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
释法秀(一○二七~一○九○),号圆通,时人称秀铁面,俗姓辛,秦州陇城(今甘肃天水)人。为青原下十一世,天衣怀禅师法嗣。神宗元丰七年(一○八四),冀国大长公主请秀住法云寺(《东坡全集》卷九六《法云寺钟铭》)。哲宗元祐五年卒,年六十四。《禅林僧宝传》卷二六、《五灯会元》卷一六有传。今录诗六首。禅林僧宝传·卷第二十六
补续高僧传·习禅篇禅师名法秀。秦州陇城人。生辛氏。母梦有僧癯甚。须发尽白。托宿曰。我麦积山僧也。觉而有娠。先是麦积山有僧。亡其名。日诵法华。与应乾寺鲁和尚者善。尝欲从鲁游方。鲁老之既去。绪语曰。他日当寻我。竹铺坡前。铁彊岭下。俄有儿生其所。鲁闻之往观焉。儿为一笑。三岁愿随鲁皈。遂冒鲁姓。十九通经为大僧。天骨峻拔。轩昂万僧中。凛然如画。讲大经。章分句折。旁穿直贯。机锋不可触。声著京洛。倚圭峰钞。以诠量众义。然恨圭峰学禅。唯敬北京元华严然。恨元非讲。曰。教尽佛意。则如元公者。不应非教。禅非佛意。则如圭峰者。不应学禅。然吾不信。世尊教外。别以法私大迦叶。乃罢讲南游。谓同学曰。吾将穷其窟穴。搜取其种类。抹杀之。以报佛恩。乃已耳。初至随州护国。读净果禅师碑。曰。僧问报慈。如何是佛性。慈曰谁无。又问净果。果曰。谁有。其僧因有悟。秀大笑曰。岂佛性敢有无之(一本云。岂佛法有无之)矧。又曰。因以有悟哉。其气拂膺。去至无为铁佛。谒怀禅师。怀貌寒危坐。涕垂沾衣。秀易之。怀收涕问。座主讲何经。秀曰。华严。又问。此经以何为宗。秀曰。以心为宗。又问。心以何为宗。秀不能对。怀曰。毫𨤲有差。天地悬隔。秀退自失悚然。乃敬服愿留。日夕受法。怀公移池入吴。秀皆从之十年。初说法于淮四面山。杖笠之包具而已。衲子追逐。不厌饥寒。秀哀祖道不振。丛林凋落。以身任之。住栖贤。有僧文庆。寒陋不上眼。秀遣督割稻石桥庄。既辞去。有识者曰。庆出世湘乡寺十馀年。云盖颙禅师嗣也。秀遣侍者追谢之。且迎以还山。庆曰。俟稻入囷乃还。秀心奇之。称于众。后住栖贤二十年。秀寔使之也。蒋山元禅师殁。舒王以礼致秀嗣其席。秀至山。王先候谒。而秀方理丛林事。不时见王。以为慢己。遂不合弃去。住真州长芦。众千人。有全椒长老。至登座。众目笑之。无出问者。于是秀出拜趋。问如何是法秀自己。全椒笑曰。秀铁面。乃不识自己乎(丛林号秀为铁面)。秀曰。当局者迷。然一众服其荷法心也。冀国大长公主。造法云寺成。有诏秀为开山第一祖。开堂之日 神宗皇帝。遣中使。降香并磨衲。仍传圣语。表朕亲至之礼。皇弟荆王。致敬座下。云门宗风。自是兴于西北。士大夫日夕问道。时司马温公。方登庸。以吾法太盛。方经营之。秀曰。相公聪明。人类英杰。非因佛法不能尔。遽忘愿力乎。温公不以介意。元祐五年八月卧疾 诏翰林医官视之。医请候脉。秀仰视曰。汝何为者也。吾有疾。当死耳。求治之。是以生为可恋也。平生生死梦。三者无所拣。挥去之。呼侍者。更衣安坐。说偈三句而化。阅世六十有四。坐四十五夏。李公麟伯时工𦘕马。不减韩干。秀呵之曰。汝士大夫以𦘕名。矧又𦘕马期人跨。以为得妙。妙入马腹中。亦足惧。伯时繇是绝笔。秀劝𦘕观音像。以赎其过。黄庭坚鲁直作艳语。人争传之。秀呵曰。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鲁直笑曰。又当置我于马腹中耶。秀曰。汝以艳语动天下人淫心。不止马腹。正恐生泥犁中耳。驸马都尉王诜晋卿候秀。秀方馔客。晋卿为扫墨竹于西轩。以迟之。秀来未及揖。顾见不怿。晋卿去即漫之。赞曰。余至京师。秀化去已踰月。观法云丛林。其遗风馀烈。尚可想见。及拜瞻其像。面目严冷。怒气巽人。平生以骂为佛事。又自谓丛林一害。非虚言哉。
