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谭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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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简介

简介
朝鲜人。
字子实。
自号松堂。
系出密阳。
世居善山之省谷。
曾祖讳好问。
世祖朝。
生先生于京第。
自幼器度卓荦。
绝出等夷。
五岁。
丧考。
七岁。
丧妣。
十岁。
丧祖妣。
十二岁又遭祖考丧。
先生以承重。
庐于墓侧。
服阕。
习武艺。
射必命中。
勇能超越墙屋。
十七。
随上谥使李世弼赴帝都。
二十一。
从都元帅李克均征建州。
二十二壬子。
中武科。
除司仆。
调宣传官。
道逢剧贼。
以计伏之。
救得行旅百馀人。
甲寅。
入直禁中。
中夜不寐。
忽嘘唏流泪曰。
驰马试剑。
一勇夫事耳。
人而不学。
何以为君子。
便有决归之志。
会成庙升遐。
燕山嗣位。
先生适见燕山手射成庙所养鹿殪之。
大悸于心。
即日谢病。
挈家归乡里。
后之尚论者。
以为当时最先见机。
惟松堂云。
卜筑于洛江之上。
尽弃前业。
折节读书。
一日。
请学于新堂郑先生鹏。
新堂知先生有质可大受。
激而进之。
谬曰。
子武人。
读书何为。
对曰。
悔却颠沛迷涂。
欲读书知向方耳。
新堂以大学授之曰。
学问之道。
在格物致知。
宜精读此书。
先生退栖凤山僧舍。
熟读不辍。
新堂与朴斯文耕。
往访谈问。
新堂举手指冷山曰。
彼山外。
复有何物。
先生不能答。
新堂曰。
子之读书未精。
宜更读之。
先生唯唯而退。
不省所指。
更读数月。
恍然觉曰。
此山之外。
复有山。
宁有他物。
以此复于新堂。
新堂曰。
乃今知子之读书之功也。
道在迩而求诸远。
格致当从切近底用力透得。
不必别求高远。
仍与往来留止。
益勉以性理诸书。
讲劘浸灌。
甚有相长之乐。
及中庙改玉。
朝廷肃清。
而先生犹无宦达意。
己巳。
除宣传官。
谢恩即归。
庚午。
有倭警。
以助防将赴昌原。
冬罢防还。
辛未。
又除宣传官。
不赴。
甲戌。
除黄涧县监。
为治简静。
一境大安。
丙子。
褒迁江界府使。
戊寅。
又以政最。
擢拜通政大夫,义州牧使。
未至。
移除同副承旨。
再转至左副。
久司喉舌。
出纳惟允。
屡侍经筵。
裨益亦多。
权忠定公橃。
为都承旨。
启曰内医提调。
大典只云承旨兼之。
都承旨例。
非古也。
承旨朴英。
精通医药。
请使兼带。
监剂御药。
先生固辞不居。
时议两美之。
己卯春。
升兵曹参判。
时静庵先生。
得君行道。
诸贤满朝。
人皆拭目翘治。
而群小之不容于清议者。
积忿伺衅。
阴蓄祸心。
先生独炳其将剥之渐。
遽引疾退归。
静庵诸贤。
饯于都门外。
同郡朴龙岩云。
谒先生。
先生欣然曰。
何相见之晚也。
与之偕行。
至无极驿川上。
先生吟一诗曰。
无中春意柳先知。
白发江山不欲欺。
六载静闻天嘿嘿。
何时刮目见几微。
书于片石。
示龙岩。
仍投诸水。
盖寓其烛几之微意。
而不欲人知之也。
既归。
先生谓龙岩曰。
闻成之名。
久矣。
愿与之相见。
成之者。
金真乐堂就成字也。
龙岩见真乐谓曰。
松堂道大德崇。
浑然冲瀜。
为东方理学之宗匠。
吾辈执经问难于门下。
则幸矣。
真乐初未信。
勉应曰诺。
龙岩告于先生。
先生即命驾约会于月波亭上。
谈论移日。
真乐告龙岩曰。
若非吾子。
吾其虚死矣。
遂行弟子之礼焉。
夏。
见差圣节使。
不敢辞造朝。
拜同知中枢。
秋。
赴帝都。
季冬。
竣事还。
诸贤皆罹祸。
先生亦被驳降一资。
除佥枢。
庚辰。
为金海府使。
辛巳。
加罪士类。
先生亦削职还于家。
府民金亿济。
以尝负讼怨之。
诬告先生与庆州府尹柳仁淑谋去执政。
拿鞫被酷刑。
先生初不知端由。
后知亿济所为。
悉暴赴任后一未见仁淑及亿济讼屈之状。
乃得脱。
反坐亿济焉。
先生舁归旧居。
愈绝意当世。
专心所学。
丁酉。
衮,贞之党败。
士类稍稍进用。
始还授先生职牒。
戊戌。
拜庆尚左道兵马使。
庚子三月二十一日。
卒于营。
享年七十。
返葬于善山北面官洞坤坐之原。
配贞夫人广州李氏。
都承旨世匡之女。
有一子曰居易。
生员。
娶郑新堂女。
生二子。
长曰敦复。
生员参奉。
次曰敦仁。
参奉。
女二。
适士人金昌凤进士南守正。
敦复之孙敬吉。
佥枢。
敬吉曾孙准世。
承文正字。
敦仁之孙敬祉。
登武科。
深被孝庙知遇。
有痛饮黄龙之志。
卒官左尹。
其孙守刚。
宣川防禦使。
外裔则韩兴君李汝发,判书李基夏。
仍父子为大将。
先生尝手写大学经一章。
附以诸儒之论。
常目在之。
又著大学两图。
第一图。
以格物为知之始。
致知为知之极。
诚意为行之始。
正心修身为行之极。
以明穷此理体此理之要。
以齐家为推之始。
治国平天下。
为推之极。
以明推此理之验。
第二图。
左书格致诚。
为心上工夫。
当中大书正心二字。
为统知行该本末之枢纽主宰。
右书修齐治平。
为正心中流出。
在江界时。
又著白鹿洞规解。
祖述朱夫子。
而补以诸儒说。
末又自为跋。
反复晓释。
以教江之士民。
从而化之者众。
其他诗文。
散轶殆尽。
今其载于渊源录者。
特大鼎之一脔。
而不尚藻绘。
苍蔚俊爽。
率皆玩心透理之语。
斯可见先生之性情气像。
夫何必多乎哉。
先生晚年。
益高
道益明。
容仪粹盎。
表里洞彻。
觌德者醇醉。
质疑者冰释。
四方学者。
翕然归之。
如大谷成公运,一斋李公恒。
皆尝远来请业。
而其终始成就之者。
真乐与其弟久庵就文,朴龙岩暨冶川朴公绍是已。
呜呼。
自古豪杰之士。
一朝脱去旧习。
勇返正轨。
为百世所尊仰者。
独有早悦孙吴之横渠夫子。
而惟先生亦尝驰骋武事。
跅弛不羁。
禁直一夜之泪。
遂为道学之根基。
回车复路。
累篑成山。
毅然以圣贤事业。
杠功一身。
卒为间世之真儒。
非天下之大勇而能之乎。
虽谓之横渠后一人。
非过也。
至若出处行藏。
惟义与俱。
无愧于古哲。
其亦贤矣哉。
先生学问之正。
造诣之深。
当时诸贤之论备矣。
退溪李先生。
撰龙岩碣文曰。
见松堂朴先生于京师。
问知为学大方。
又曰。
善之一州。
前有吉先生之风节。
后有朴松堂,郑青松之道义。
晦斋李先生诔先生曰。
天不丧斯文。
东隅尚有人。
渊源元有自。
英迈又超伦。
轩冕浮云外。
吟哦逝水滨。
穷探极遐妙。
高步入真纯。
风月无边景。
乾坤满眼春。
一源观浩渺。
万物总熙淳。
又曰。
迟暮时逢泰。
风云道更屯。
丹心天北极。
素发海东漘。
未展陶镕手。
宁同矍铄臣。
有言传士类。
无福叹生民。
成大谷祭先生曰。
河岳钟灵。
辰象降精。
异人间出。
