仪粹盎。
表里洞彻。
觌德者醇醉。
质疑者冰释。
四方学者。
翕然归之。
如大谷成公运,一斋李公恒。
皆尝远来请业。
而其终始成就之者。
真乐与其弟久庵就文,朴龙岩暨冶川朴公绍是已。
呜呼。
自古豪杰之士。
一朝脱去旧习。
勇返正轨。
为百世所尊仰者。
独有早悦孙吴之横渠夫子。
而惟先生亦尝驰骋武事。
跅弛不羁。
禁直一夜之泪。
遂为道学之根基。
回车复路。
累篑成山。
毅然以圣贤事业。
杠功一身。
卒为间世之真儒。
非天下之大勇而能之乎。
虽谓之横渠后一人。
非过也。
至若出处行藏。
惟义与俱。
无愧于古哲。
其亦贤矣哉。
先生学问之正
造诣之深。
当时诸贤之论备矣。
退溪李先生。
撰龙岩碣文曰。
见松堂朴先生于京师。
问知为学大方。
又曰。
善之一州。
前有吉先生之风节。
后有朴松堂,郑青松之道义。
晦斋李先生诔先生曰。
天不丧斯文。
东隅尚有人。
渊源元有自。
英迈又超伦。
轩冕浮云外。
吟哦逝水滨。
穷探极遐妙。
高步入真纯。
风月无边景。
乾坤满眼春。
一源观浩渺。
万物总熙淳。
又曰。
迟暮时逢泰。
风云道更屯。
丹心天北极。
素发海东漘。
未展陶镕手。
宁同矍铄臣。
有言传士类。
无福叹生民。
成大谷祭先生曰。
河岳钟灵。
辰象降精。
异人间出。
千载一鸣。
又曰。
闭室探经。
咀吮道腴。
非惟沿流。
乃讨厥源。
宫墙数仞。
允得其门。
苏斋卢公守慎。
撰李一斋碣文曰。
闻松堂朴先生有道重研。
至一善久在函丈乃归。
而于本领上有契焉。
栗谷李先生经筵日记曰。
许晔谒李浚庆。
浚庆曰。
今人皆以道学推赵公光祖。
而朴公英,郑公鹏。
世无知者。
何欤。
晔曰。
不特朴,郑。
近日闵公箕。
学行俱备。
人无知者。
浚庆曰。
子欲比闵箕于朴,郑耶。
噫。
宗儒如晦,退,栗。
名贤如大谷,苏斋,东皋。
去先生之世不远。
而其所尊敬而称述之者如此。
则先生之为先生。
可想于千载之下矣。
先生既殁。
邑人营书院于江岸。
以吉冶隐,金佔毕,郑新堂及先生并享。
黄涧,江界。
亦皆立祠祀之。
今上丙寅。
相臣建请己卯诸贤中学问名节特异者十人。
赠职赠谥。
上从之而先生与焉。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都总管。
圣朝尊尚表阐之典。
至是而无馀憾矣。
先生后孙命宅。
以朴进士益龄所为状。
来请请谥之状于在鲁。
在鲁谢非其人不获。
则谨据元状及渊源录兼广采他书之可徵者。
补其阙漏。
釐其讹舛。
组成次第而归之。
曷敢曰能摹写先生。
只以寓高山景行之思云尔。

人物简介

新续高僧传·杂识篇第十之三
释满秀,字天柱,自号仓谷老人。
初依北宗出家,传大通下二十八世,后参伏牛,发明心要,龙池老人以衣授之,于时有两宗并立之目。
以秀北宗人,南宗法也。
及主荆南普仰寺,畅厥宗风。
复区南北有禅者,正诲自宜都来,与语契之,煆鍊三载,即付以北宗。
正诲别有传,其南宗法派则传之正海云。
以明隆庆戊辰,说法示寂,门人取舍利,建塔奉之,有《仓谷集》若干卷行世。

人物简介

简介
字圣徵,号月沙,少号秋崖,或曰习静,或曰痴庵,晚号保晚亭主人。
月沙先生集·汪煇序
今之言诗者。辄以汉魏三唐为云云。不知一代有一代之诗。一人有一人之诗不相肖也。意各写其真。情各标其胜。韵各领其奇。法各穷其变。非志超古今。学迈往圣者。不能吐胸中之锦绣。发玄奥之精华。顷读李君号月沙圣徵者之佳制。音韵宏亮。气概超群。若缀之华重其新。既槁之叶复其润。生意洋然。神理焕发。卓异曹刘。驾轶李杜。而上之陵汉魏。下之逾三唐者也。余仰叹之。李君真人杰者乎。窃意君之为君。不啻诗之为诗也。盖君再柄文衡。六典礼曹。父祖子孙。青云绳武。相接扬芳。且也君之寿臻南极。福并东华。俨称千载一时之盛。名誉重于乡邦。声实隆于中国。勤劳王事。尽节输忠。旋乾转坤。奠社稷于灵长之庆。调元赞化。抚黎庶于于变之天。立功立德。名垂不朽。建勋建业。奕世流芳。吁。李君真诗中之白眉者哉。余再玩之。不觉心悦神怡。勉尔续貂。敢以一言为序。 皇明赐进士第奉政大夫左春坊左谕德兼翰林院修撰汪煇撰。
月沙集·姜曰广序
予以今皇帝之年。衔命朝鲜。未旬日。复以他命行。独馆伴李君周旋差久。一日。月沙手诗一帙。属予序之。余既卒业。作而叹曰。美哉彬彬乎。我国家之文治。于斯为盛矣。昔人有言。声诗污隆。关乎世运。岂不然哉。诗三百篇。非圣臣名佐之笔。即田畯红女之词。大以昭其功德。微以写夫性情。初未尝抽绘章句。临摹绳墨。思欲争千秋于艺苑也。然而质契神明。休符造化。后之才人词客。镂心刻肾。曾不得窥其堂奥焉。揆厥所由。时则大和元气盎溢。在三代宇宙间故也。惟我国家号称极治。文德之矢于今二百馀年。沕潏曼羡。郁郁乎焕哉。直与唐虞三代比烈矣。风美所扇。人文郁流。云蒸霞变。说者谓诗道极衰于宋元而大备于昭代。非虚语也。东国沐浴文化。比于时夏元气之所鼓荡。故其学士大夫率能振和平之响。以鸣一代之休。而李君以家学渊源。素称此中名宿。其大业彬彬。见推中朝宗匠。不亦宜乎。随遇臻变。独造真境。汪先生斯为不佞矣。且夫诗道。岂易言哉。胸情直举。多任流移。则气格不振。法律严持。好作矜庄。则风趣顿伤。是以两家各以所长。交相为讥。卒亦不相为用。何人鲜备善。亦元气既漓。天实生才。有至有不至也。宗自然之说者。哆口关关睢鸠出于何典。得毋受人之形。复求人道于空桑乎。然衣冠土木而即具然命以为人。亦诚有所不可。何则。以其君形者不存焉耳。此则仿古之过也。原其所指宗。以究其所踵。受两家疵累。斯可得而论也。夫惟有温柔敦厚之旨。而无卑靡纤促之习。难矣哉。诗三百篇。往往可歌可咏。所以为盛世之元音也。若李君者。庶几近之矣。诗曰。凤凰鸣矣。于彼高冈。言瑞应也。凤凰锵锵之鸣。中律中吕。谁为为之。感于其气然耳。元气所召。有物来相。声歌之发。不求工而自工。所谓作者不自知其所至而工焉者。顾失之乎。李君于是乎能凤鸣矣。夫陈诗达俗。正使臣之职也。予持是编。归将藉手以献明庭。登诸纪载。用昭我国家之文治。腾衍海外者如此。呜呼。岂不盛哉。 皇明赐进士第钦差正使翰林院编修起注经筵展书官南州姜曰广。拜撰。
月沙集·梁之垣序
夫诗。言之文者也。言发于志。文生于情。如噫气吹万。于喁自鸣。总属天籁。各国之诗。名之曰风。彼其途歌巷吟之音。非必学士词人之调。而圣人用以冠诗首。文贵天然。是之取尔。三百后。诗盛于唐。其时家列鼓吹。惟太白称为仙才。岂非以口头妙辞。一派天机。独风人之致乎。晚世之诗。悖烈祖而祢近宗。推敲摹拟。以为此辋川也。此少陵也。刻画愈工。天趣愈索。若隋园之剪䌽。终谢春华。无问秋实矣。东国之于诗学。若性之者。稚子女流。咸娴声律。而李月沙夙慧奇颍。早主文盟。奚囊之蓄更富。予索之。止睹其纪行一帙。圭复数过。则见夫豪宕而无伤荡。飘逸而无伤媚。精工而无伤巧。兼众善之美。发正始之音。其青莲之后身耶。彩毫之嫡派耶。然予观月沙。有进于诗者。学包二酉而不论文。胸藏万甲而不言兵。玄参五派而不谈禅。落落于世境之中。矫矫于风尘之外。朴之未雕。玉之在璞。吾无以相其为人。其性地觉有异焉。吐凤天成。雕虫馀绪。诗也云乎哉。是为序。 皇明钦差宣谕监军道河南按察司副使东牟梁之垣撰。
月沙集·张维序