法秀。秦州陇城人。生辛氏。其母梦老僧求托宿。曰吾麦积山僧也。觉而有娠。先是麦积山有僧。忘其名。日诵法华经。与应乾寺鲁和尚者善。尝欲从鲁游方。鲁老之既去绪。语曰。他日当寻我。竹铺坡前。铁强岭下。俄有儿生其所。鲁闻之往观焉。儿为一笑。三岁愿随鲁归。遂冒鲁姓。十九通经为大僧。天骨峻拔。轩昂万僧中。凛然如画。讲大经。章分句析。旁穿直贯。机锋不可触。声著京洛。倚圭峰钞以诠量众义。然恨圭峰学禅。唯敬北京元华严。然恨元非讲。曰教尽佛意。则如元公者。不应非教。禅非佛意。则如圭峰者。不应学禅。然吾不信世尊教外。别以法私大迦叶。乃罢讲南游。谓同学曰。吾将穷其窟穴。搂取其种类抹杀之。以报佛恩乃已耳。初至随州护国。读净果禅师碑。始疑之。然犹怫然不平。及至无为谒怀禅师。见其貌寒危坐。涕垂沾衣。颇易之。怀因收涕问。座主讲何经。对曰。华严。又问。华严以何为宗。曰。法界为宗。曰。法界以何为宗。曰。心为宗。又问。心以何为宗。师不能对。怀曰。毫釐有差。天地悬隔。师退自失悚然。乃敬服愿留。日夕受法。怀公自池入吴。师皆从之十年。初开法于淮四面山。杖笠之外。包具而已。衲子追逐。不厌饥寒。师哀祖道不振。丛林凋落。慨然以身任之。移住栖贤有年。蒋山元公殁。舒王以礼致师嗣其席。师至山。王先后谒。而师方理丛林事。不时见。王。以为慢己。遂不合。弃去。住真州长芦。众千人。有全椒长老至登座。众目笑之。无出问者。于是。师出拜趋问。如何是法秀自己。全椒笑曰。秀铁面。乃不识自己乎。师曰。当局者迷。然一众服其荷法心也。冀国大长公主。造法云寺。仍诏师为开山。神宗皇帝。遣中使降香并磨衲。仍传圣语。表朕亲至之礼。士大夫。日夕问道。时司马温公。方登庸。以吾法太盛。方经营之。师曰。相公聪明。人类英杰。非因佛法不能尔。遽妄愿力乎。温公不以介意。元祐五年八月卧疾。诏翰林医官视之。请候脉。师仰视曰。汝何为者也。吾有疾当死耳。求活之。是以生为可恋也。平生之死梦。三者无所拣。挥去之。呼侍者。更衣安坐。说偈三句而化。阅世六十有四。坐四十五夏。李公麟伯时。工画马。不减韩干。师呵之曰。汝士大夫。以画名。矧又画马。期人誇以为得妙。入马腹中亦足惧。伯时由是绝笔。师劝画观音像。以赎其过。黄鲁直作艳语。人争传之。师呵之曰。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鲁直笑曰。又当置我马腹中邪。师曰。汝以艳语。动天下人淫心。不止马腹。正恐生泥犁中耳。驸马都尉王诜晋卿候师。师方馔客。晋卿为扫墨竹于西轩。以迟之。师来。未及揖。顾见不怿。晋卿去。即漫之。
人物简介
释万清,字侣石,晚号山夫。姓唐氏,楚人也。将诞,母梦老僧戴笠执杖入其室,明发生儿。髫年闻持《大悲咒》者,数过即成诵。比从塾师学,辄慧根潜发。尝从菩提灵砠乞开示,归而研于私室。昏夜危坐,倦则面墙。年二十求出家,投洪福寺礼应知薙染,授以《楞严》读之,至波斯匿王章观河验见处有省,寻诣宝华定庵圆具,既而曰:“持犯束身而已,心地发明,非大匠曷由启迪。”遂南下参硕揆志于灵隐,谒天岳昼于天童,叩湘翁法于显圣,皆有引入。庚午秋仲归洪福,应知举赵州无字䛡勘之,清应声颂云:“赵州一无字,古今难辨别。纵使能辨别,称锤是生铁。”又举“古宿云:者一片田地分付来多少时,我立地代汝购去,汝作么生。”清复颂云:“大业不因谋,乾坤铁篴秋。却妨有欺作,无意割鸿沟。”