千载一鸣。
又曰。
闭室探经。
咀吮道腴。
非惟沿流。
乃讨厥源。
宫墙数仞。
允得其门。
苏斋卢公守慎。
撰李一斋碣文曰。
闻松堂朴先生有道重研。
至一善久在函丈乃归。
而于本领上有契焉。
栗谷李先生经筵日记曰。
许晔谒李浚庆。
浚庆曰。
今人皆以道学推赵公光祖。
而朴公英,郑公鹏。
世无知者。
何欤。
晔曰。
不特朴,郑。
近日闵公箕。
学行俱备。
人无知者。
浚庆曰。
子欲比闵箕于朴,郑耶。
噫。
宗儒如晦,退,栗。
名贤如大谷,苏斋,东皋。
去先生之世不远。
而其所尊敬而称述之者如此。
则先生之为先生。
可想于千载之下矣。
先生既殁。
邑人营书院于江岸。
以吉冶隐,金佔毕,郑新堂及先生并享。
黄涧,江界。
亦皆立祠祀之。
今上丙寅。
相臣建请己卯诸贤中学问名节特异者十人。
赠职赠谥。
上从之而先生与焉。
赠资宪大夫,吏曹判书兼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都总管。
圣朝尊尚表阐之典。
至是而无馀憾矣。
先生后孙命宅。
以朴进士益龄所为状。
来请请谥之状于在鲁。
在鲁谢非其人不获。
则谨据元状及渊源录兼广采他书之可徵者。
补其阙漏。
釐其讹舛。
组成次第而归之。
曷敢曰能摹写先生。
只以寓高山景行之思云尔。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介绍】: 清福建永福人,字于莘,一字莘田,号十砚老人。康熙四十一年举人。官广东四会知县。罢官归,船中所载惟砚石。归里后生活清苦。工诗,以轻清流丽为时人所称,七绝尤负盛名。年八十余而卒。有《秋江集》、《香草斋集》。
晚晴簃诗汇·卷五十五
黄任,字莘田,福建永福人。康熙壬午举人,官四会知县。有《香草斋诗集》。许子逊曰:“莘田宦粤有惠政。罢官归,贫不能自存,而独耽于诗,清词丽句,错落于弓衣罗帕间。七古出入韩、苏,《弃妇词》有乐府遗意,五言古《筑基》、《赈粥》诸篇,恺直悱恻,香山之《秦中吟》也。至七言绝句,实兼玉溪、金荃、攀川之辰,有妙思,有新色,有跌宕之致,有虚响之音,一唱三叹,深情流注于其间,令人悄焉以悲,怡然以悦,黯然魂销而不自持。”桑韬甫曰:“闽诗派导自二蓝、林膳部、高翰籍与王皆山辈,号十才子,力仿唐音。郑少谷以矫峭变之,而高霞居、传前邱与属和。其后,曹石仓、谢小草仍操其土风。君才思滔滔,多师为师,清丽绵芊,而风骨凝然,独超众嫭,杰然足振南中风雅之绪。”杭堇浦曰:“莘田七绝,秀韵独出,兼饶逸气。丰髯秀目,工书好客,诙嘲谈笑,一座尽倾。有砚癖,自号十砚先生。”
清诗别裁集
字莘田,福建永福人。康熙壬午举人,官四会知县。
秋江集诗·序
闽中故多诗人,作者代出,至今日而论诗,则舍吾莘田谁归哉?莘田弱冠登贤书,高步翰墨场。宦粤之四会,有惠政。罢官归,贫不能自存,而独耽于诗,清词丽句,错落于弓衣罗帕间。莘田负异才,终日闭门,手一编,自经史子集以及稗官百家,无所不窥。采其菁华,朝涵夕咀,浸灌酝酿于胸中,而于诗日事参会,源流正变间,皎然如辨渑淄矣。性伉直,介然独立,不能随俗为委蛇,遇四方才俊为声势气力者所激赏,一时名籍甚,更或挟其一家言,岸然负重望,当世靡不翕然推服以为宗范者,视之蔑如,略不一当其意也。后见余诗而异之,始披数馀篇,意耸然,继乃遍观各体歌行乐府,则叹其风骨兴象之超,密咏长吟,一字一击节,为之敛衽折服,云我当北面。予闻之惭且駴,掩耳而走,蹙然不敢当者累日。昔人云,得一知己,可以不恨。吾何以得此于君哉?至今心摇摇,未能自信,然以为平生之知己,则诚是矣。庚戌,予重至三山,一见定交,相得欢甚无间。盖相感在风尘外,为世俗交者弗识也。随手录其诗相属,近复数千里寓书,为之细加决择。七古出入于韩、苏,弃妇词有乐府遗意。五言古,筑基、赈粥诸篇,恺直悱恻,香山之秦中吟也。七律以大历为宗,时得刘、卢、张、李诸家境趣,无题数章,则造义山室矣。至于七言绝句,寔兼玉溪、金荃、樊川之长,有妙思,有新色,有跌宕之致,有虚响之音,一唱三叹,深情流注于其间,令人读之悄焉以悲,怡然以悦,黯然魂销而不自持。诗之感人,一何若是其深乎哉!天地一有情之区也,诗生于情,故无情者不可以言诗。人生而情具之,固未尝一日而绝于世也,则是诗之传也奚疑焉?时乾隆甲戌秋七月,东吴学弟许廷鑅。
秋江集诗·序
闽士多文,尤笃于朋友之谊,盖其俗厚,而缙绅先生风示使然也。庚戌、辛亥间,余以新进士观政闽中,奉大府檄,入参志局,因获交于编修谢古梅道承、行人刘邻初敬与二公,学老文钜,卓冠一时,而分修诸生十许辈,亦复推激风骚,彬彬如也。顾皆不以余谫陋,见辄投分,若平生欢。论诗赌酒,往往至夜分未已。一日,瞥见壁间越王台诗,磊磊块块,如山镇纸,益以书法疏秀,称其文章,不觉失声,诧曰:「是所谓建大将旗鼓,八面受敌者,惜乎阻于地,卒不可得见其人。」众笑曰:「公欲见之乎?旦暮且来。是籍永福而家会城,诗人黄二者也。」余闻大喜,就枕不能瞑。鸡三号,即披衣起,步至光禄坊访之。莘田方沐,遣僮奴报客,且坚坐以待。少选,曳革履而出,则见其须眉如戟,瞳子如点漆,面白晰,口若悬河,适称向者壁间所见、意中所拟之人,遂与订交。自是莘田数见过志局,余亦数至其家,历二年。每诵其诗,觉胸中辄有长进,盖余书因谢以变,而余诗因黄以力,朋友之益也。莘田以康熙壬午举于乡,屡摈礼部。中间流寓姑苏,颇事声色,不自顾藉,大病而归。踰年宰粤东四会,兼摄高要。高要故领端溪三洞,而莘田有砚癖,喜过其望。又长于吏干,为上官所器,高要本剧邑,迎刃以解,四会恢恢耳。风叶雅措,誉闻日隆,遂有忌之者谗于当轴,以懒嫚不亲政罢去。莘田既废,而嗜砚益笃,家居搆精舍,榜曰十研轩。招三数密友歌啸其中,然终以负冤谤,未究施设为恨,故多托于美人香草,缭戾抑塞之音,抑或禅榻茶烟,抚今忏昔,往复折挫,情辞哀到而韵弥长。方以林鸿、二玄、曹、谢之徒,有过之无不及矣。别二十年,莘田从子惠成进士,访余邸舍,袖出莘田诗,且传命见督为序。挑灯读之,大率皆曩所见者,间有所益,亦不多,而其他视旧帙减十之五。夫与其过而汰也,宁过而存之,如莘田所为,虽剩句小篇,皆有可宝,而芟夷至是,过矣。昔杨子云悔其少作,德祖非之,韩、杜之诗,后人多求之集外,且须收召废什,如追逋亡,毋令后人嗟唏也。且夫百工伎术形骸之役,多以老废,文士则不然,是故病而犹呻,老而更成。方余初交莘田,时年才三十有二,而莘田已五十。今余年视向者莘田之年且过之,则莘田当复益衰。而古梅由编修累迁阁学,卒官。邻初未改官,遽引疾去。志局诸生十许人中,存者裁一二数。每从南人讯莘田近状,辄云黄二丈颇健在,善饮犹昔,贫则有加焉。而所谓十研斋者已别售移居,闻斋中所贮亦销磨过半,流光如此,人事如此,岂不痛哉!谓宜怀人感旧,一寓于篇,而集中踵入者,顾不概见,何也?毋亦颓然自废,任其散失,而不自收拾耶?抑钞誊简略,吾见之不广也?如前之说,弃者宜藏,如后之说,缺者应补,莘田且以为何如也?进士惠告别期促,未有以报。会其年家子李霖村云龙州牧需次吏部,俾附入家邮达焉。嗟乎!甲寅之秋,与莘田别洪山桥舟次,且泣且叹如昨也。诸公见赠金石文及周彝汉俎,二十年来类为见者偷夺殆尽,而其依依见爱之意,故不忘也。长逝者不可复作矣,幸而存如吾与莘田、邻初,或者可复得相见,为兹集中增一老友联吟之作,此则存乎强有力之天,而非我与君之所敢望也。钱塘学弟陈兆崙撰。