自欧阳氏论文章有穷而后工之语。操觚家多称引为口实。夫雕虫寒苦之徒风呻雨喟。啽哢飞走。争妍丑于一言半辞者。以是率之犹可也。乃若鸿公哲匠冠冕词坛。彰其色而黼黻青黄。协其声而笙簧金石。以大鸣一世者。此其人与才。岂囿于穷途之域。而格其巧拙哉。历观前代豪杰之士。以文章致身宰辅。兼擅艺苑之誉者。盖旷世罕觏。而唯我朝为最盛。此殆祖宗右文之效。若故相国月沙李公。真其人哉。公自布衣时。已有盛名。甫释褐。摄官起居注。宣庙临朝。见公记注赡敏。为倚案注目久之。不觉研滴坠水沾公衣。命黄门拭之。此公受知之始也。兵乱后恒管槐院文书。每一篇进。上未尝不称善。锡赉相踵。或命录进草本。及辨诬事起。特命进秩充副使。所草奏本同时应制者凡数人。而独公作称旨。华人见者万口传诵。至廷臣覆议。称其明白洞快。读之令人涕涔涔欲下。自是公之文名。遂震耀寰宇矣。无何而践八座握文衡。为一代宗匠。论者谓文人遭遇之盛。古今鲜公比云。宣庙知公虽深。然无如消长之数何。竟未能究其用。寻遘否运。当彝伦变故之际。守正不挠。屡阽不测及今上龙飞。公与诸耆硕同被眷遇。竟膺大拜。艰危之日。尽瘁弥纶。惓惓忠爱之诚。屡形于章疏。而公亦已老矣。公于文词。天才绝人。虽高文大册。多口占立就。而辞畅理尽。自中绳墨。宣庙尝称之曰。写出肺肝。蕴籍典重。其知公也至矣。公既没而诸子将行家集。谓维尝出公门下。辱徵弁卷之文。噫。公之文章。不唯国人知之。天下之人举知之。晚生末学。强欲赘以一言。是何足为公重哉。然维尝观皇朝汪学士煇叙公朝天诗。有曰生意洋然。神理焕发。卓异曹刘。驾轶李杜。夫汪公身生华夏文明之会。其所见者大矣。而朝天一稿。在公特豹文之一斑耳。然其称道乃尔。如使汪公尽见其所未见。其为说岂止于是耶。夫文章。世固不乏。若公雍容大雅。得质文之备。内以明主为知己。外为中华所称慕。施之廊庙则藻饰治道。用之急难则昭雪国诬。名实纯粹。照映竹素。古人所谓经国大业不朽盛事者。非公其谁当之。公之诗文。以卷计者八十有一而续集不与焉。国朝名家集。未有若是多者。易大传曰。富有之谓大业。不如是。何以称大家数。呜呼盛哉。(德水张维撰。)
月沙集·宋时烈序
易曰。
文明以止。
人文也。
说者谓君臣父子各止其所。
此则圣人之文也。
下此而如郑国之辞命。
既见称于圣人。
而朱子亦善其能说义理。
则其为数世之福也信矣。
又孔子尝叹二代之文献无徵。
而然而又曰有宋存焉。
盖观于正考。
甫得商之名颂。
以祀先王。
而孔子得以编于诗后。
则岂亦洪范微子诸书。
亦宋之自出耶。
盖有献然后有文。
郑之辞命。
微东里诸人。
则谁能草创而润色之。
殷商之季。
苟无微箕胶鬲诸贤。
则其遗俗流风。
可得以存耶。
其在我朝。
则月沙李文忠公讳廷龟字圣徵。
其殆庶几乎。
公自在小官。
已掌丝纶。
以至仁祖改玉之后。
国家多事。
权经交互。
而公发之容易。
浑浩流转。
顷刻万变。
盖彬彬乎昌矣。
而其义理则必主于典谟雅颂。
参之以左国公谷。
故苟考信于六艺之文者。
虽刻薄如申韩。
纵横如仪秦。
莫不心服而口唯焉。
最是万历戊戌辨诬奏文。
辞严义明。
名正理得。
天朝诸大人开纳敷奏。
神宗皇帝洞照冤枉。
快赐伸雪。
圣谟神翰。
炳如日星。
微公此文。
则数千里箕子之邦。
将未免于夷虏禽兽之归矣。
最功定次。
谁与竞哉。
虽然。
为是者。
有本有源。
观于宋御史幕中大学讲语。
可见公之学问。
而其学一主于洛闽而靡他也。
故御史虽主象山,阳明。
而于公之论说。
不敢剖击。
至于补亡之章。
朱子实用廉颇赵卒。
而御史亦且肯从公说。
不敢疑贰。
而其终不回头者。
惟经一章改亲为新而已。
然则公之学之正而不挠夺于异端者如何也。
呜呼。
公之帝庭奏文一出。
而华夷逆顺。
皆得其止。
此乃天地之常经。
古今之通义也。
大学讲语一出。
而章句训诂。
各得其止。
此乃圣贤之宗旨。
孔门之衣钵也。
是虽未可遽议于文明以止之域。
而抑其所止者。
亦不可谓不大。
则其馀小者。
因亦可知。
盍观于栗谷先生之状文乎。
今人大都曰知宗栗谷。
而其知之真信之笃而形容尽者。
未有如此状者也。
盖学得其正。
然后命辞无差。
命辞无差。
然后吾乃沛然矣。
呜呼。
观此数篇论议。
则其为文献何如也。
虽百世可徵也。
是宜藏之名山。
副在京师。
使与天壤终如可也。
始门人崔有海刊其全集于公山。
今已坏乱。
不可次第。
公之孙判书翊相弼卿。
奉其先旨。
与其堂侄喜朝等亟谋重刊。
而老峰闵相公鼎重大受。
实赞斯役焉。
其意盖曰。
宇宙间此等文字。
自不泯灭。
然六籍之传。
尚有赖于剞劂之功。
则今玆重刊之役。
正不可缓也云。
弼卿诸人。
猥以问序于余。
余曰。
序不必多矣。
中朝大雅。
本朝名公。
皆已发挥矣。
惟玆辨奏数文字。
无甚表章。
其在今日。
表章之尤不可已也。
何也。
世衰道微。
诐淫邪遁。
塞路滔天。
尊周之说。
为天下所讳。
而朱子之学。
或不免抵排。
公之文献。
尤岂可任其埋没。
不以新一世之耳目哉。
曩也悉索弊赋之时。
清阴文正公。
引用奏中万折必东语。
公诵于朝。
而天之经。
地之义。
民之彝。
灿然复明于世。
呜呼。
百世之后。
复有能徵如文正公者乎。
不但为数世之福而已。
否乎。
或将曰于止知其所止乎。
呜呼。
是岂易与俗人言哉。
噫。
 著雍执徐三月日。
恩津宋时烈撰。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介绍】: 明僧。常州府宜兴人,俗姓蒋,字觉初,号密云。崇祯中住持天童寺。有《天童语录》。
高僧摘要·道高僧摘要卷一
号密云。姓蒋。宜兴人。生即端严。总角时。念世无常。勤持佛号。偶见坛经。宗门向上一路。觉有入处。凡山行及穿城历市。咸事参究。一日负薪过山。触积薪而省。闻禹门传。演法龙池。往侍薙染。阅三年。每自勘心境对立。以天地同根。万物一体语。请益。往往被诃。抱愤成疾。因闭关。池过关前。话及有心无心之旨。师呈偈云。心心即自心。有无皆自心。有无皆自心。无心无自心。池未许可。又三年。命监院务。奋发精进。忽于铜官山顶。悟情与无情。焕然等现。遂往觐龙池于都门。池心折之。因以无住法。嘱师南游。自双径。两目。天台。为诸名宿。开发积疑。莫不惊叹。得未曾有。迨池归。叩师以扶持佛法。师呈赏罚都与三十棒之偈。池笑付拂。未几。池迁化。师感法乳恩深。心丧三年。茕茕在疚。触目注存。大明万历丁巳。远涉匡衡。还息于天台通玄寺。宗风大播。次年应金粟请。依荆榛。餐葵藿。龙象竞归之。不踰时。轮奂𨔛起。悉具丛林规制。食以万指。凡师。所过。缁素瞻礼者。喧填杂沓。每至遮道不得行。其山川阻隔。从数千里外。勤尺寸以请者。师为之发蒙导滞。一如亲承热棒。而声教四讫。崇祯庚午冬。自黄檗归金粟。四方归依者益众。昌治入室授法名通昌。司李黄元公。请住天童。昔天童山。巍冠五山。及到。因洪水漂没。丹崖翠璧之间。遗构萧萧。遂任缔造之役。积十年。台阁崇隆。堂室复叠。望之若云蒸霞郁。瓢笠济济。三倍金粟。师修列祖塔竟。即有退藏之志。一生开示。举从前千七百则公案。悉落麈尾。而斩葛藤。拨开云雾。其接引者。自王公长者。以至厮隶末流。五比丘。十弟子。以及一阐提辈。统以慈光摄受。如偶成偈云。十方世界恣横眠。那管东西南北天。惟我独尊全体现。人来问著只粗拳。其著述者。为法證辨。如钟声镜影。不堕语言文字之障。共创复者法幢所贲即为宝坊。而一杖一拂。飘然物外。绝不作一住相。崇祯辛巳。田太傅。承皇贵妃田氏命。躬赍紫衣入山。祈师演法。因请住留都大报恩寺。师以衰迈力却之。是年七月之七日。示疾。跏趺而逝。全身塔于天童南岗。
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卷十五
禅师。
讳圆悟。
字觉初。
自号密云。
宜兴人也。
明嘉靖丙寅。
生于蒋氏。
师生八岁。
知世相无常。