应知但瞑目危坐无言,盖心肯之,遂付衣拂。应知寂后,众请继席。有废必兴,顿改旧观。因阅天台止观,誓行般舟三昧,凡九十日。至庚辰冬,复闭处一室,倏焉三载,偶乘昏倦,就榻假寐,遽跃然掷其衾褥于外,曰:“古人秉睿哲之资尚胁不至席,矧在椎鲁,若不倍进道业,何日而辨?”人皆叹服。乙酉春,圣祖南幸,清迓侯漕河,奏对明敏,御书“诞登寺”额赐之。辛酉,永宁虚席,勉徇众请住院,三载即辞退。丙申,沐阳官耆延之清凉禅院,结制弘戒,法会之盛一时称最,仍返诞登。丁酉嘉平朔,复闭户独居,专修净土,有终焉之志。己亥岁大歉,僧众绝粮,以头碎扉,强而出之,是岁梢 稔,因竭馀财,建大雄殿及藏楼、禅堂、方丈、厨院,次弟落成,更置西庄土田二千馀亩。雍正庚戌,传席门人,掩关幽室,精进净修。癸丑冬,世宗崇奖佛旨,召赴阙下,与论洞宗,应语响捷。次日复询之曰:“《传灯录》所说汝宗,至太阳警元几绝,得投子义青出而振之。今隆替若何?”清以被毁之故,据实奏之,为之骇异。乃谕之曰:“朕为汝重建投子,汝可中兴其道,为开山祖乎?”寻赐紫衣、盂、杖,恩数优渥,字而不名。明年奉命主灵谷。乾隆元年,投予庙告成,题曰“慈济”。二百年久废祖庭,一日兴复出于一言,使洞镫再朗,泉石增煇,非有夙因,曷由致此。明年夏初,殿脊倒,有声若雷。又梦见“英端瑞首”四字,谓其徒曰:“吾勿起矣,吾老矣。安得英且瑞乎,开其端而创其首耳?后当有兴者。”因书偈曰:“虚度七十三年,宛如云过大千。云既归壑,太虚朗然。”浴馀,易衣坐化,时乾隆二年八月二十三日,移时顶热如焚,寿七十三,腊五十三,塔于丈人峰下。清气貌雄伟,广显丰颐。垂老,面如满月,须发如银,目炯炯有光,人见而敬之。五坐道场,皆有语录。所著诗文、偈颂,或劝刻之。清曰:“佛祖教书,何止汗牛,今多置之,矧吾言乎,徒祸枣栗。”性好放生,所活尤众。
人物简介
林英男,字岸谷,号平沙。祖籍福建丹诏。一九五二年生于闽南,长于粤东。一九八二年毕业于中山大学中文系。平沙集 黄天骥序
近日,林英男同学赐阅其大作《平沙集》,再三嘱我作序。我虽事冗,却之则不恭。而且,校友毕业多年后,仍兀兀穷年,孜孜不倦地潜心于诗词写作,这精神也确值得学习。便抽出时间,细读英男的诗作。 记得在『文革』结束后,我在中大中文系给七七级的同学讲授魏晋隋唐文学史,倒未曾给英男所在的七八级上过课。不过,说来也是缘份,七八级同学在毕业后,常常邀我相聚。他们一直关怀母校,帮助母校。特别是他们同窗之间,情深谊厚,常常使我感动。我虽然没有机会在课堂上和他们直接交流,可是,三十年过去,在这年级九十多位校友中,许多人的音容笑貌,也依然历历在眼。师友之间,融洽无间。我在中山大学学习工作了六十年,而和没有上过课班级的学生,彼此一往情深,延续了三十年,也确少有。此中缘故,我实在也无法说清,祗能说是人生中难以遇到的缘份! 英男第一次让我看他的诗,是在他毕业后约十年的一次聚会上。记得那时他穿著笔挺的蓝色西装,神清气爽。席间,他从口袋里拿出几首小诗,说是让我看看,同时也问了些有关写作格律诗词的知识,我随便看看,也稍作评点。老实说,那时英男写诗,还未进入门槛,我在匆忙之间,也不知说些什么为好。 大概到新世纪之初,英男入住中大教师宿舍,离我家较近。有一回,他把一大叠诗稿,交给我看。翻阅后,觉得还好,而且知道了他对写诗有强烈的兴趣,也颇替他高兴。不过,那时彼此都忙著别的事情,我也来不及和他彼此切磋。 又过了好几年,我们虽同住一校,但见面不多。偶尔知道七八级的校友,有好几位热心写诗。手机电脑,成了他们传诗递简的飞鸿。