秋江集诗·桑序
客春予应道山书院之聘,别雷学使翠庭。学使闽人,手条列其乡之俊哲姓名,盛推黄君莘田,予心异焉。汪徵士槐塘夙游闽,亦向予津津齿君,为是中之钜才长德,而诗之骎骎及古,匪今所多有。予至之日,即访君庐,怪石嵚蹲,老藤蟠荫,乌几尊敦斑斑然,蕉叶之研,墨气未乾。君古须眉,啜苦茗,吟其中,兀然山泽之臞也。促席论诗,一见即成衿契。予出户必诣君,相得如老昆弟。君善病,予亦中海峤岚瘴,右臂几不仁,急辞归。别君帷榻间,依依不能舍。予酷爱君诗,惜无书人缮录,君辄举平生所著作《秋江集》授予,属订定。予归,事箴砭,病良已。秋走南岳,岁暮抵舍。今年江右主濂溪书院,携君诗行笈中,至是乃得卒业。闽诗派导自二蓝、林膳部、高翰籍与王皆山辈,号十才子,力仿唐音。郑少谷以矫峭变之,而高霞居、傅前丘与属和,其后曹石仓、谢小草仍操其土风。君才思滔滔,多师为师,清丽绵芊,而风骨凝然,独超众嫭。其缫抒性灵,自溢其清真于洒落之馀,不模陶、韦而合,盖如其标格,以为声诗杰然,足振南中风雅之绪,盖有以见。吾翠庭、槐塘之不轻推许,而名下士之无虚若是也。君掇皮皆真,相对俱见肺腑。自为孝廉,频上公车,不肯趋径途,卒蹭蹬不得志。其时长安要津,莫不倾倒君,而持节崭崭如是。牵丝出粤东,强项倦折腰,敝屣一官,固宜而为粥食饿者,不敢出嗟来之声。旧爱至今在人口,集中恻悯时艰,彷佛元道州舂陵之作,吾有以知君之为政,不负夙昔之志也。既归田,贫且老,生事益微,风雨独吟,不问户外事。而名公之知君者,拥节至是邦,必式庐,郑重邀吟唱,陈蕃、昌黎以款接孺子、玉川为华,而二三老成皆童时钓游之侣,琴歌酒赋,相与徜徉于山椒湖溆之间,信足以破岑寂之孤踪,洽衰迟之清兴已。予独怅不得常与君数晨夕、共赏析,数千里外,聊写此素心,序而归之。乾隆丙子季夏,桑调元。
香草笺·序
香草笺者,永福黄先生所作也。先生为名宿,为良吏,而以不善事上官,为所中而罢。既去职閒居,益发摅为诗,长谣短咏,流传东南士大夫之口。而是编则皆侧辞绮语,曲写闺房儿女情事,所谓有托而逃,其旨远矣。昔孟棨纂本事诗,而韩偓创始香奁。六朝靡靡,庾信尤擅宫体。上朔汉魏,张平子同声,繁休伯定情,尽态极妍,可谓荒矣。然毛氏之诗,周太史所采录,玉瑱、象揥、鬒发见于鄘;荑手脂肤,蝤领瓠齿,螓首蛾眉,倩笑美盻见于卫;踰园涉洧,适愿相谑见于郑。而楚词之佳期夕张,美人目成,其摹绘刻露,殆又甚焉。即谓先生之诗,风人之苗裔,而湘累之别子,奚不可也?盖君子之于情,不可有所溺,而未尝无所寄。项籍之千人皆废也,而泣下于美人虞;苏武、张骞、班超之著节绝域,百折不挠也,而拥妇生子;李晟之勋名塞穹壤也,而取成都之营妓以去。彼其人皆英果激烈,立意较然,即刀锯鼎镬不足以动其心,而当抑郁无聊之会,顾不能自禁焉。论世者未尝以为病。先生虬髯猬磔,酒酣以往,纵论古今,事有不可者,击案愤诧,声殷墙壁。内行修洁,任气节,古汲、郑俦也,岂含睇宜笑者果足以惑之哉?谬悠之说,无端崖之辞,天老素女,藐姑射神人之类,适微其善言道耳。夫水正出为滥,悬出为沃,穴出为氿。香草笺,旁出之氿泉也。万斛之泉,不择地而流,覆杯水坳堂,而曰水尽于是焉,是恶足以尽之哉?乾隆焉逢摄提格之岁夏五月日在觜觿六度,平舆后学沈大成学子撰。
香草斋诗·序
昔人多以靖节《闲情赋》为不类其为人,至梁昭明,则有白璧微瑕之叹。固哉是言直不知靖节者。白文公曰:「圣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古诗三百,孰非闲情之作?而何独异于靖节?其自序不云乎「荡思虑而归闲正」,殆所谓佩玉比洁、齐兰争芳者欤?吾友黄子莘田,今之靖节也。其操履纯白,襟度冲夷,凡出处去就,无一不与靖节吻合。而其诗则信如赋中所称「淡柔情于俗内」「憩遥情于八遐」,尤深契靖节闲情之旨。尝出其《香草斋诗》,属余点定序而梓之。余学识梼昧,乌足以序莘田诗?顾交莘田垂三十载,既稔其为人,而尤笃嗜其诗,往往吟讽不去口。尝手抄其《香草笺》凡三数过,流沫手胝,窃比于靖节《饮酒》「聊命故人书之」之义。盖莘田生平所为诗不下数千首,六十年间,直与放翁埒。最初为《十砚轩稿》,既而有《秋江集》,最后曰《香草笺》。斋前环植兰蕙,以颜其斋,即以香草名其集。香草者,沅澧潇湘之产,骚坛中以之喻美人者也。余一日与吴下诗人许二素园寒夜泛舟吴江,襆被共寝,各记其笺中诗,芊绵婉丽,细腻风光,更唱迭咏,互相击节,所谓餐五色灵芝,咽三危瑞露,千百年无此逸响。吟声断续,与芦汀过雁嘹呖上下,树间栖鹘咸拍拍惊起,而山寺钟声已初动矣。《香草斋诗》梓以行者,昉于吾浙大中丞今少司农觉罗雅公,前陈臬闽海,选入《采风集》中,余为作《感恩知己歌》附梓卷末者是也。惜其未见全稿,故所收不多。会余主讲鳌峰,仿其义例,增入如干首,属李君霖村续梓集内,而卒卒不果。稿存行笥,归装携以自随。偶一相思,辄开卷如觌。乃莘田书来督序不已。余适读陶君《拟古诗》,至「日暮天无云,春风扇微和」之章,其言「美人清夜达曙酣歌」极之,「皎皎云间月,灼灼叶中花」,和悦绮缛,置诸玉台宫体中,几不复辨,宁独《闲情》一赋为托凤鸟而陈辞者哉?因有感于文公之一言,以为古人善闲情者无如靖节,惟《香草斋诗》得其神似非形似。而或者以莘田《无题》诸作,沉博绝丽,酷类义山。涪翁称「玉溪生之学老杜,不在皮毛间」,余则谓香草斋之拟柴桑,宁复波澜有二,而奚论夫玉溪?即如集中《吊虞卿》《过乐毅墓》《歌李阳冰般若台篆书》及《三君咏》等篇,直欲跻韩碑晋石而上之,独有千古,夫岂后世诸馆职挦扯一时号为西昆体者所可同年而语也耶?是则佩玉比洁,齐兰争芳,骚雅嗣音,非靖节之比而谁?请以质之素园,当不以余言为河汉也。遂书以寄之,以当簸扬之糠秕也可。时乾隆甲戌中秋,同学弟会稽傅玉露拜撰,年七十有七。
香草斋诗集·序
往余客岭南,会闽黄十砚先生亦来重游。
余之获交于先生也,以西蜀王公恕,时则会稽傅公玉露、长洲许丈廷鑅,俱聚羊城,始得快读先生之诗。
久之,王公抚闽,先生归。
次年,傅公来,即去。
又一年,许丈将开席鳌峰而公罢镇,先生偕许丈出,送竹崎之江上,月落鸡鸣,坐客沾醉僵卧,而先生与公犹击案画酒汁,慨然长吟也。
自庚申至壬戌,胜日良会,公必迎致先生。
其时,余读先生诗最多。
迨后余从晋陵潘公于杭州。
戊辰春,潘公自皖移闽,幕府过从,余获再读先生诗,又三年于兹矣。
今春潘公朝京师,余叩玄亭,先生则出酒饮余,手一巨编曰:「此吾删存五十年来诗也,盍为我序之?