年二十六。
发宿慧。
二十七负薪有省。
三十弃家。
又四岁为僧。
四十桐棺悟道。
又六岁。
得受记莂。
五十二开化龙池。
于是。
六建法幢。
示寂之年。
七十有七。
然生不为家。
四海归之。
老不奉诏。
朝廷慕之。
及不忘慈。
今古戴之。
窣堵不虚尊。
人天共享之。
实为龙池之真乳。
溯滹沱而拓曹溪。
远绍鸡足之正裔也。
师初弃家。
赤手空肩。
走事幻有传禅师。
传嘉其志节。
喜而度之。
为大沙门。
当机辄不爽旨。
众皆惊异。
师终不自肯。
苦神劳。
且代众役。
不知有己。
偶过桐棺山顶。
豁然大悟。
情与无情。
焕然等现。
觅纤毫过患不可得。
时传公已居燕都。
师即趋省传公。
公见乃大喜。
喜师可倚以支我临济也。
经二载辞还。
南上天台探禹穴。
因与周公汝登陶公望龄王公舜鼎。
本色相见。
脱略窠臼三公甚敬服。
越之有道缁素。
争识师焉。
传公还龙池。
师因归省。
公问。
你到诸方。
会见甚么人。
师顿脚拍膝。
以对公。
公笑曰。
许多时一些气息也无。
师曰。
和尚疑则别参。
公挝鼓集众。
付师衣拂。
复召入杨前。
以扶持佛法。
勉师力行。
以报先宗师。
即呈偈曰。
若据某甲扶佛法。
任他○○○○○。
都来总与三十棒。
莫道分明为赏罚。
时年四十有六矣。
三载传公迁化。
又三载。
众请继席龙池。
自是意缘移徙。
酬香之会。
有六。
计二十六年。
掀翻露布。
洞示真元。
座下蹴踏。
常足万馀指。
师则当轩据座。
威震狮猊。
海内英灵。
饮气自失。
凡刹竿树对。
成大宝坊。
不许门下干倚王公。
尝语学者。
贞观响道欲瞻风彩。
上表逊谢。
往返三四。
引颈就刃。
神色俨然。
吾敬道信大师。
茅茨石室。
累烦圣主。
且请前行。
吾从别道。
澡身净发。
结跏趺逝。
吾敬汾阳无业。
息念。
断绝攀援。
赐紫及号。
力陈昔誓。
收付有司。
恬然受刑。
吾敬芙蓉道揩。
牢著草鞋。
腰包住院。
去就之间。
轻同学子。
不为蚖蛇恋彼窟穴。
吾敬应庵华祖故。
师生平。
意有不可。
撩衣即行。
首住龙池五载。
一日因事上堂曰。
者里无人證明。
且向别处寻讨。
下座。
便去。
次住天台古通玄寺。
茅堂草座。
法政冰霜。
晨暮参请。
间不容发。
虽三载而日新。
海盐金粟。
使符至再。
师悯其迫切。
曳杖赴之。
居六载。
无作无为。
崇成大厦。
床历几满千辈。
名卿达士。
一目相遇狞拳辣掌之下。
掉臂而去者夥矣。
有挟贵而问道者。
师辄掌之。
贵人曰。
和尚独不欲获法乎。
师曰。
山僧法也无。
护个甚么。
又连掌之。
断际故山曰。
黄檗者。
鼓寂钟沉。
闽人来请。
师不忍先迹零落。
篮舆度岭。
仅五阅月又拂衣。
则明州黄司理端伯。
以鄮峰育王寺。
而待驾焉。
黄公又考。
太白名山。
为历祖庭。
废之已久。
遂与有道绅士俱怆然。
先以意容。
恐师腊高。
师慨然移锡。
至天童古佛殿基曰。
虚空作殿。
日月为灯。
且道。
是甚么人境界。
还会么。
设或未会。
且看新长老。
撒开坐具。
大展三拜。
于是十一载。
天龙失守之区。
历祖藏身之处。
无不斩新扶起。
壮甲东南。
翼集鳞宗。
蔚为僧海。
其得髓之子。
一十二人。
然点胸自许。
招手横趋者。
不可胜计。
崇祯辛巳。
天子命外戚田公弘遇。
赍香赐紫。
徵住金陵报恩寺。
师固以老辞。
退卧通玄峰顶。
天下图其顶相。
书其名号。
而亲之。
壬午七月七日辰。
犹巡寮视务。
午刻宴然示化。
塔于天童南山。
缁素奔送者万人。
临圹恸而失声。
声震山谷。
清顺治庚子。
住天童门人弘觉禅师道忞。
编师六会语录。
进颁大藏。
赞曰。
斗柄东指。
鼓腹讴歌。
于不识不知之中。
即释氏儒童。
难赞辞焉独今之薄海内。
外据大宝坊。
横说竖说者。
操鈯斧于山边水边者。
皆师法会中人也历考少林至杨岐。
其世十七。
杨歧二十有三世以得师。
其间法利之普。
如师者几何人哉。
今丛林公论。
以曹溪高峰永明大慧等。
类师始末。
呜呼虽实录也无。
乃琼枝析玉与。
新续高僧传·习禅篇第三之十一
释圆悟,字觉初,亦号密云,姓蒋氏,宜兴人也。父曦,母潘氏,家世田作。悟生而渊穆,不逐尘戏,八岁便知佛号,稍长樵耕给养,归则独处,颇切世相无常之想。既冠,诵经怿然默记,尝负薪入市,释肩横陈,积柴面前侧立,竟日若不见人。壮岁置妻孥,从龙池山禹门寺幻有传祝发,数载勤劳,多所未彻。一日,过铜官山顶,秋爽天高,豁焉开朗,凝膺涣释。时传已入都北来,觐之。二祀而归,礼天台,探禹穴。海门周公汝登唱道东南,以宗传證圣学,与悟深相契结。祭酒陶公望龄、司空王公舜鼎,交参扣击,悟之道法遍于东海,自兹始也。传归龙池且老,以衣付悟。由是六坐道场,龙池、通玄、金粟、黄檗、育王、天童,临济之传称中兴焉。初之金粟也,梦旂亭下有大井,可饮千人,一丈者指曰:“是师住处。”盖金粟故千人井。悟居六年,食指盈万,果符斯兆。天童古刹,岁久荒芜,悟为完饰,高檐触云,连阁四周,金田香界随地涌出,又壤接海宇,轮舶交至,南诏北貊,重译炷香,近古以来所未有也。崇祯癸巳,天步方艰,物多疵疠,国戚田弘遇奉御香祈福普陀,随赍紫衣赐悟。又以南都大报恩寺属悟住持,以老病辞。逾年,寂于天台通玄,还塔天童南山下。清室龙兴,嗣法弟子道忞于顺治乙亥应召入京,奏悟道行,天语咨嗟,有生不同时之叹。又进曾鲸所绘遗像呈入御览,复命供奉。王国材临摹二帧,世祖雅善丹青,亲为著墨,赐藏天童,谕所编语录采入大藏,其眷慕如是。康熙四十四年,赐谥曰“慧定禅师”。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约1587—1646 【介绍】: 明安庆府怀宁人,字集之,号圆海,又号百子山樵。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天启初由行人擢给事中,初倚左光斗,以升迁不如己愿,转而依附魏忠贤,任太常少卿。又惧其不足恃,每持两端。崇祯初,名列逆案,废为民。后居南京,招纳游侠,谋以边才召。复社诸名士为《留都防乱揭》逐之,遂闭门谢客。福王立,得马士英力,为兵部添注右侍郎,进尚书兼右副都御史。乃翻逆案,欲尽杀东林、复社及素不合者。清顺治二年,清兵陷南京,大铖逃入浙江方国安军中,次年赴钱塘江干降清。从攻仙霞岭,发病僵仆石上死。一说清兵搜得大铖等请唐王出关,为内应疏,大铖闻讯,触石死。大铖通音律,有文才,所撰传奇今存《燕子笺》、《春灯谜》、《牟尼合》、《双金榜》,以情节曲折见长,另有《咏怀堂诗集》及传奇多种。
御选明诗姓名爵里
字集之,怀宁人。万历丙辰进士,官吏科给事中,坐魏党禁锢后,以兵部尚书起用,有《永怀堂集》。
永怀堂集·自叙
夫诗者,教所存以情治情之物也。
情亦奚事治?
盖身心与时物触而诗生焉。
于是导以理义,黜正其有未合者,则人之所为诗,圣人教人之所为诗也。
人生身世得失,亦何多端,而「群怨」足概之。
诚能浣泳中和,善所群怨,斯情治,而人心、世道亦罔不善、罔不治。
唐虞《卿云》八百,「康衢」「历山」之歌,哀乐固殊,然忠孝之则之至,一也。
《国风》、《小雅》尚矣,谓《离骚》兼之者,伤厥旨则然,乃若其辞,几何不开贤知、鬼神之渐乎?
降是而《大风》《柏梁》《短歌》《公宴》,浩荡雄丽,震烁一时,似取诸齐秦《鸡鸣》、「板屋」者居多。
骎骎乔烦,恶能无虑。
即家步兵祇浮沉致讽耳。
赖陶公起而闲焉。
公眷怀典午,耻拾宋粟,托《北门》《考槃》以寓弁宛。
感其体植斯志,深而兴远,中和之脉所留岂其微耶?