我又听到七八级的校友们说,在这年级的诗客中,英男最为用功,他常在网页上发表诗作,得到好评。这回,他发给我《平沙集》,我仔细拜读,才知道他确实是学业大进。所写诗 作,与前两回交给我看的,不可同日而语。我想,『工夫不负有心人』,凡作事,祗要『一灵咬住不放』,是总能作出成绩的。英男的诗,风格属沈郁遒劲一路。试看他《自题平沙集》的第一首,便很容易发现在典雅的辞藻中,压抑著一股嵚嵜磊落之气。他那些纪念亡父、亡兄、亡友的诗,写得情感真切,哀伤中又流露出自己对生活不平的牢骚。我很奇怪,为什么他的风调,会显得如此深沈?一问英男,才知道他在大学毕后,经历崎岖。境内境外广阔的生活面,既让他对现实、对世界,有更全面的认识,也让他对人生、对历史,有更深切的感悟。所以,在《平沙集》里,没有轻率的应酬之作,他落笔总是沈重的,认真的,严谨的。我看得出他在有些诗里,用辞遣句,反覆斟酌,甚至有时还会过于考究。但一题在手,总不会率意为之,草草了事。所以,这本诗集,虽名曰『平沙』,实质似苍岩。忧时论世,有棱有角;伤逝怀人,深沈老健。这和时下一些诗作,在无病呻吟中给人流滑之感,大不一样。『诗穷而后工』,英男经历过有顺有逆的人生道路,写出的诗,也分明留著或深或浅的脚印。沈郁中时有奇兀的风格,也照见出他的牢骚抱负和个性。 英男告诉我,近十年,他潜心读书,恶补经典。到而今,他也过了知命之年了吧,但竟仍焚膏继晷,勤奋向学,乐此不疲,实在令人感佩。我们从《平沙集》中,也可以见到他喜欢用典的习惯,这说明他读书之多,用力之勤。否则,他不可能处处拈来,让诗作添上了书卷之气。当然,好用典,也是一把双面刃。这一点,相信英男在创作的过程中,是深有体会的。 我读书,往往如囫囵吞枣,不求甚解。至于写诗,近几年, 不晓得为什么全无兴致。比起英男的用功,自觉汗颜。也许年龄渐大,壮志消磨。在网络各种消息的引诱下,对著荧幕,反耗费了不少读书的时间。所以,英男嘱我写个小序,颇觉为难,不过,想到这一回,在中文系七八级同学毕业三十年聚会之际,英男捧出这本《平沙集》,让师友们分享他的喜怒哀乐和人生感悟,实在很有意思。再三踌躇,遂承嘱命笔,也作为我对特具凝聚力的中文系七八级校友,再三致意。平沙集 《三十年前的诗坛论战再回首 黄树森》
林英男送来他的诗集《平沙集》让我写序,我欣然应允了。 三十一年前那段无法超越的印记不可能抹去。神马并非都是浮云。 没有一滴雨会说自已造成了洪灾。但每个洪灾内边却都是一滴滴雨汇集而成的。 我在这个时间段也面临转型,走在从心灵封闭到心灵牧放的历史隧道里。我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至七十年代下半叶,有相当文字为『受命行事,呜鞭示警』之作,『虽是受命之作,有著江湖庸医吞错自配假药的苦衷,也有大任于斯的年少春风得意和为左记云翳所遮的悲凉』。我在编审职称评审中的这段话,开始摒弃罪孽年代的窒息和崇拜,开始释放悄然萌动的惊异和好奇,开始沐浴潜滋暗长的开放和挣脱,因之与林英男们年青一辈也有了沟通可能。 一九八一年一月号广东省作家协会《作品》文学杂志,决定发表黄雨批评朦胧诗的文章《新诗向何处探索》。一九八○年十二月,作为理论编辑的我,约了中山大学中文系在读的大学生,到文德路省作家协会,座谈朦胧诗。就新诗的革新与探索,开了一个会。记得有辛磊、林英男等应邀。辛磊即前些年写长篇小说岭南三部曲之《大清商埠》《大国商魂》的作者之一,第三部《大江红船》尚未写完,辛磊英年早逝,俊才痛失。