」盖有喁者、于者、即事者、状物者、吊陈迹者、怀友者、感逝者、摅愁而惜别者,有得之疾病引枕者,发之对酒狂歌者,托之美人神仙、眇倩姽婳、惝恍不可即者。
源于选,而汎滥于三唐,而回溯于风骚,而得其宗,余盖至是尽读先生之诗焉。
先生自随计京师,遍游四方,之齐、之鲁、之梁宋,而于吴最久。
中宦粤东,不肯阿上官,投劾归。
所至贤士大夫,无不乐从先生游。
诸使之来南也,若故相泰山赵公欲荐起,不应。
吾吴中丞觉罗雅公,为锓其诗以传。
王公故齐年,潘公则宿重先生者。
此四三公,海内钜人长德,礼先生若是。
先生衔杯论诗外,它无言。
觉罗公在闽时,则未一踵其台门也。
世以此益高先生
先生少时犹及见诗人蓝采饮,而余田生、谢古梅诸公,则同学弟兄相切劘为诗文。
即诸公亦自以为不及也。
先生少为才人,壮则为循吏,今为名宿,皎然有显晦出处之大节,诗故不足以尽先生。
而海内慕先生者,骤见先生不得,读先生诗,如御先生焉。
归昌之片羽,迦陵之一鸣,顾不重哉!
回念畴昔,西州墓木已拱,许丈息影久不出,傅公以主鳌峰重入闽,与先生齿俱杖国,饮兴吟情,尚若壮少年。
而余侘傺失志,发亦种种白。
盖反覆先生之诗,而益增友朋离合之感也已。
香草斋诗钞·序
有生知契,由灵府所缠萦,非外物胶合,故坚于金石,曾莫之销泐。吾尝谓五伦皆天伦,固统自性生也。文辞之不可磨灭者亦然,非有本元披启乎?华秀转瞬,即萧索可怜,其不废乎万古者,中有物焉。历劫穷尘,欲灰之得乎?曩游闽,得交古君子黄君莘田。寻以疾归,手其诗不忍释。君别无副本,即慷慨授予曰:「存子所,胜庋于家。」予曰:「万一有水火盗贼何?」君笑曰:「数当水火盗贼,独能我免乎?」予拜受。既为编定,序而归之。复掇其尤六卷付剞氏,公诸同好。君之诗如云中环佩,非人间惊艳可埒。寻恒酬答,一经吐纳,辄超绝凡近。其气体,非特雄长海峤间,今后有子云,必以予为知言。诵其诗,可想见其人,予岂阿所好哉?乾隆戊寅重三日,五岳诗人桑调元又书。
黄十砚先生秋江集笺注·序
余自束发学诗,即慕十研先生之名,□门地□,□弗获执贽登龙,然心未尝不殷殷向往也。壬午,忝登贤书,先生年已八十,重宴鹿鸣,称一时盛事。而余滥厕小同年之列,始得趋拜下□,晋接之间,独蒙奖借,遂以外孙女林氏择而归余焉。林□□居光禄,余妇翁守振公,乃先生佳婿,其妇母即郑荔乡《十闽诗话》所云「莘田二女皆能诗」者。雅派相传,不惜金针尽度,故至垂老而风情愈壮。家居杖履,常与二女啸咏香草斋中,□□阑烛跋,洒酒谈诗,累累珠贯,听之令人忘倦。而余亦得幸叨末座,稍窃□欣焉。先生著作甚多,晚年乃自删定为六卷,其中长篇则浩若江河,小诗则清如玉磬。后生小子,□敢妄赞一词。然读其诗而不得其解,与不读何异?笺注虽诗家末技,而缘典实□知其组织之工,按时地乃晓其寄托之妙,未必非读诗□一助也。自惭谫劣,不能咀味精深。壬辰岁,因先生得拜谒大中丞宝冈余公。公固与先生道义交者也,平居讽咏《秋江集》,每以无人善作郑笺为恨,意欲属笔于余,余不敢受,亦不敢辞,但唯唯而已,然识之心常不忘。越岁,荐主龙岩州新罗书院讲席,乃得以课诵之暇,细加条注。盖起于癸巳,迄己亥,阅七寒暑,始□蒇事焉。特是独学无友,孤陋寡闻,且家□藏书,一瓻难借,未□有不纯不备之憾。是以草创甫就,即庋□巾箱,未尝出而就正,亦自知钞胥小技,不足当有识者一噱也。夫十研之名播于海内,岂必因笺注而后传?独以余数载苦心,徒成邯郸学步,且不敢没先生格外垂青及中丞公谆嘱,不忘□□。其所以惓惓不舍□□有待世之君子摘瑕疵,补缺略,庶几得成完书,则余亦可窃一知半解之细,忝为十研轩獭祭之功臣。是先生未度金针又得广传一脉,俾残膏剩馥沾润靡穷,□非欣然所厚望哉?乾隆乙巳七月七日,外孙婿闽县叶梦苓谨识于凤山官署。
叶松根笺注秋江集·序
礼有之曰:「温柔敦厚,诗教也。」诗虽有古今源流之别,而人之深于诗者,常厚其性情。情克笃于君亲彝伦之大,发而为忠孝节义之经,则其人重有系乎国家,每足以撑持宇宙而垂休烈于青简。即其见诸绪馀者,亦莫不令人想望其文采,如观其芳徽,况一脉绍承,能不摩挲手泽,思有以昭兹来许乎?道光己酉之夏,予晤闽邑世职叶公栋国兄弟于友人书馆,述其曾祖父松根先生乾隆时为台湾广文,遇叛寇戕邑令,乃招集义勇,竭力防禦,踰年竟一家殉难。予肃然心钦之。既而携先生所注《秋江集》遗稿见示,且嘱序焉。夫莘田翁之诗集,传播于海内艺林久矣。若陈勾山、许素园、郑荔乡诸先辈之序论,其称述详矣。先生初以壬午乡科,随翁重宴,适择为外孙女婿,故常得亲承其謦欬,追陪其觞咏,情义兼笃,俱悉于自序中。且当时余宝冈中丞爱重其才,早相期为黄集笺注。先生因而蒐罗采摭,既脱稿,意犹不自慊,私庋于家,尚欲留待而补订也。曾几何时,而先生司铎凤山,遂以禦寇殉烈矣。在籍冢嗣,仅获藏是编,不可谓非幸也。其他所著文稿、吟草及《异闻汇纪》、《诗话解颐》各种,惜皆湮没于官廨中。由是观之,古今著述或传或不传,亦有数存于其间。如解李诗者数家,今惟王氏之辑注为最善。解杜诗、韩诗者且几十百家,今惟仇氏之详注、方氏之笺注为盛行。至于苏诗之施注,则幸赖有毗陵邵氏得以补其残缺。若先生树立于纲常名教之大,义烈彪炳,既已请旌于朝,且袭荫其后嗣,其可垂诸不朽者,原不藉注诗以传。而是编亦足见先生平日之笃学,稽古多识,宜风宜雅,其性情之敦厚,早有过人者。兹其贤嗣守戎伯仲,欲校订以付梓,绵祖泽也,表忠忱也,永孝思也,亦至性至情之所不能自已者也。予生也晚,迂拙性成,株守章句,乃幸与叶君贤伯仲有一日邂逅之缘,得追溯乎乡先正之流风馀韵。爰敬题篇首,以志仰企微衷,俾读其书者,犹可想见其人焉。余潜士
香草斋诗注自·叙
蕞尔永,代有闻人,十研翁又增光邑乘矣。翁才高节峻,能稍自贬抑,便可掇巍科、登膴仕。而仅以孝廉就选令,又竟以纵情诗酒不职罢,世遂以风流名士目之。夫真名士乃风流,非以风流为名士,唐之白、宋之苏,其较然也。集中《筑基》《赈粥行》,缠绵恺恻,岂诗酒不职者所能为耶?以故,名公卿莅闽者,争折节造庐,翁卒不以困故干以私。此余先君子所以重其人、爱其诗而命余注之也。黄君于岐,劝令授梓,余窃惟翁之才高而能不得展,节峻至老不少衰。向使翁稍贬抑而掇巍科、登膴仕,必不能深致力于诗。即能深致力于诗,而在官去官,率簠簋不饬,且碌碌无足重轻,其为诗必不能传后无疑也。今其诗传矣。读翁诗者,知翁之品,足继永之前闻人,而藉以私淑其身,上无负吾君吾学,下无负吾民,余所厚望也,当亦即翁所厚望欤?因于原集外,增入遗编,从陈句山太仆「弃者宜藏,缺者应补」叙言也。集一名「秋江」,兹仍额以「香草斋」,从傅玉笥宫赞「诗卷但留芳草碧,书窗长对远山青」酬韵也。至于诗之擅名海内,前哲详序之,余莫能赞焉。时嘉庆甲戌春月,永阳戆窝陈应魁书。