齐梁淫极,而伤亦随之矣。
李唐君臣嘅亡国之靡靡,受音响以节制。
体虽至律而变,然变亦至律而止,变即其所以为功也。
与唐初情法不谐,参差拘窘,未免互见。
至云卿、延清而严,射洪而宕,咸斐然足观。
惟辋川、太祝、达夫、少伯、盱眙、新乡六子为能弥纶兴象,磐礴性灵,虽标负各殊,品不尽副,而于《三百》繇正趋变,可以群怨之旨,服习含茹,什一犹存,不可谓非灵均、陶、阮之余韵也。
余辈芃芃,然疑相介,违心推奖,吾终未之能矣。
矫哉皋羽,振金石于式微,匪独赵宋希声,即置之太祝诸子间,登降献酬雍如也,岂非感遇日促,离忧日以长,怨而无失其人伦之正者哉?
嗟乎!
悠悠时代,茫茫宙合,予出入揣摩于《风》《雅》踰三十年,自审所获理义,与有获于理义之君子止此,而大旨则括于「以情治情」之一言。
质先民,俟后起,举不易此矣。
崇祯乙亥冬日,石巢阮大铖拜手撰。
(《永怀堂集》电子版录入:顾青翎)
永怀堂集·序(叶灿)
余不佞,从阮公集之游也,盖自癸卯上公车始云,屈指到今三十三年矣。忆壬戌,余官南雍,公以给事侍养归,舟过江头,仓卒一晤别去,遂十三年不相见。人迩室遐,悠悠我思,病懒成癖,能无各天之叹? 去年秋,里中忽遘二百七十年所未有之变。公眦裂发竖,义气愤激,欲灭此而后朝食。捐橐助饷,犯冲飙,淩洪涛,重趼奔走,请兵讨贼,有申包胥大哭秦庭七日之风。卒赖其谋,歼丑固圉,一时目击其事者,无不艳羡嗟叹,以为非此奇人奇才奇识,安能于仓皇倥惚中决大计成大功哉? 余流落南中,一见握手,劳苦如平生。居久之,尽发其平日所著诗歌以就余印可。余展读之,跃然曰:「公之技遂至此乎?不见公久矣。公犹昔人,公诗非昔诗也!」公曰:「吾里居八年以来,萧然无一事。惟日读书作诗,以此为生活耳。无刻不诗,无日不诗,如少时习应举文字故态。计频年所得,不下数千百首。然吾亦尝思之矣,不深其根,不可以探微也;不历其变,不可以穷态也;不定其宗,不可以摧魔也。吾诗渊源于三百篇,而沉酣于楚骚、文选。以陶、王为宗祖,以沈、宋为法门,而出入于高、岑、韦、柳诸大家之间。昼而诵,暮而思,举古人之神情骨法,反覆揣摩,想像出入,鉥心刿肝,刳肠刻肾。其馀中晚逮宋、元以下,及于近代之名人,卑者熟烂如齐威、秦皇之尸,即其铮铮者,亦薰莸互冒,瑕瑜相参,譬如羔裘而狐袖,何足以语千尺之锦,登作者之坛哉?」又曰:「古之君子,不得志于今,必有垂于后。吾辈舍功名富贵外,别无所以安顿此身,乌用须眉男子为也?吾终不能混混汩汩,与草木同朽腐矣。」余闻其言而悲之,且壮其志之大、识之高,不为尘俗势利牵制埋没也。 公少负磊落倜傥之才,饶经世大略,人人以公辅期之,居掖垣,谔谔有声,热肠快口,不作寒蝉嗫嚅态。逡巡卿列,行且柄用,一与时忤,便留神著述。家世簪缨,多藏书,遍发读之,又性敏捷,目数行下,一过不忘,无论经史子集、神仙佛道,诸鸿章钜简,即琐谈杂志,方言小说,词曲传奇,无不荟丛而掇拾之。聪明之所溢发,笔墨之所点染,无不各极其妙,学士家传户诵,而全副精力尤注射于五七字之间。抉摘刻削,吟或一字未安,即经历岁时,必改窜深稳乃已,真有「语不惊人死不休」者。即孟襄阳之眉毫尽落,王摩诘之走入醋瓮,其攻苦殆无以远过。以故,其诗有庄丽者,有澹雅者,有旷逸者,有香艳者,至其穷微极渺,灵心慧舌,或古人之所已到,或古人之所未有,忽然出之,手与笔化,即公亦不知其所以至而至焉。公家坚之先生,吾郡中推才子,古人无两,亦心折公,门下问字者接踵,辄曰:「盍往质吾家勋卿。」则知公所得深也。 吾窃有慨于昔之持论者曰「诗必穷而后工」,至以诗为致穷之具而讳言之,则诗者,仅一困人蹇士抒愤泄懑之物,琐尾矞宇无聊赖者之所为,而古之人歌之乐章,奏之郊庙,陈之燕享,何其道之尊而用之重乎?吾夫子身任「在兹」之文,至举而归之,天之未丧,则文者物之华、天之宝也,六丁为之收拾,太乙因而下观,繇来尚矣。夫子五十而知天命,知之真,故任之重也。后世宗门相勘验,亦必曰「近日有何言句」,才一动舌头,而成佛作祖,不外乎是。且天之厚夫人也,将予之以如梦如幻、如泡如影之功名富贵为厚乎?抑成就之以千秋万世之大业,照耀之以三辰九曜之光华为厚乎?不朽者文,不晦者心,动天地,感鬼神,天壤间止此一物。至今天下知有明允而不知有文甫,知有昌黎而不知有子昶。八斗五车与三公九卿,所得孰多?文章千古,得失寸心,前人之精神不息,后代之心眼倍灵,是以古立言君子畏之、慎之、重之而不敢轻。 昔李百药论诗,上陈应、刘,下述沈、谢,而王通不答。薛收曰:「子之所言,是夫子之所痛也。」则诗亦难言之矣。三代盛时,无论公卿、士大夫,即牧夫游女,皆涵育于先王之泽,而湛濡于教化之深,吐词为经,矢口成训,何容拣择?夫子晚而删《》,仅存十分之一,所存少而所去多,何耶?圣人造化之笔,世儒何能窥测其微旨,而逸诗之传于后者,又皆可歌可咏,可咀可味,门弟子皆能习之,而皆能言之,则圣人之未尝一概抹煞之也,亦明矣。而至今传者寥寥,或后人遗失,或经秦火,皆不可知,而当时亲受业于圣人门者,说《》又各各不同。岂《》为活物,圣人固未尝执一说以定人,而人各以其意见自筑一宫墙、别开一门户耶? 禅家有活句、死句。执其死句,则此心自然非彼心,一地不能知二地,为元微之之优杜劣李也可,为杨大年之以杜为村夫子也可,即为近日之呶呶王、李辈也亦无不可。得其活句,则放开眼目,恢廓胸襟,永明不云乎:「众生言语悉法界之所流,外道经书尽诸佛之所说。」而况李、杜、元、白、苏、黄诸大家,及近日王、李、钟、袁诸名士,即其中不能无利钝,何容轻置拟议于其间耶?大颠一难,昌黎杜口不读佛书;欧公晚悔,勿谓床头无捉刀人。甚矣立言君子之难也!况乎宇宙之间,止此精灵。坡老为邹阳之转劫,留邺是岁星之现身。相尅即以相生,千月元是一月,何彼何此,何去何从,惟前有毗陵、晋江之争雄,故后有中原紫气之犄角。后来作者,建风雅之帜,自命为千古之人,钗钏瓶盘,镕为一器;百川大海,收之一滴。勿效金色头陀妄摈神变之妙德,只恐当来之佛尚迷如来之舍利耳。 公诗刻成,以余久交,命余一言以弁其首。痴钝人作痴钝语,以请教于公,不知以为然否。 时崇祯乙亥秋,眷弟叶灿顿首拜题。 (辑自《咏怀堂诗集》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咏怀堂诗》卷首)
永怀堂集·诗序(邝露)
传称:「诗者,志之所之也。」嗟叹不足而歌咏生,兴观不足而怨生。圣贤以之达政易俗,成功告神。其失志也,吟讽性情,以亲媚于君父。无物非志,无之非怨,怨斯善矣。 吾师石巢氏钟衡庐、潜霍、湓蠡之气,而焕乎离处,神光禧庙,今上不讳之朝,而丁乎蹇■(屈求),登歌清庙,赓载肃邕,而啁唽乎江潭荡瀁之滨。缺茧肿胝,哭秦完宋,沮麛裘而颠连乎五噫之庑,明乎王政之因革。风俗之播迁,鬼神之悲悼,餔糟审矣,离骚牢矣。伯玉行年,悔其少作。采生平汗牛充栋不盈卷,掬小子志之,敷衽讨论,不污彝好。观海观澜,牢笼众妙。饮明堂在邹之醇,割西园、南皮之腴,弹压六代,而砥柱乎柴桑。其恊律之什,伯玉翕焉禅纯,摩诘圣焉禅智,三唐无其匹也,况下此者哉! 夫代有变而情不迁,平心而铺万物之自然,故读者不劳而劝,不迁止乎礼义也;不劳而劝,纽之王化也。诵其诗,知其人,庶几可以论世。 岭南门人邝露序。 (辑自《咏怀堂诗集》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咏怀堂诗》卷首)
咏怀堂诗外集·自叙