近期,在和刘中国的闲聊中,被提及的同学中,林英男是频率很高的一位。这让我重新梳理过往的记忆、审理以往的作为。林英男在那个座谈会上的发言,观点清晰、不同寻常,带有年青人的理论锐气和敏捷眼光。于是敲定他撰写一篇与黄雨商榷的文章,我问他在七天内,能否完成。林说:没问题。于是,我把黄雨文章的条样交给了林。于是,就有了发表在一九八一年二月号《作品》上林英男的《吃惊之馀——就新诗的探索方向与黄雨同志商榷》长文。 林英男文章,影响极之深广。那时候的《作品》是个很牛的刊物,发行量达七十九万份。时至一九八二年,《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六期上,发表了该校著名教授黄药眠的万字长文《关于朦胧诗及其他》,为黄雨辩护并对林的文章进行了全面的反击和批评。 这多少有些吊诡,也令人错愕。一位著名教授,放下身段,对一个未毕业的大学生如此的青睐。一场对新诗的理解歧见,有人力顶有人吐槽,这很自然,却然引发一场南北呼应的激战。张爱玲说『出名要早』,如今衍生开来,说『裙子要短,出名要早』。俊才精英就一定能够艳遇『出名要早』的强大身影么?林英男一九八二年毕业,罹难接踵而至,羊城晚报要林分配到羊城晚报工作,不成;一九八四年,省文化厅打算把他列人才第三梯队,调入省文化厅加以培养,也不成。学校某些政工用档案罗织评语,把他打入另册。虽然后来学校为他修改评语,删去不实之词,但已经耽误了许多机会。那年代档案如同一个生死簿,要你下地狱就升不了天堂。那时候的羊城晚报南方日报在中国舆论界很牛,是开放改革舆论的引领者先行者,林英男错失良机,历经了一场命运之战。 这场论战中,黄雨提出了究竟哪一种称得上是『新一代的诗』?『新诗如何创新,追求什么,朝什么目标探索?』的问题。他从一些新人的片言只语,摘下的关键词是『土壤』、『人民』、『不能靠梦活著』、『时代』、『改造外在世界』等,他用一个『革命的、现实主义的道路』回答了他所提出的两个问题,而他眼中的朦胧诗是,『脱离现实,思想苍白,语言离奇,玄之又玄,是个人主义的自我膨胀,是『梦想自由者的绝望的情绪』。 与黄雨传统的、守旧的思维视野殊异,林英男认为:『十年动乱创造出奇特的一代。』『四五證明:醒狮睡了,睡狮又醒了。象五四前夜,历史又一次脱节了。亚洲大陆断裂了,在中苏边界;五大洲飘移了,在太平洋相撞。在历史的脱节点,他们愤怒;在断裂层喷射的岩浆中,他们垮掉;在大陆飘移的震荡中,他们迷惘,但他们站著,站著愤怒,站著垮掉,站著迷惘——站著思考,千百万年轻的脑袋在日夜掘进,要为地球的脑海增加新的皮层和沟纹。』黄药眠的文章,对林英男『青年诗人经常用的手法,是朦胧的意象』;要有『零星的形象构图』;『富有运动感的急速跳跃』;诗应该有『交叉对立的色彩』;要有『标点改进和语法的主观化』;写诗要『哲理和直觉的单独表现或熔合』;做诗『要用象征隐喻的手法和奇特的语言结构』七点提纲,逐条进行了分析和反驳。这属于艺术上的探付,倒也无妨。但黄药眠论及朦胧诗理论的思想根源时,却有点煞有介事,似是而非,呈现荒唐做派与傲慢。他列举了四条: 一、看不清客观事物原貌,以及事物与事物间的联系; 二、把社会里的人都看成是各人自我的活动,变成自我展示的个人主义者了; 三、没有一个完整的思想体系,没有力量把纷纭复杂事物加以类化; 四、对祖国的语言修养很差,又不肯虚心地向人民群众学习。 这真是文化固化不易撼动的生动写照。 对于时代的看法,黄药眠一面惊异林英男的『博学』,一面提出了他的定谳评语:『我们讲的是诗,为什么突然要扯到自然界这样的巨变呢;我们应该怎样来对付它呢?』