香草斋诗注·序
余己巳年授馆于永福嵩口林氏,即耳熟县治陈君有《香草斋诗注》,闻而未睹也。会陈君亦授馆嵩口,一见如旧识,因得晨夕披阅,谓其详而不略,确而不诬,即怂恿付梓,而陈君尚以未窥全豹,谦让弗诺。迄辛未夏杪,附书命序于余,余虽谫陋,弗敢辞也。莘田先生诗清丽芊绵,取材宏富,诵习者每以不通晓故实为恨。陈君乃能元元本本,剔抉爬梳,于莘田先生可谓无负,而嘉惠来学之意,亦云厚矣。昔郑北海笺《毛诗》,残膏剩馥,犹足沾丐后人,今陈君注得毋类是?嗟乎,余自己巳阅《香草斋诗注》,覈其故实,已十得八九。迄今又三载矣,陈君犹矻矻日蒐罗虫书汗简中,迄以成帙。而余再上公车辄报罢,以视陈君,其得失竟何如也?夫注释之家鲜可传者,大率荒略挂漏,不足餍心。而所注之书又非脍炙人口,如五味之不可离,此所以不足传也。若莘田先生诗,为名公钜卿辈所折服,其行世传后,无可疑者;而陈君又宣扬羽翼之,则斯集注释当与先生之诗并寿也夫。侯官学弟黄鸣西于岐拜撰。
香草斋诗注·叙
诗之有注,自颜延年之注阮嗣宗《咏怀》始也。至宋,而李、杜、韩、柳、王、苏、黄、陈,莫不有注。杜有千家,韩有五百家,以余之区瞀,尚能摘其纰漏至数十百条,盖注诗之难也如此。国朝诗之有注者,余知其四,而所见者三,曰《吴诗辑览》,曰《精华录训纂》,曰《曝书亭诗注》;若东涧诗,有钱遵王注,见《读书敏求记》。底下之书,可用从火,今人亦无从而见之矣。永泰黄莘田先生,风流名士,海内具瞻。所为诗光英朗练,绮密瑰妍,唱在英游之口。东野凡生,乡曲儇子,子父女母,交口教㖟,不过《香草笺》而止。其《秋江集》《香草斋诗集》,体理精奥,寄托遥深。樊川之凤胶,樊南之獭祭,则急索解人不得。幽冥而莫知其原,大父幼孙,朝夕侍问,不能无「无人作郑笺」之恨。于是注者亦不一家。以余所见,叶教谕梦苓辈,不免舛漏;戆窝逸出其间,网罗散失,囊箧细碎,磊磊明明,条条戜戜,殆可与施德初、任天社、李雁湖暨近代惠松崖、靳介人、杨谦诸家并驱争先;而非杜诗伪苏注、苏诗伪王注诸书所可一斗斛而相量矣。岂非莘田之忠臣,而教谕辈之诤友欤?戆窝初注此书,不下数百万言,力不能刊刻,删之又删,尚得数十万言,以今春付剞劂。时余在京师,未及契勘,戆窝深以为恨。及归,戆窝俾余题其首。余曰:「名,公器也,不可以多取。余浪得时名而悭于一第,此亦君之炯戒也。」戆窝曰:「吾为乡耋疏通證明,此自邑子之责,非以为名也。陆渭南云:『贵人自作宣明面,老子曾闻正始音。』我辈岂以一第为重轻哉?无乃效白文公所云『才高厌小诗』耶?」余曰:「谁敢哉?前言戏之耳。」遂名其说以为叙。嘉庆十又九年首秋提月,𨙸海愚弟何治运撰。
香草斋诗注·跋
师仿《杜诗详注》例注《香草斋诗》,辑成二十卷,删而为六卷。将付之筑氏,封进而言曰:「师之力可谓瘁矣,删之得毋甚乎?」师慨然曰:「国朝诗人,竹垞、渔洋外,首数十研翁。今二家各有注,予永人,宜注永人诗。间过从何君岐海,考订所未详,迄以开雕。呜呼,世不乏陶朱,肯以百金之费表扬前烈者绝少,且闻知此事,以为迂与狂矣。予不顾妻子饥寒,黾勉从事,冀以毕予景仰之志。甚恐力不副心,故删之又删,至出典有不及标载某书者,或即以是为予病,不遑恤也。」封惧失言,退因录附师序后。受业侄侯封谨识。
香草斋诗注·跋
吾师性质直,不为俗所喜,亦不愿喜于俗。常手录《香草斋诗》,再三集注,以艰于剞劂,删之止存六卷,所删者皆玄圃积玉也。师曰:「予永人,宜注永人诗。」十研翁名闻天下,是岂永所得私哉?永不得私,而吾师私之,私之而又欲公之,其足以羽翼十研翁也至矣。生平著作如《读左会心》《四书管见》《经济大略》《戆窝策存》《礼记质疑》《三传考异》等书,□等将汇其零星漫漶,梓行之于世。受业侄锋谨识。
秋江集注·序
作诗难,说诗难,注诗更难。三百篇后,代有作者。因寄所托,各自名家。然括其要旨,不外《虞书》「诗言志」,四言说诗之法,则孟子「以意逆志」一语尽之。唯注诗者,必能读尽作者所读之书,能知尽作者所读而用之之书,至于作者能无书不读,而其所作又如无读一书,则又必能深得说诗之旨而以意逆之,此注诗之所以难也。毛传、郑笺尚矣,至李善注《文选》,犹不能无「释事忘意」之议,其他又何论焉?吾闽莘田翁黄先生诗集,雄视一代。旧有戆窝为之注,学者苦不得其详。近复得芝田王君为注数百万言,既博且精,蒐括殆尽。于虖详矣!芝田王君,无书不读者也。能读莘翁所读之书,能知莘翁所用之书,以意逆志,一一为之诠释。如毛、郑诂训,俾学者一目了然,毫无疑义。倘莘翁见之,且以为取怀而予亦不是过也。吾知莘田之诗、芝田之注,且共千古不朽矣。抑余尤爱莘翁集中《筑基》《赈粥》《弃妇词》,有三百篇之遗。其《越王台》《吊虞卿》《过乐毅墓》《夷门怀古》《李阳冰般若台篆书》及《三君咏》诸篇,屡为傅会稽、陈勾山众君子所击节,令人兴上下数千年、纵横一万里之思焉。今得芝田注,如披廿三史图编,知人论世,若河决下流而东注也。昔杜工部以诗为史,十研翁以史为诗,芝田则注诗如注史,后学则读诗如读史,岂非嘉惠艺林一大盛事哉?戆窝诗注,本名《香草斋》;今芝田详注,曰《秋江集》,仍旧称也。芝田长君春屿,亦淹博能诗,余族侄凤藻尝从之游,因偕其孙志苏乞序于余。时余适有江苏粮台之命,匆匆就道,书此而弁诸简端。道光二十有二年岁在玄黓摄提格秋相月,同安鳌石叟苏廷玉撰。
秋江集注自·序