盖闻才逐情生,情从境感;兴有所会,响亦随之。故兰亭曲水,纪逸事于流觞;桃叶春江,啭香喉于柔橹。长安多古意,游丝将啼鸟争妍;丽日照皇洲,草色与蜻蜓俱醉。酬兹胜日,藉厥新声。亦有枫森巫峡,叶落洞庭。女萝睇笑,搴山鬼之云容;宝瑟凄清,泣幽灵于湘浦。斯则宋玉对以愁生,雍门感之泪下者矣。 若夫水清月吐,霜满烟平。淩波皓腕,拾海月兮石华;吸气绛唇,和流铃于松籁。飒沓转空林之梵,萧条为半岭之声。斯则尘虑唐捐,清机濩露。幽人旷抱,微有可宣。 以至高馆张灯,动离思于琴瑟;旗亭折柳,惜行李乎骊驹。水咽河梁,天长云树。既登高而送远,复感梦以怀人。此柴桑所以有霭霭之章,商陵因而臻悠悠之嘅也。 其馀剿儿饮马,倡妇弹筝。或葡萄美酒,舞龙剑于帐前;或𦄵繂花裙,啼凤声于屏下。薰宋鹊以博山之焰,啼乌臼于合欢之株。下至斗鸡躤柳,飞堶藏钩。乐有多端,咏难一例。 要以情钟我辈,乐所自生。无虑江令之花繁,莫遣参军之才尽。万籁号而镛箊并奏,秋水至而瀱汋齐盈。而又何必较量乎工拙,按覆以神理也哉? 石巢阮大铖漫题。
永怀堂集·丙子诗自序
夫诗而不能志时者,非诗也。然时为诗所志,而时尚忍言哉。吾悲《关雎》《麟趾》之不胜《黍离》,而《鹿鸣》之不胜《弁旻》也。危败馀生,风烟避地,岵屺瞻陟,抑又双潜,予之时可知,诗亦可知矣。追忆平生出处,获际升平,身历华胥,栩栩如梦,繇今思之,此可复得耶?其称诗,遂自崇祯乙亥后系曰「咏怀堂某年诗」,而后仿此焉。石巢阮大铖漫题。
永怀堂集·丙子诗叙(马士英)
向余从集之为牛首游,集之有「落叶满空林」句,余亦有「深机相接处,一叶落僧前」句。今岁,集之集其丙子诗,遂以前句冠简牍,刻成,适白荡老人从横山来,挂锡牛首,千馀年后,续此横出一枝佛法,而旷代词人直下知归,滴血担荷。咦!寒岩骨立,千林发脱,落叶依根,转身就父。我辈前日诗,竟识集之今日事,亦奇特矣。 集之文章经济,淩古铄今,呕心风雅,如狮子王搏象搏兔,皆全其力。以陶、储、王、李为门庭,汉魏为堂奥,《三百篇》为归宿,故其诗沉郁顿挫、清新俊逸无不有,明兴以来一人而已。然此以论丙子、丁丑以前诗可也。集之今且横按莫耶,全提一句,唱无生曲,作大号吼。山林水鸟,咸助发机;细语粗言,总标实相。谁敢复以文人眼会集之末后句? 然辋川主人夙世词客,不妻不肉,投迹空王,竟不得与裴措大同入传灯,总成孤负。集之不惜鼻头,付白荡老人,扭捏从前大雄峰头一喝,三日耳聋,是何音调! 丁丑仲冬廿有三日,弟马士英具草。 (辑自《咏怀堂诗集》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丙子诗》卷首)
永怀堂集·辛巳诗序(张福乾)
(上缺)堂莫能仰视。斯其纯忠至孝,原本天性,天故所以曲成。夫出处之大,广渊其气,全畀之以文字之权,意盖渺而微矣。顾使先生十五年来,役役长安道上,则亦进思尽忠,退思补过,勤渠军国之不暇,夫安能出风入雅,多而精,精而新,新不已,以致天下后世知有一代之诗人、文人如是?假造物善忌,白应与彼不与此。已若夫福也,□□□□□□□□□笔侪偶今皆陈丧无□□□□□□□□□居积忧老,或酒色病废,或以实不称名折,求夫十年一冠。三旬九食,名不越户庭,历雨饥岁而讽咏不辍,咎誉两绝者,菰芦中隤然唯一张子在耳。故曰文章之美,天地所甚珍惜也。一朝之富贵利达,视无殊马牛通洞耳。然而此中苦隽之味,曷能轻以给人。吾将愿与海内有志者共钻核而粥之也。 崇祯十有五年闰十一月之上浣日,夏口老门人张福乾书于秦淮之千佛招提。 (辑自《咏怀堂诗》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辛巳诗》卷首)
永怀堂集·题记(陈三立)
大铖猾贼,事具《明史》本傅,为世唾骂久矣。独其诗新逸可诵,比于严分宜、赵文华两集似尚过之,乃知小人无不多才也。 (辑自《咏怀堂诗集》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扉页)
永怀堂集·题辞二则(陈三立)
芳絮深微,妙绪纷披。具体储韦,追踪陶谢。不以人废言,吾当标为五百年作者。丙辰惊蛰,散原。 咏怀堂诗五言古希踪陶韦,称最胜。此上下二卷,悉崇祯辛巳一岁作。酬应七律特过半,而澹秀矜鍊,犹足与前刻相伯仲。但仅见之本,似视前刻流传尤少,殆由贱其人,或篇中于未入关之新国屡有指斥,犯时大禁,购藏者不无贾祸之惧耶?翼谋今竟从金陵书肆得之,亦可居之奇货也。假读毕,聊为题记,辛酉八月,陈三立。 (辑自《咏怀堂诗集》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扉页)
永怀堂集·题记(章炳麟)
大铖五言古诗以王孟意趣而兼谢客之精练。律诗散不逮,七言又次之。然榷论明代诗人如大铖者鲜矣。潘岳、宋之问险诐不后于大铖,其诗至今存,君子不以人废言也。戊辰孟春,太炎。 (辑自《咏怀堂诗集》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扉页)
永怀堂集·跋(柳诒徵)
此书都十卷,并据阮氏自刊本校印。原刻《咏怀堂诗集》四卷,《外集》二卷,《丙子诗》一卷,《戊寅诗》一卷,旧藏丁氏八千卷楼,今在钵山图书馆。《辛巳诗》二卷,则余游书肆得之,兹为合印以备谈艺嗜奇者之求。至弘光时,诗不知尚有刊本否也。 大铖当天启中,与左、魏诸公搆衅,名在珰案,终庄烈帝世,废斥十七年。叶序称其里居以来萧然无一事,惟日读书作诗,以此为生活。是集所载,盖皆其穷居屏处,淬精壹力之诣也。 大铖曾大父鹗、从祖自华,皆有才学而不轨于正。鹗从欧阳南野游,王学支裔也,而盗虚誉以贪墨败,详《明史·胡宗宪传》。自华偃蹇骀荡,仕辄不得志,见钱谦益《列朝诗集小传》。至大铖遂为有明一代奸臣之殿,得罪名教,陨首岩石,其亦家世赋遗然欤? 自华自谓其诗超于鳞而上之,且诏大铖卓出独树,自致千古。叶序称坚之先生「郡中推才子,古人无两,亦心折公,门下问字者接踵,辄曰:『盍往质吾家勋卿?』」是其诗亦本自华教融怪特之性,而归于冲雅,濡染有自,宜其异常也。大铖诗之途径,既见于自序,其论陶诗,谓靖节萧机玄尚,直欲举《大风》《柏梁》《短歌》《公宴》汉魏间雄武之气,一扫而空之,以登于《考槃》《北门》之什,似《离骚》《歌》《辨》亦在然疑出入中。易世而有辋川、太祝、京兆三子者,又能变化以广其意。今从陶入《三百》,功力倍取资博,而意象更觉日新,则后起群贤不可不勉,其自期待者,夐矣。 然史传第称大铖「机敏贼猾,有才藻」,削其诗不登《艺文志》。钱谦益故尝阿大铖,仅录其诗七首。初非其极诣,亦不加评骘。朱彝尊《明诗综》不载大铖姓字,附论于李忠毅诗前,曰:「佥壬反覆,真同鬼蜮,虽有《咏怀堂诗》,吾不屑录之。」以故清代藏书家于其诗率鲜著录。乌虖!名节之视文藻,顾不重耶? 抑余读夏存古《续幸存录》论圆海事一则,曰:「阿珰亦无实指。」再则曰:「阮之阿珰原为枉案。且谓持论太苛,酿成奇祸,不可谓非君子之过。」夫以东林子弟躬受大铖荼毒者,而为恕词若此,使大铖丁甲申之变,终已不出。读其诗者挹其恬旷之致,于品节或益加恕焉,未可知也。然则君子之于小人固不可疾之已甚,而负才怙智不甘枯寂,积苦摧挫,妄冀倒行逆施,以图一逞,卒举其绝人之才,随身名而丧之者,良足悲已。戊辰五月,柳诒徵。 (辑自《咏怀堂诗集》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卷末)
永怀堂集·丙子诗卷下跋(柳诒徵)