『作者幻想出天崩地裂的恐怖的形象,好象地球都快要破灭的大灾难来临了,然后把大灾难作为前提,提出要写现代诗的结论。』 此论真有点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今生何世?还有点晚清朝廷缉拿乱党的劲头。其实,林英男在与黄雨商榷文章中鲜明发出『他脚下的地却从现实世界的大陆分离出去』,到底『是年龄的距离,还是时代的距离』的天问。 一九八○年,正是在『文革』『天崩地裂的恐怖形象』展现之后,正是『大饥荒』『大逃港』、『大灾难』,中国现代化这部汽车龙钟老态,步履蹒跚,一再踉跄,乃至不救之后;也正是邓小平听闻『养五只鸭子就是资本主义』的惊谔,万里看到幼儿在锅中取暖惨象的痛哭,彭德怀看到工人无裤可穿的怒斥之后,这就是中国环境的危如累卵、非开放不可的历史现场和时代形象。林英男的『时代距离』论所表述的一代年青人忧患、困惑,正是这场论战的命意点穴之笔。 文学史,不应该祗是作家作品的编年史,更应是文艺思潮的发生,发展、替代、转变的历史。文艺思潮,也绝非风格流变的演绎,更应是现代性理念的碰撞,交锋。这场朦胧诗论战的焦点,也正是在『现代性』两个轮子:市场化与人文化。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共享的文明的话,那也就是这个具普遍世界意义的现代性了。现代性的共享性多样性并存,正是林英男们所孜孜以求的愿景。社会越封闭愚昧,其社会认同,越强制和盲从;社会越开明开放,其社会认同,越自愿和合理。历史的灾难太深重了,它也生成了一种进步,以往的一切都要用实践和理性去重新审理,包括朦胧诗和文艺思潮。中国文化是否具有多元开放性和自我批判度,是否具有现代性思维模式,是否具有自创能力,是我们不可能避开的问题,别老拉上老外背书。 学生时代的创造性,往往被刻意追求一致斫丧自由的工具化社会化过程给扼杀了,如果再加上意识形态,那无异是对学生才能、性格、命运的摧毁。六十岁一个甲子,正是知识分子,用自己的磨难、思考和行为,追问和践行生命的终极意义,焕发思想与精神之花那流动而常青的生机,在知识沈淀和经验积累完成之后,奉献社会,润泽修身,知事悟道的第二个黄金周期。 林英男三十一年前一时苍茫,掩蔽著另一时的辉煌,另一种成功,彰显著另一种精彩:在大学任教期间,他出版了学术论著和教材多种,他毕十年之功研究古诗词,写就了这本《平沙集》和呼之欲出的《谢灵运评传》。 《平沙集》系作者八十年代论战之后,三十年间内心感受抒发,志向踌躇呈现,静思超然沈积的一个集成板块,上口耐嚼一色,文采思考齐飞,堪称独树一帜之作。『恶木难成君子翳,呜条岂是太平林?』(《越吟》)『十年转石空留响,两掌抟沙独笑吾。』(《自题》)那种突围后的快感,挫折后的坦然,那种凄美;『萧寥晚雨扰禅那,俯仰沈沈问壁呵。』『襟抱一轮沧海月,迷茫即佛是燃灯。』那种生活磨难后的平静,淬砺后的静思,那种禅悟;『六十年愁罹率野,八千里路戴孤星。』『一寸溺灰同此劫,百年海客异乡风。』『屡折民肱无九转,壶翁朝暮作狙公。』那种对灵根身世的缅怀,个人际遇的感慨,辗转异乡的吟咏。其诗作对仗工整,用典丰富、精当,读来琅琅上口。那种韵律美和古典美,都是我所喜欢的。它的诗味浓郁,历史厚重,格律严谨,都是可传之久远的。是为序。 二○一二年七月二十日 广州平沙集 徐晋如序