秋江集》者,永福莘田黄先生之所作也。先生罢官旋里,卜居会城,余时方弱冠,获识荆焉。每读先生之诗,辄复心醉,间取集中咏史咏物诸题,掩卷构思,如何命意,如何入手,如何对仗,如何结穴,开卷證之,十得五六。因苦引用浩博,借书蒐讨,详注简端。十有馀年,寝食弗倦,欲以就正先生,而典型日已远矣。壮岁以后,砚田为业,非借书不入城市,日积月累,又廿馀年,手自细书,分为六卷。朋徒谈艺,为言某卷某题某句,数典弗忘,咸以为便。儿子渐长,与生徒辈晨夕传钞,余则山窗灯火,手此一编,不啻日与先生相对也。及司训松溪,携置行箧,六钧传观,儿童欺我,青毡尚在,此编竟若通神,辛苦毕生,怅惘奚似。归山后,儿辈以抄本呈阅,犁然无缺,中复补我遗忘,慧逊童乌,误殊韩昶,既逢故物,如遇家珍。嗟夫,画脂镂冰,诚为无益,虽云享帚,何意灾梨。然而锦瑟华年,解人可索,先生残膏剩馥,沾丐后人多矣。香草斋中,白云山上,不尝冁然而笑乎?又况予足不良,弱行已久,桑榆晚景,遮眼赖有此书。其失而复存,阙而可补者,其中殆有天焉。付诸剞劂,实获我心矣。爰序而藏之,以俟来者云。道光二年岁次壬午春王二月既望,长乐王元麟芝田氏序于东山家塾。
秋江集注·跋
昔人谓杜子美诗无一字无来历,今读莘田先生《秋江诗集》,窃叹其博极群书,虽古人不是过。则注杜诗诚难,注先生之诗岂易易哉?余族叔祖芝田翁,幼而嗜学,老而不倦,夙好莘田先生诗集,苦其取材宏富,初学不免望洋。爰蒐罗故籍,详加注释,俾读者开卷瞭然,可因端以求委,是其殚精竭力,不独有功于莘田先生,而所以嘉惠后学者亦深且远矣。夫莘田先生以雕龙吐凤之才,托香草美人之感,缘情赋物,洵足接迹于风骚。而芝田翁博考旁稽,字笺句释,复能全窥作者所读之书而阐发靡遗,于此见先正学问具有根柢,不徒以兔园册子为生活。览是编者,能无动老成典型之慕也欤!时道光癸卯季夏,宗侄孙有树谨跋。
香草笺偶注·序
诗之有注,盖肇于李善之注《选》。顾风人与训诂,肝肠意见,绝不相同,往往有取风人妙义,牵强附会者。《杜诗笺传》,自昔纷挐,虞伯生之注既晦杜意,牵缠之病,实谬误千里;赵次公以笺释文句为事,而边幅单窘,少所发明。论者谓老杜身后,受虞、赵两君之累不浅,以杜公虽破万卷,未必拘拘泥古若此也。近世所传《香草笺诗》,吾闽永阳黄莘田先生之作也。莘田操履纯白,襟度冲夷,生平所为诗无虑数千首,若《十研轩稿》《秋江集》,多与一时公卿士大夫酬赠及纪游感遇之篇,并皆舂容尔雅,嗣响唐音。而笺中诗独写闺房儿女之事,流连往复,纯以绮语,摅其深情,或疑为《香奁》之续,至拟之陶徵士白璧微瑕。今读笺中《无题》诗序,有「无聊笔墨」之云,则莘田于是诗有微旨焉。知言者以为有托而逃谅矣。顾其中摭实隶事,出入百家,后生喜其博而亦苦其奥也。寄闻轩主人者,以文学著名,专攻举业,兼事诗歌。偶读是诗,爱其芊绵婉丽,卷轴琳琅,约随睹记,附录诗后,俾其家后生便于稽核,丹黄甲乙。稿成而出以示余。间有余目力之所未逮,或得之旧闻,历久失之者。昔桐城相国有言,今人非不及于古,而文之成处,辄难尽辨由来。以余所闻,如张燕公称大手笔,然于王子安「帝车南指,华盖西临」之语,犹有不解。访于一公,仅得其半。又如李义山《锦瑟》一篇,刘原父以为当时贵人爱姬之名;计敏夫以为令狐楚青衣;山谷读之,不晓其意,以问东坡,方得「适怨清和」之解。今主人于莘田之诗启钥发箧,悉心探讨,凡所徵引,细加校雠,遇有异同,必衷一是,务求得乎作者本意而后已焉。固不致如虞、赵两君为老杜身后累也。然则是诗之注,不独一家稽覈之资,且于读是诗者多所沾丐,谓宜亟付梨枣,公诸同好,无容吝也。倘以附益香奁为疑,则「无聊笔墨」,莘田亦既言之矣。他日主人方出所著述以问世,即不妨执是诗之注为其嚆矢也夫。嘉庆十三年岁在戊辰七月中浣,恕斋阮芳潮拜撰。
香草笺诗注·跋
诗与文,异其体而亦异其用也。文必经经纬史,理举辞明,然后为典要。诗则取材务多,隶事务富,即至稗官野乘、谐语方言,且兼收而并畜焉。藉非广见洽闻,作诗难,读诗尤难。闽十研黄先生《香草笺》一集,其寓意也悠而远,其托兴也深而澄,不屑屑傍唐人门户而骋秘抽妍,薰香摘艳,譬客泛珠船,游玉海,千态万貌,悦目醉心,岂易溯委而穷源哉?夫以随园太史负倚天拔地之才,树岳峙渊停之望,擅茹古涵今之识,定扬风扢雅之衡,而独心折是编焉,此其故可与辨物者道,难与拘墟者言也。盖诗各有体,或主颂德,或主纪事,或主言情,其旨备兴观群怨,其绪馀又足以资多识。圣贤有明训矣,于古然,于今何独不然?是故说约者先由博,赏奇者必晰疑。余尝谓陶靖节读书不求甚解,李太白论诗以绮丽不足珍,惟有其识足其才则可也。若识不及靖节,才不及太白,而反相援以为口实,噫,毋乃刻画无盐,唐突西施者欤?有志之士,质无论钝敏,境无论穷达,而苟耽典籍,广蒐罗,勤考核,一切俶诡离奇、幽隐琐屑之谈,犹欲备陈颠末以开拓心胸,而况本之情性,托之篇章,意祖楚骚,旨同漆吏,格并温李,词拟庾鲍,当世名公哲匠之所击节而叹赏者,而顾以曼声浮艳少之耶?然则《香草笺》之注,所以明诗思之绵邈而著诗学之宏深者,夫亦不可以已矣。至其援据必详,校勘匪谬,寒暑无间,寝食与偕,阅是注者亦可知其不疲于奔命矣,余又奚庸赘焉。同学弟郑希元月林氏拜跋。
补钞香草斋诗集·跋
《香草斋诗集》者,吾闽十研老人黄莘田先生所著,久为艺林推重。嗣陈应魁有《香草斋诗注》,王元麟有《秋江集注》,计三种并行于世。原刻之本在于乾隆年间,历二百馀载,传者亦寥。余斋头仅有《秋江集注》,欲聚各本而校其篇什之多寡,迄未得间。迩者余弟逸樵蒐罗旧籍,既得原刻《香草斋诗集》,又得《香草斋诗注》,于是将原刻本与《秋江集注》互为检阅,得悉《秋江集注》卷一至卷六,共增益出若干首,皆为原刻之所无,而余数十年之夙望,一旦释然,爰为之一一钞录,附于原刻之后,另为一册,俾读先生之诗者,展卷瞭然。竟有原刻所有而《秋江集注》所无者,计四首,岂注诗时未之见耶?抑遗漏耶?倘有好事者将补钞之诗合原刻而重刊之,成为完全之本,亦一快事也。甲申三月下浣,侯官后学萨嘉曦谨跋。

人物简介

新续高僧传·明律篇第四之四
释常松,字闵缘。
姓陈氏,金坛人也。
性厌繁嚣,颇耽幽僻。
幼入塾学,宛自成人。
塾师异之,谓宜养其静志,侪之士林。
然家世农耕,务勤稼穑。
松雅甘苦辛,不慕浮荣。
年及弱冠,恳请离麈,父母许之。
遂造九华甘露庵,从因实剃度。
闻华山见月,中兴毗尼,即登宝华受具足戒。
立德辨道,心树益高
松隐老人欲深窥法器,试以钳锤,乃愈自磨砺。
历掌维那,一堂之内,分别三根。
上者喻以纯旨,深思自得。
中材导以正途,循序而进。
又其次者,曲垂教言,引之渐入。
三者不同,成功则一。
故化有程式,人无弃材。