《咏怀堂诗》十卷既印行,丁君初我白海虞贻书,谓尚有《丙子诗》下卷传钞本。亟丐丁君录示,多漫游江淮模山范水之作,风调故不二也。叶君玉虎复影寄圆海手书诗,亦集中所无。爰印《补遗》一卷,以赓前书。 渔洋《游献花岩祖堂记》云:「阮司马大铖被废后居此寺,寺多其书迹。僧雏出所藏甲申五月诗,观之殊多齮龁蜀洛清流之语。」又云:「祖师洞内一石,『佛』字宛然,阮司马题云:『岩花长吐天人供,春草难遮佛字痕。』皆纪实也。」零章断句,又出此十一卷之外,因并记之。 己巳三月,柳诒徵。 (辑自《咏怀堂诗集补遗》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九年版卷末)
永怀堂集·读阮大铖咏怀堂诗集(胡先骕)
吾国自来之习尚,即以道德为人生唯一之要素。故《武》乐蒙「尽美」「未尽善」之讥,孔子复有「虽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馀不足观」之语。此种习尚固足以巩固人类道德之精神,然有时艺术界乃受其害。尝读宋孙觌之《鸿庆集》,观其诗精严深秀,诚有宋之作家。然明嘉靖间常州欲刻其集,邑人徐问以其曾志万俟卨之墓,竟有「觌有罪名教,其集不当行世」之言,事以遂止。此外大奸慝加严嵩、赵文华辈,皆文学巨子,今日读《钤山堂集》者,能有几人?若赵文华立,竟鲜有知其能文者矣。又如明末南都权相马士英,人但知其奸,而鲜知其能文,然观其序阮大铖《咏怀堂丙子诗》,乃自举其「深机相接处,一叶落僧前」之句,则知此公不但能诗,且深研内典也。阮集之以佞倖小人,始则首鼠魏珰、东林之间,卒为东林所斥,而列名逆案,继乃乘南都福王之立,阿附权相,汲引佥壬,芟锄正士。南都覆亡后,复降清室,终于走死,遂为士论所不齿,遗民所腐心,其能文之名,因之亦泯。终满清二百八十年之际,除《燕子笺》《春灯谜》两传奇外,殆无人能举《咏怀堂诗》之名者矣。其集既未为《四库》所收,士君子复深鄙其人,世间遂少流行之刻本。溧水王伯沆先生几费心力,始克缮。集其内外集共四巨册,然祗止于戊寅。前岁丹徒柳翼谋先生复在旧书肆购得其《辛巳诗》一册。阮诗之存于天壤间者殆具于是。以有明一代唯一之诗人之遗集,乃几于没世不称,不可谓非世间文化之一大悲剧也。 欲知《咏怀堂诗》在中国诗界中之位置,不可不知中国诗之源流。尝考中国诗自周秦以降,即分人文与自然两派,若《三百篇》、《十九首》、苏、李、阮、鲍、李、杜、元、白、韩、孟、欧、王、苏、黄、陈后山、陈简斋、陆剑南、杨诚斋,下逮晚清郑子尹、陈伯严、郑太夷诸诗人,皆属于人文派;若屈原、陶、谢、王、孟、韦、柳、储光羲、贾岛、姚合、林和靖、范石湖、姜白石、严沧浪、赵师秀、徐照、徐玑、翁卷辈,皆属于自然派。前派之诗,以人事为重,故无论达为显贵,穷为寒儒,皆以家国盛衰、人民疾苦为念,其伦纪之情亦极笃,故每能为深至怛恻之音,而稀有遗世独立之概;后派之诗,则忽视人事,常怀骞举出尘之思,为之者常禀冰雪之质,冲旷之怀,以隐逸为高尚,薄功业如浮云,一若大块劳生,光阴逆旅者。二者之人生观截然不同,其诗之韵味亦以迥异。《咏怀堂》则自然派之子裔也。观其与《杨朗陵秋夕论诗》句云:「时尚奚足云,所严在古昔。斋心望云天,柴桑如可即。(中略)天不生此翁,六义或几息。厥后王与储,微言增羽翮。(中略)异代晞发生,泠泠濑中石。(中略)舍是皆洳沮,偶汇亦沟洫。胜国兼本朝,一望茅苇积。滔滔三百年,鸿濛如未辟」,可知其所推许者,《三百篇》外厥为陶、王、储、谢数公,心目中且无李、杜、苏、黄,尚何馀子之足云。虽持论不无稍苛,然其宗旨可知矣。 《咏怀堂诗》在自然派诗家中别树一帜。吾尝遍读陶公及王、孟、韦、柳诸贤之诗,虽觉其閒适有馀,然尚稍欠崇拜自然之热诚,如英诗人威至威斯之「最微末之花皆能动泪」之精神,在陶、韦诸贤集中未尝一见也。如陶公《归田园居》《饮酒》,孟襄阳《秋登兰山寄张五宿业师山房待丁公不至》《登鹿门山怀古》《夜归鹿门歌》,王右丞《送别青溪》《渭川田家》《辋川閒居》《赠裴秀才迪》《酬张少府过香积寺》《终南别业》,储光羲《田家即事》《田家杂兴》《张谷田舍》,韦苏州《幽居晓坐西斋》《游龙门》《香山泉》《简寂观西涧瀑布下作月溪与幼遐君贶同游》,柳柳州《晨诣超师院读禅经南涧中题与崔策登西山构法华寺》《西亭溪居》诸诗,或咏山水之胜,或述田家之乐,皆为集中之精粹,而最能代表作者之思想者。然皆静胜有馀,玄骛不足,且时为人事所牵,率未能摆落一切,冥心孤往也。惟《咏怀堂诗》,始时能窥自然之秘藏,为绝诣之冥赏。故如「春风鲜沉冥,霁心难与昧」「林烟日以和,众鸟天机鸣。泽气若蠕动,瘁物亦怀荣」「息影入春烟,形释神亦愉」「卧起春风中,百情皆有触」「春风荡繁圃,孰物能自持。人居形气中,安得不因之」「山梦自难繁,岚翠警空想。即此寓觉因,矧复风泉响」「饮此青翠光,使我心颜醺」「眺听将安著,山川若始生」「水烟将柳色,一气绿光浮。坐久领禽语,始知非梦游」「隐几澹忘心,惧为松云有」「息机入空翠,梦觉了不分。静抱虚白意,高枕鸿濛云」等诗句,非泛泛模范山水、啸傲风月之诗人所能作也,甚且非寻常山林隐逸所能作也。必爱好自然、崇拜自然如宗教者,始克为之。且不能日日为之,必幽探有日,神悟偶会形释神愉、百情有触时,始能间作此等超世之语也。即在《咏怀堂》全集中亦不多见,他人可知矣。至于写景之佳句,几于美不胜收,而要能以閒淡之笔,写空灵之境,如「花叶沐已齐,晴鸟纷我园。伫立始有悟,任运良可尊」「辨叶歛旁眺,因香纵恬步。湖风弄微寒,果兆夜来雨。萧萧春竹鸣,高馆更成趣」「霁心与定气,冯之酌终古。自昔邈何获,在我恬有取」「空翠感微息,定览察殊状。叶并远帆鹜,鸟习天花漾。山樽给永日,清言副灵贶」「怀音达钟界,饮光坐霞庑。烟定群峰开,林缺江帆舞。遂觉性情逸,弥恻尘襟苦」「微步历禽上,清言满松听。泉幽滴春脉,林贞抱秋影。澄鲜入何际,空明转遗境」「萝葛翳山窗,梦境亦沉邃。觉闻松际禽,始悟晨峰翠」「山气生夜凉,萧机革尘侮。明灯草虫次,弥觉清言膴。倦至歇琴樽,支枕向终古」「古壑寓声闻,诸峰侍云动。空翠如有人,香端转孤诵」「淡月写空水,微烟绵夕林。于此理閒楫,憺然生远心」「山翠既虚无,月气殊微茫。奉身入清机,耳目非故常」「感此香光气,弥澄虚白心」「秋山钟梵定,诸感触无几」「澹游如阅梦,空虑直宾烟」「真机满山夜,梵止草虫鸣。即境已忘辨,观心无可清」「视听一归月,幽喧莫辨心」「孤峰超梦界,幽磬閟灵闻」「屏居成独坐,池水与心清。林月自然至,尘机何处生」诸句,皆能超脱物象,别具神理,除微嫌烹鍊外,要可抗手王、孟,俯视储、韦。即集中寻常写景之句,如「村暖杏花久,门香湖草初」「萝雨静可数,闾巷如空山」「孤舲倚山翠,木叶静可数。微风入清夜,海月渐遥举」「草暝气亦和,空翠自成露」「潭定藻影开,月白虫吟广」「炊烟冒岚影,旅梦接山云」「竹疏山气透,荷近稻香分」「林空闻露响,潭曙识星飞」「立渚见恬鹤,争烟闻乱乌」,已非姚合、许浑所易办,寻常作者偶得之,即可自诧为得神助者也。至若「放心浩劫外,置眼无生前」「尘累尽唐捐,空明入非想」「喧寂了非我,平等旨奚二」「曾谓遗物浅,不知应化深」等句,则非精研内典,确有心得之人不能道,王右丞尚有不逮,若苏长公、黄山谷之仅以佛语装门面者,尤无论矣。 《咏怀堂诗》尤有一优点,则其琢句用字之工也。尝考阮氏所称许之诗人,除陶靖节、王右丞、储侍御三家外,所亟称者厥为谢晞发。实则《晞发集》诗雕锼镶诡,取径长吉,近体则时参少陵,与陶、王异趣。然阮集之称许若是者,或赏其琢句用字之工也。