新旧学子,荣出其门。
松隐谢世,命传祖衣。
康熙五十二年春,值圣祖万寿,上京祝釐。
驾幸道场,奖其仪范。
日赐御馔,并锡紫依玉器数事,奉之还山。
时浙督赫公、将军鄂公,皆相引重,敬礼有加。
九华田产亦为之勒石警众,用垂久远。
寂于康熙五十七年戊戌八月九日,春秋五十有五,僧腊二十有三,坐夏二十有二。

人物简介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生卒】:1818—1866 【介绍】: 清江苏长洲人,字韬叔。诸生。三与乡试,皆不第。出为幕友,历山东、福建等省。在京师得亲戚资助,捐得浙江候补县丞。咸丰十年,奔走避兵,自杭而苏,又自苏而浙,再至福建,忧愤而死。诗宗宋人,多危苦之言。有《伏敌堂诗录》。
晚晴簃诗汇·卷一五九
江湜,字韬叔,长洲人。诸生,浙江候补,从九品。有《伏敔堂诗录》。
伏敔堂诗录·自序
忆束发受书之日,先君举藏书见付,辍举业读之。十馀年间,于学无不窥,然迄无成;独词章稍有心悟,而于诗学之尤力。道光癸卯,年二十六,始游京师。时则已遍参古人之制,得其各自成者,而益有悟焉。明年甲辰,从殷述斋学使于山左,作《泛舟大明湖》以下诸诗,窃自喜,秘诸行箧,虽同舍不与观。 后三年丁未,从表丈彭咏莪先生于闽中。先生喜言诗,始呈前作。先生读之,惊曰:「汝笔力已到昌黎、山谷,后必大成。吾为作序,俟汝集行世,以吾文附焉,幸矣。」余见先生语重,急避席谢不敏。先生曰:「吾为汝姻长,岂欺汝者?且吾文虽不工,亦岂妄为人作序?汝第勉之。」余自是思欲勉副先生之期,作之益勤。凡从先生游闽中三年,诗益富。 及咸丰壬子在乡,薄游华亭,屡过青浦熊苏林。一日,留诗四册而去。翌日苏林以书复曰:「诗自苏、黄以后,难乎为作者。君笔力挽回七百年矣。」后过苏林,又见谓曰:「吾平生读书,一过成诵,两过不忘。爱君诗欲不忘,故读两过。」试之,果背诵如翻水,尽四册不差一字。后里中有传,苏林近诗,皆效拙体。是岁有同郡盛艮山以诗来见。艮山幼负「圣童」之名,读其诗亦惊绝。欲更进之,为摭利病,艮山亦立悟,急请余诗,归读十日,自焚所作二百首,而来告曰:「诗在君矣。吾前为古人所蔽,几自误。今悟矣!悟矣!」自是艮山学诗益苦。明年复见告曰:「吾学君诗,终为君掩,舍君则仍为古人役。求所谓自得者,无有也。吾且治他业,以此事让君矣。」艮山天挺异材,苏林学博才富,二君于文学空一世,而见推如此,余盖稍稍自信云。 又后七年庚申,余方以卑官需次浙江,值二月杭城之变,不得死。乱定后,丛稿都尽,独诗集有相知收得见还,为同宦友人徐仲水所见。仲水曰:「君诗自难磨灭,然世变时,宜速刊布,吾为君成之。」时仲水窘甚,余笑而漫应也。明年春,余在永嘉,仲水忽遣使来受诗稿,书言署东阳县事,之官日,于杭城募剞劂工俱来,将践前诺。余留使十日,而闻金华骤陷,即东阳危在旬日,事乃止。是秋永嘉有土寇之变,余携诗重来福州。老友符雪樵丈相见惊喜,慰劳外,即问诗稿存否。为述前事,雪樵笑曰:「吾无县印,不忧贼至,独不可为徐君竟其志乎。」然雪樵视仲水尤窘,余诺之而难于相累,则为螺洲陈氏授经,以束脩所得若干金,反助雪樵。越数月而十五卷之刻以成,时同治元年壬戌三月也。 呜呼!余穷于世,晚而以诗人自见,乃遭逢离乱,婴千古诗人未有之惨,将终身为礼崩乐坏之人,以何肺腑更吟风月?即前此区区千首之诗,与他文并付劫灰,亦复奚惜?而一二穷交,独珍护于兵火之馀,至不惮节衣缩食,为登梨枣,若万万不忍听其灰灭无传者,益滋愧矣。余诗诚传世,后当自有定论,不敢挟数君子之推许以自矜重。惟念经变以来,平生亲旧至交,存亡乖隔,多可感者。即如彭先生,以大臣蒿目时艰,未暇乞退,而余转徙天南,相见不可期。苏林、艮山皆于乱前下世。苏林官户部,以葬亲归里,方再出而以病死,年不满四十。艮山少余十有三岁,以明睿證绝学,方望其为钜儒也,不幸短命,年二十七,以诸生终。仲水虽少年,于浙江以吏材称首,东阳受代后,值杭城再陷,不知所之。独雪樵羁迹闽中,以直道与俗龃龉,卒挂吏议,日益穷老,方与余为悲天悯人、伊郁侘傺之词,以相赠答。余年来身世既如此,因诗而感念亲交数人,死者不生,生者日以零落,仰观宇宙,不自知其泪之堕也,并书为吾诗自序云。 彭先生前为辅臣,名氏里居不待著。苏林讳其光,江苏青浦人;艮山讳树基,余同郡元和人;仲水名之鉴,贵州开泰人;雪樵名兆纶,江西宜黄人。彭先生序已遗失,兹于归朴龛稿中录出,急登为首简焉。 同治元年壬戌三月,长洲江湜书于福州。(电子版录入:顾青翎)
伏敔堂诗续录·自序
《伏敔堂诗录》十五卷,编至去年三月。自三月以至岁除,又得诗九十五首。今携示雪樵,雪樵叹曰:「哀至矣!后数百年,当有读此诗而吊君者,其续刊以俟。」遂刊为《绩录》第一卷。继此有作,当以次编至尽年而止也。 同治二年癸亥正月,长洲江湜书于福州。
伏敔堂诗选·序(郑孝胥)
余得《伏敔堂诗》,读而奇之。其于古人妙处,深造有得,笔力复足以自达。近言诗者,颇以余为不谬。丁卯八月,言仲远兄见示所钞韬叔诗选录,几及其半。仲远之嗜韬叔诗,盖甚于余矣。此编既出,韬叔之诗声价自倍。身后之名,果足偿其毕生之厄乎?是可哀也。丰城剑气,终有识者。独往之士,可以兴矣。 丁卯冬,孝胥。
伏敔堂诗选·序(言敦源)
韬叔少作,追蹑昌黎、山谷,彭文敬既表而出之。厥后转徙闽、浙,饱经寇乱,国忧家难,字字血泪,颇似少陵至高妙处;纯尚白描,又似东坡之学香山。间有一二粗质语,不碍其佳。东南诗人,大抵以文采风流相摩相荡。若乃不囿流俗,力矫其失,起八代之衰,真杰材也。乡人费君仲深、章君式之数称许之。 今读全集,讽咏再四,如得瑰宝,如探好山,凡吾心中以为可爱可惊者,悉粹于是。昔曾湘乡有云:「不能以天下之舌,尽效吾之所嗜。」或原集所有,而未经予所甄采者,宁免遗珠之诮;或予所许可,而他人犹有异议者,得无偏好之讥。此则限于才识,无可如何者也。 山中白云,足以怡悦。造写付印,爰识颠末于右。甲子秋九下浣,常熟言敦源仲远氏识于天津寄庐之无弦琴室。
伏敔堂诗录·又(言敦源)
予既谋印韬叔诗,复得沈四山人诗、刘梁壑词。两家学有本原,工画,以孝称,皆为韬叔文字至交,授之手民,用附简后,以存其人。戊辰冬,敦源再识。
伏敔堂诗选·跋(江迟)
惠施五车,今无只字可读;《长庆》一集,因钞五本而传。故知文章之道,贵精不贵多,传之其人,固有幸有不幸欤? 昔我先君怀才不遇,晚而以诗鸣于时,所著《伏敔堂诗》正、绩十九卷,上海王氏《同人诗录》、吴县叶氏《百三十家诗选》各有选刻本行世,今并此录而为三矣。王、叶两选,视此录异同何如?亦不知板尚存否? 虞山言仲远先生,文武通才,扬历中外。比年厌闻政事,侨寓津沽间,惟以吟咏自适,尤爱读《伏敔堂诗》,笃嗜深好,间辄一效其体,所谓膏少陵而饮,铸贾岛而拜,神明默契,先后同揆。是编经先生选定,犁然各当,良工心苦。昔南丰志铭,非欧阳不能作;子云玄草,独桓谭决其传。先君殁已六十年,两经丧乱,遗文都尽。伏敔诗刻,若在存亡绝续之间。幸遇先生,旷代相知,亟亟焉撮录传布。片羽重其吉光,万钱荣于青选。不惟表章文献盛德不朽,抑亦两家文字缘乎? 迟生恨晚,未读父书。窃幸先生此举,沾溉无穷,因识其缘起如此。览是录者,虽谓王混摘句之二图,昭明选楼之外集可也。岁在彊圉单阏之辜月,嗣子迟谨跋。
伏敔堂诗选录·叙(黄华)
幼闻父老论诗,每谓李由天才,杜由人力,心窃以为不然。世安有天人不合而能得好诗哉?余年十九,始得全读杜诗,爱玩难释,益信非夫天人交至,必不能自述所欲言如彼其真切也。既一再读,辄举所心得者七绝、七五律、五七古各若干首,录之为《杜诗我爱录》,以授弟妹。风师见而大叹赏之。风师者,吾妇风绪之父师也。姓吉,名亮工,字住岑,别署莽书生。吾郡江都孝廉,四十以后,以风自晦,自号风先生。吾妇竞安杨氏幼孤,年十五,始得拜见风先生而受教焉。 风先生子之,字之曰风绪,因字余曰风婿。竞安呼父师,余呼风师,龙弟随竞姊呼父师,驹弟、瑛妹随阿兄呼风师。风师居,但与儿曹谈修行,不谈词章。然其少年时,诗文书画本自精绝,持论尤高。余间闻风师论诗,未尝不坚其自信也。 余初得读伏敔诗在己酉年,亦得自风师。风师得诸武林鲁君朴人,鲁君得诸江君梅生,即伏敔诗中所称八弟澄者也。忆当时才一展对,即觉如读陶杜诗,于真率中见其用心深苦,于精鍊处见其妙造天然,为之眼明,为之气王。风师亦云:「江君所为诗,能自出机杼者,其识见亦迥不犹人,可谓有志之士矣。」继览赵之谦述韬叔语云:「四千三百年中,辞章有传有不传,独立者贵。多人说总尽,独立难素难求。」(赵之谦《书江韬叔伏敔堂诗录后》)始知韬叔所以自策者,固自不凡。抑韬叔自语其弟梅生也,亦曰:「清处见骨,真处入情。如唱曲者字字从喉中过,舌尖无函胡影响之音,此我诗的派也。」(《吟秋馆诗存》卷首)乌乎,此皆真实语也!然非夫天人交至,安得有入情入骨之诗乎。 韬叔并世英髦,皆称韬叔诗昌明博大,深入昌黎、山谷堂奥。即今观之,昌黎、山谷曾何足以限韬叔乎?抑岂但昌黎、山谷不能限韬叔,即陶、杜亦何能限之哉?吾以为伏敔诗诚能自述所欲言而真切者,诚能于古作者中独立者,顾何必斤斤然求其似韩、黄,或似陶、杜?亦但知其为江诗,为可爱之江诗而已。吾家人既爱杜诗,因爱江诗。驹弟遂仿我选杜例,选录《伏敔诗选》成,呈风师,兼假春官读。春官者,亡友吉子青,风师之次子也。至行力学,不幸以哀毁短命死,识者莫不伤之。风师佳其能自择也,乃重选一过,并手书以付子青,即是册风书《伏敔堂诗录选》所由来也。 岁在乙丑,去风师之逝十年矣,偶游白下,以乡人公约梁君之介,得识韬叔嗣子晋之君于瞻园。喜此身得亲见诗人之才子,又以今岁在丙寅,去先生之逝正六十年,因与晋之议重印《伏敔堂集》,并辑年谱,付诸同志,以资追思。不幸卒卒一年,各以事沮,未遂初期。季冬避兵海上,始假得风师此选,亟付影印,先寄江君。江君名迟,一字迟鸿,善篆书,精金石之学,以文字世其家声。凡吾友闽江君名者,莫不称其孤介,盖能传韬叔之真者,韬叔为不死矣。 此册初印成,晋之又寄我影印韬叔自题行乐图龙湫院行者之象,适龙弟亦先于师母处得风师蜕影,因并印卷端,以贻同好。仍叙其始末如是。乌乎!风师之真何尝在此?即韬叔亦何必待此而传?然爱之者如吾家弟妹,见二妙集于一编,固已觉其可宝极矣。丙寅嘉圆节,风婿黄华胜白谨序。
伏敔堂诗选录·序(吉亮工)
韬叔江君所为诗,吾喜之,吾又不尽喜之也,何则?一人之言,则自其所欲出也。易一人,则又有其所欲言而不得言,见彼之所已言,则先得我心,爱之不忍释矣。余懒散不欲择,并爱与不爱而俱存之。乙卯春,鸣驹择其所爱,都为二卷,余喜其能自择也。复就正于余,余更即其所选而选之,以授春官。 乌乎!韬叔之诗,固自道其所道也。鸣驹选韬叔,又鸣驹借其所已道以为之道也。余再去取焉,则又道我之所道也。余此所再选,春官或有爱不爱,则又春官之心之所道也。言为心声,可强乎哉?微独韬叔之心不可强,即春官与我今日之心,又可强乎哉?韬叔名湜,苏州人。丙辰八月,风书。
伏敔堂诗选录·跋(吉亮工)
韬叔诗如话如画,固自可爱。然亦有不可爱处。盖彼之白话,不从白话来,故白话亦雅。后生小子,书卷无多,见彼白话,以为吾亦优为之,则受其病为不小矣。书此以告春官,并凡阅吾韬叔诗者。
伏敔堂诗录·序(彭蕴章)
学问之道,为之于举世不为之日者,必其人之志不凡,而其成可以传后者也。
昌黎之于文,渊明之于诗是也。
降及近代,震川之文,空同之诗,亦犹是也。
举世之所不为,而一人独毅然为之,其识已超乎流俗,故其成也可传于后。
以余久处京华,得交四方英俊,所见诗集以至零篇多矣。
其未脱时趋者,则或工温、李,或耽元、白,间有一二杰出之才,沉着者追少陵,豪放者师太白。
唯昌黎、山谷二家,无人蹑迹。
即有一卷之中,一二篇相似,一篇之中,一二语相似者,未有积句成篇,积篇成卷,无不从两家出者。
由两家诗境高峻,攀陟为难也。
今读韬叔诗,则古体皆法昌黎,近体皆法山谷,无一切谐俗之语错杂其间,戛戛乎其超出流俗矣。
虽然,由斯道也可传于后,而不适于时,犹古锦之不可为衣裳,古乐之不可娱宾客,而诗之品则益高矣。
夫既为之于举世不为之日,又岂望其适时耶?
韬叔甫届立年,精识同于耆宿,方有志于身心之学,经籍之功,未尝汲汲欲以其诗问世。
余谓是希世之璞也,故不待其请而为之序。
道光二十七年,岁次丁未春正月,愚表彭蕴章书于福州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