《晞发集》中诗句如「月离孤嶂雨,寻梦下山川」「水生溪榜夕,苔卧野衣春」「锡声归后夜,琴意满诸峰」「窟泉春洗屐,毡雪暮过楼」「涧响夜疑雨,云寒春欲层」「鸟宿湿栖树,花流晴下溪」等,皆新隽镶奇,虽理致视《咏怀堂诗》为逊,然确为其宗派也。 尝考中国之诗,其精神固如上文所述,分人文与自然两派,其技术又可分清淡平易与生涩雕锼两派。如晋宋之陶、谢,唐之王、孟、韦、柳,宋之陈简斋、范石湖、姜白石、严沧浪,以及永嘉四灵,前派也;唐之韩愈、孟郊、卢仝、李贺,宋之梅圣俞、黄山谷、陈后山、谢皋羽,后派也。惟《咏怀堂诗》则禀王、孟之精神,副以黄、陈之手段,故倍觉过人,亦犹清末诗人郑子尹之《巢经巢诗》,以黄、陈之手段,傅以元、白之面目,亦遂开一前此诗家未有之体格。总观《咏怀堂集》中,天机独擅,不假雕饰之句,如「乍听柴扉响,村童夜汲还。为言溪上月,已照门前山」「湖风弄微寒,果兆夜来雨」「潭影澹相照,松风幽自吹」等,虽屡见不鲜,然非能代表其体格者。至如「辨叶歛傍眺,因香纵恬步」「磅礴意有得,沉冥理非误。初叶一禽啭,轻飙数花骛」「警萝若开笑,追香宛迷杖」「怀音达钟界,饮光坐霞庑」「危步历禽上,清言满松听。泉幽滴春脉,林贞抱秋影。澄鲜入何际,空明转遗境」「象纬关睇笑,草木感冲茜。湖光澄远心,峰霞荫华撰」「夕鸟衔情入,秋花质影同」「天花杂莼饭,空翠警书声」「百药延春气,群峰侍法筵。澹游如阅梦,空虑直宾烟」「幽人即芳草,宵语若深山」「无言山磬传空翠,晏坐松灯照石泉」「据梧尽日曾无梦,动操群峰各领声」等诗句,则极雕镂肝肾之能事,大非王、孟、储、韦之所习为矣。苟明眼人不为外貌所欺,则可见其与孟东野、黄山谷同一溪壑,此其所以称美谢皋羽之故,亦即《咏怀堂集》所以出奇制胜之处也。 自诸体言之,咏怀堂所最工者,厥惟五言古与五言律。五言古诗闲整以暇,极得陶、王、韦、柳之神理;五言律诗天机完整,一气呵成,尤得王、孟之神髓。其四言古诗导源《三百篇》,古趣盎然,颉颃汉魏,佳句如「令仪干岳,澄思怀渊。行芳气洁,式则幽兰」「纤月虚徐,秋花如烟」「群龙入谷,潜跃欣同。亦有不速,鸾车雍雍。班荆蓐食,力拯颓风」「临觞不乐,日月弥晏。停云崇阿,播芳南涧。龙蛰匪存,凤衰何谏」皆《雅》《颂》之遗,魏晋以还,文人歛手者,惜篇幅不多耳。至于七言,则非所长。七言古诗,真气薄弱,内美不充,驰骤竭力,故每有辞胜于意之嫌,虽佳句如「恬从秋水照吟魂,饥向青峰质危语」「不将浅籁接清哦,肯弄凡烟格玄对」仍清隽绝伦,然佳篇极稀。五七言古诗之差别,几不可以道里计,诚异事也。七言律诗大体仍七子之旧格,惟知铺排,一无深语,虽佳句如「高咏各师寒岁雪,初衣交揽六朝云」「钵影尚涵将晓月,经行时触未归岚」「尽日经行空翠里,一春调息雨声中」「江树春红村雨足,露粳秋碧晚烟和」者,亦属屡见不鲜,然完整可诵之篇颇少,殊非五言律诗之满目琳琅者可比也。七言绝句非作者所措意,一时兴到,虽有佳作,亦不足为大观,可不置论。 夫兼揽众长本非易事,老杜而外,各体皆能名家者本不数觏。阮集之能以五言擅长已非易事,固无庸苛求也。虽然,《咏怀堂诗》实质上乃有根本大缺点焉,即天性不足是也。总阮氏之一生观之,生有异禀,才力过人,自无疑义。然迹其阿附权奸,倾陷正士之行为,可知其绝无道德观念。彼身丁明季,目击时艰,在有志之士方且疾首腐心之不暇,而彼仍啸傲山水,寄情风月,极其自得。观其集中,忧天悯人之辞百不一见,即可知其人德性之薄弱矣。其感时之作,有《己未春感辽事》四律、丙子《空城雀》一七古、《秋雨卧病感时事》四律、戊寅《赋答刘赤存以闻虏警》诗六律、《圣羽避乱至山尽谈枞川被贼之状》二律,皆无一二自肺腑中流出之语,但摭拾陈言排比题意而已。即其私恩察之戚䣊友朋之间,亦无深至之言,即其《归次咏怀堂哭先恭人》一诗上,前半亦尽知铺叙景物,沉痛之语仅「一身等飞藿,百念顿攒戟。长号安可持,泪与莓苔碧」四语;至《春寒感怀先恭人》一诗,前六韵所言者皆春寒,惟末一韵「怜无慈母缝,使我中怀伤」十字始有感怀先恭人之意,然语意极其淡薄;其《雨中忆家大人孑处先慈殡室并以纪世道人心之变未有甚于此时者》二律讫无些须哀音,其天性之凉薄于兹可见。又阮氏虽酷爱自然,然非甘于栖逐者。苟真欲终老山林,则巢许高蹈志焉可夺?既承休命,则宜以社稷民生为重,乌可仍怀肥遁之思?观其崇祯元年《出山诗》,句云「饬彼车上巾,愧此篱间笠。婉词别农圃,菊松烦代葺。行颂天保章,即赓考槃什。秋色佳千峰,期与归云入」,辞虽极佳,然不立其诚,精采已失。又如「谁谓谣诼言,非我息机具。(中略)采薇兼采芝,长谣入烟雾。向谓不近情,今始达其故」「岁月遂为林壑有,云山安得是非存」「千时诚足哂,大隐亦邻欺。惟与鸾俱伏,方令鹤不疑」「但使榆关销转斗,何妨花坞有深耕」等句,非不貌为恬退,然迹其行事,则知其热中实不亚一般之群小。此所以读其诗终觉其言不由衷,而其诗之价值亦因之而稍贬也。 虽然,孔雀有毒,文采斐然。严格苛求,亦非批评之责。才人无行,屡见不鲜。我国文士,自魏武以下,如宋之问、沈佺期、储光羲、卢仝、李义山、温飞卿、冯延巳、柳耆卿、孙觌、严嵩之流亦复甚众,然不闻因噎废食,束其书而不观,则吾人之读《咏怀堂诗》,亦但赏其灵芬孤秀、阐发自然界秘奥之作可耳。陈散原先生称其诗为五百年所未有,夫能冠冕明清二代之作家,宁无独擅之长?是在有目者所共赏已。 (辑自《咏怀堂诗集》国立中央大学国学图书馆钵山精舍一九二八年版卷末)
永怀堂集·评阮大铖诗(钱仲联)
看杏花宿瑕仲山馆微雨 鸡鸣杏花中,识君深隐处。山青与托邻,草碧自成路。炊烟亦何閒,小酌就花树。辨叶歛傍眺,因香纵恬步。湖风弄微寒,果兆夜来雨。萧萧春竹鸣,高馆更成趣。移灯谙山窗,兹游吾已屡。留兴及三秋,天香饮华露。 阮石巢诗,集孟浩然、韦应物及孟郊、谢翱之长于一手。这首五古,显然是孟浩然、韦应物的风格,而其中个别句子,千锤百炼,又明明是得力于孟郊、谢翱。诗一开端,就写瑕仲的山馆,并交代自己为观赏杏花而前来,读者也被「杏花」「深隐」所吸引住。三、四句写山馆之山及访寻隐者的路,色彩鲜明,而「托邻」「成路」,境界也高远。五、六句写到馆后动态。炊烟之闲,由于人心之闲而感觉到,是无人道遇的妙语。写炊烟暗示已到了主人家,下面便接着写主客小酌,就花树,雅兴可想,也关合七、八两句。这两句是刻意雕镂而成,体现阮石巢诗的特色。上句写视线集中于花叶,目不旁顾,下句写「就花树」,因花香的引逗而放步前行,十分舒适恬美,「恬步」,自创新语。两句雕琢而仍归于自然。石巢《与杨朗陵秋夕论诗》表示自己对古代诗人的追求,于陶潜、王维、储光羲以后,特别重视谢翱,以为「异代晞发生(谢翱有《晞发集》),泠泠濑中石」而「胜国兼本朝,一望茅苇积。滔滔三百年,鸿濛如未辟」。虽持论稍苛,然可知其宗旨所在。「湖风」以下四句,切雨宿,自然入妙,以闲淡之笔,写空灵之境。「移灯」二句,交代屡游,也是开头所以「识君深隐处」的补充说明。结句宕出一笔,约秋后再游,并回应上面「小酌就花树」的即兴。全首结构严整,意境清深,钟、谭诸家,自当望而却步。 (诸伟奇辑自《明清诗精选》江苏古籍出版社一九九二年版)
永怀堂集·和箫集题记(谢国桢)
《和箫集》一卷,天一阁收进,萧山朱氏旧藏,明崇祯写刻本。原题晋熙阮大铖著,楚尾袁道山阅。阮大铖,桐城人,字圆海,与马士英同为魏党余孽,地主阶级中的顽固保守派,同为有文无行的无耻文人。一六四四年五月清兵进入北京,明社已亡,弘光即位于南京,马、阮当政,排斥正人,专主与清朝议和,挟攻农民军。不及一年,清兵战败大顺农民军之后,迅速攻下南京,弘光被俘,马、阮潜逃,成为地道的投降派。但是他们均有才华,而阮大铖尤以词曲及诗文见长,所谱的戏曲,有《燕子笺》《春灯谜》等,所写的诗《咏怀堂集》,有南京国学图书馆铅印本,并有人称他的诗情趣极为隽永,能体贴人情,颇为近理,此人之所好不同,嗜痂之癖,固大有人在。《咏怀堂集》既印行于世,但其少作《和箫集》则极为罕见。是书为崇祯间写刻本,前有甲寅袁道生序,魏之瑮小引。袁道生序说:「梅川掌大地,陋如豨圈,而余恋之,如新妇之在母家。则当即呼阮生,为石门,为香炉峰,耳目口鼻,皆有流泉可听,青松可憩也。」魏之瑮小引说:「予二十年来深可一袁郎,袁郎者即蕲春袁道生也。其性不及山巨源,多可小怪,乃独降心阮某之啧啧。」又王之朝题辞:「诗自歌行五七言近体,无不清雅奔放,名章俊语,拟诸古则长吉之怪,元稹之洁,李玉之豪,出入同异,各臻妙境;而为人复风流宕跌,鉴朗神澄,盖翩翩西晋间,非后世法中人物也。」他著的《潜山道中》诗云:「尽日翠微中,山舍上古风。槿为门户障,竹作水邮筒。柳密鸟呼鸟,天晴峰叠峰。女萝人不见,香雨散溟濛。」又《懊恼词》云:「妒杀封家十八姨,一帘红雨乱漂丝。年年只见吹花落,不见落花吹上枝。」已可见其诗词绮丽阿娜、委靡不振之风。是书为朱酂卿所旧藏,引为枕中之秘,不轻示人者,有人欲重价求之而不得,朱氏殁后,亦归于天一阁。 (诸伟奇辑自《江浙访书记》三联书店一九八五年版)
永怀堂集·前尘梦影新录·咏怀堂诗集(黄裳)
咏怀堂诗集》四卷,《续集》二卷,《戊寅诗》二卷。崇祯刻本。徐乃昌藏书。石麒介以归余。初、续二集,封面有樊山老人题属,卷中有校字。正集卷首一序抄配。原封面尚存,题金陵毛恒所雕板。有集之自序。《戊寅诗》字较大而刊刻亦精,前有马瑶草序。以禅语论诗,颇有机锋。引所作诗断句「深机相接处,一叶落僧前」,甚俊。序尾大书「弟马士英具草」。卷前有八千卷楼藏印,又有「翁同龢观」小印,是此书未入钵山,流转常熟,遂有传抄之本。江南图书馆旧有活字本正、续集,所据为丁氏旧藏。后又刊小册补逸,即据虞山抄本,为《辛巳》《戊寅》二年诗。然《戊寅诗》则但存下卷,不知何故。阮髯集崇祯中编年诗但存二集,又有《和箫集》一种,亦明刻白棉纸印本。十年前闻甬上人家有之,又出诸集之外矣。丙戌夏,余居金陵,暇辄访古。一日经行城南坊巷,过一处曰库司坊,即「裤子裆」。于废圃荒池间得集之咏怀堂废址,犹有池水一湾,湖石三四。归而访柳翼谋丈于钵山书楼,请观丁氏旧藏阮髯诗,不知何时为人盗去,即近时印本亦不复存,求之坊市,亦无一册,怅惘久之。不意七年之后,竟得原刻三集于海上也。集之大有才华,恨居心勿净,其所编诸剧,骂世十七,解嘲十三,多诋毁东林、辩宥魏党,为士君子所唾弃。故其传奇不之著焉。此张宗子之言也,颇得其平。祁世培《曲品》中不著《燕子》《春灯》,即清流月旦。然阮髯诸曲本、诗集固不灭,非仅藏书家之好奇,亦以其撰作自有文彩,此鲁迅论六朝宫体诗之言,于阮髯亦宜。马瑶草无片纸只字传世,能山水,人或得之,改姓名为冯玉瑛,托名青楼,其狼狈盖犹在集之之下。然读其一序及断句,固能文者,又熟读外典,亦非俗士,小人无不多才,殆信然也。 (诸伟奇辑自《前尘梦影新录》齐鲁书社一九八九年版)
维基
阮大(1587年—1646年—阮大铖),字集之,号圆海,又号百子山樵、石巢居士,直隶桐城县(今安徽枞阳)阮家享堂人,祖籍京畿道京城(今陕西西安),徙怀宁,明末政治人物、戏曲家,明朝万历丙辰进士,南明弘光朝官至兵部尚书。清军南下,阮大铖降,随清军攻浙江仙霞关(今属浙江)时,在五通岭暴卒。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1621—1705 【介绍】: 清江南长洲人,字既庭,号湘尹。顺治十七年举人。康熙间,举博学鸿儒,京师人士争相求见,放归。官兴化教谕。有《玉磬山房集》等。
晚晴簃诗汇·卷二十五
宋实颖,字既庭,号湘尹,长洲人。顺治辛卯举人,康熙己未举博学鸿词,官兴化教谕。有《读书堂》、《老易轩》、《玉磬山房》等集。
清诗别裁集
字既庭,江南长洲人。
顺治庚子举人,后召试鸿博放归,官扬州学博。
○既庭先生早得盛名,入都时,四方人士无不欲望见颜色,既为慎交社宗主,提唱后学,士林重之。
尝作《黜朱梁纪年图》,学者服其议论之正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介绍】: 清浙江钱塘人,字季娴。教谕沈镠妻。工写梅竹,能鼓琴,与姊柴贞仪同擅诗名。尝与闺友林亚清诸人结蕉园吟社,合刻诗集。著有《北堂集》、《凝香室诗钞》。
晚晴簃诗汇·卷一八三
柴静仪,字季娴,钱塘人。贞仪妹,沈汉嘉室。有《凝香室诗钞》。
清诗别裁集
字季娴,浙江钱塘人。
沈汉嘉室。
有《凝香室诗钞》。
○本乎性情之贞,发乎学术之正,韵语时带箴铭,不可于风云月露中求也。
令子方舟能承母教,已详二十五卷中。
闺秀词钞·卷六
字季娴,钱塘人,孝廉世尧次女,广文沈镠室。有《北堂集》、《凝香室词》。
杭郡诗辑
父云倩,工琴。尝以一琴名“老龙吟”者,赠季娴,教以按指挥弦之法,因手录琴谱,而云倩为之序。季娴工书画,为用济、在沚两别驾之母,子妇朱柔则又以能诗名,风雅一门,艺林佳话。是时,武林风俗繁侈,值春和景明,画船绣幕,交映湖漘,争饰明珰、翠羽、珠髾、蝉縠,以相夸炫。季娴独漾小艇,偕冯又令、钱云仪、林亚清、顾启姬诸大家,练裙椎髻,授管分笺,邻舟游女望见,则俯首徘徊,自愧不及。
湖墅诗钞
季娴,工书画,与林以宁亚清、顾姒启姬、钱云仪、冯又令称蕉园五子,。诗有合刻。
碧溪诗话
《清诗别裁》称《凝香室诗》本乎性情之贞,发乎学术之正,韵语时带箴铭,不可于风云月露中求也。
令子方舟能承母教,朱柔则为其子妇,庭闱风雅,为艺林佳话。

人物简介

简介
黄莘田先生次女,字纫佩。
绮窗馀事·序
余来闽与黄君莘田交,过从无虚日。
一日小饮十砚轩,酒一再行,醉。
其历溯闽诗人,自欧阳四门后,风雅盛衰不一,至今日而乃有吾莘田称极盛。
时谢二古梅促席语余:「莘田二女皆能诗。
」余索其近作。
值其日家课,乃出《梅花》各数绝,墨沈犹湿。
有句云:「风定月斜霜满地,西廊人静一声钟。
」询之,知为莘田次女淑畹所作,余与古梅皆击节叹赏。
于其著相题不著色相,大难,又何有于谢女之「柳花」乎?
古梅笑曰:「黄二《秋江集》中有『谢家亭馆』之句,固早以道蕴命其女矣。
」复再索其作,莘田辞以闺女不必以文采见。
余曰:「是不然。
葩经多女子妇人之言,但得其性情之正,何伤乎?」旋拉杂出数十纸,中有涂窜似未脱稿者,阅之皆工,可嘉也。
今天下称诗人多矣,吾以为在吴当推子逊,在闽当推莘田。
许有女孟昭,黄有女淑窕、淑畹,岂非濡染之亲且久而善承受耶?
古梅谓余宜书数语授莘田,将他日者,淑畹诗益多且益工,裒然成集,即以此志一时余与古梅之倾倒于君家,如是可也。
钱塘陈兆崙。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介绍】: 清江苏江都人,字延香。
徐石麒女。
性慧,幼即能诗,通音律。
石麒每对女度曲,有不合,即为之正拍。
兼工填词。
有《诗余绣闲集》。
闺秀百家词选·绣闲词
徐元瑞,字延香,甘泉人。徐石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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