昔陈亢问异闻于伯鱼,伯鱼应之曰未,且述『不学诗,无以言』之训,是知至圣传鲤,亦首诗教。诗云:『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岂圣人以诗者仁孝所蘖耶?平沙公幼时,父母恩违,依慈庇长,初未得诸庭趋。己未腊月,父弥留,奔挽未及,至则幠衾矣。扶柩归故宅,夜阒籁沈,神哀形毁,不脱绖带,以待天明。明旦曦窗下,惟遗像高悬,破纸满地,捡之则其尊人遗诗也。平沙公藏之三十馀年,灯下偷展,辄心大恸,情志渐萌,遂亦成诗人。呜乎!鬼神之事,子所不语,而下世之人,能传骚心,诗教之通于幽明者亦大矣!今集中家祭之什,哀暴风之不止,痛离魂之未返,荒天穷海,啼血怨春,仁孝之心,可质天地,诚中形外,故尤能动摇人心。 平沙公于学无所不窥,而诗学用力最劬。唐时高达夫年三十五始学诗,而终能自出一头地,平沙公学诗更晚于高,而勤力诗道,孜孜矻矻,积年所为,洋洋大观。其志廉,故高旷沈雄,如蹈五丁;其行洁,故质实峻伟,如遇奇士;其学博,故驱驰坟典,如运密珠;其思深,故幽怀深致,如犀照水。清人说诗,有诗人之诗、才人之诗、学人之诗之判,平沙公非不欲为诗人之诗也,而才为学所掩,下笔独典重如籀篆。窃谓此体肇之颜之推,后之得之者惟顾亭林,至公而三矣,盖真儒者之诗也。余蒙平沙公不弃,许以忘年,更以道合志同,时相盘桓,然亦未敢云知公。概乎言之,其诗无论古近歌行,儒者之志,一以贯之。又尝攻西学,不硁硁乎乡曲门户之见,故诸作议论正大,文辞排奡。此又公诗独造之境也。 于戏!乙巳以来,科举既废,中经陈胡之乱,红羊之劫,吾国文化,竟成土苴。公之情志,托于歌诗者具在,然季世鄙文崇质,识者盖鲜矣! 盐渎徐晋如于横艾执徐年彊梧协洽月游兆汭汉日平沙集 跋
余真啖名者也。余所啖之名,实之宾也。实者,儒学之以修身为本,进则修己以安人。仆虚掷六秩,忝届耳顺,学尚不足误人,德犹不堪修己,以此啖名,欺世耳。若乃如是之身后名,洵为赤道冰山,不如即时一杯浊酒。故嗜酒者,真啖名也。洎半百之齿,余知耻近乎勇,勇而始学诗也。尸居袖手,坦荡之馀而有诗。好古之故,余诗之体,糟粕也;嗜酒之身,余诗之味,醪药也。唯以志年遭惊恐,经络不通而麻木不仁,医者谓之痹症,长年啜之以醪药也。醪药五味杂陈,甘苦自知,辛酸为己。或曰理可修己,而不可强人,强人无异于以理杀人。故知药可疗己,未必治人;诗能娱己,未必悦人。夫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嗟夫!诗以悦人为诣,即近乎谀人矣! 是为跋。 平沙壬辰夏于康乐园客卢平沙续集·汪茂荣序
昔义宁陈寅恪先生读岑仲勉文竟,慨然语陈援庵先生曰:『此君是粤人,中国将来恐只有南学,江淮已无足言,更不论黄河流域矣。』斯虽朋辈间一时兴到之言,究其实,要非逞臆之谈。江淮、黄河流域云云非敢论列,若南学后来居上者,固较然明矣。盖海通以还,岭表与外洋荡摩,影响所及,粤人穷则思变,每能凿空创辟,开华夏一代风气。经济如此,学术如此,即诗词何莫如此。夫穷则思变暨于诗词,抑末矣,而实有至精者在。盖国于天地必有与立,经济其粗焉耳,唯文化允执其精,诗词尤精焉者。第此精焉者,至晚近以佞古过甚寖微。夫诗若词,根极风骚,可以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关乎国之兴衰,吾民族精神实寓焉。诗道而微,则民族精神奚寓?值此寖微之际,有人焉,以『诗界革命』为天下倡。即身之所遇、目之所见、耳之所闻,以新名词写新事物,于一味拟古徒存躯壳者外开径独行,自辟异境,足以式多士而起后学,是不啻化诗坛之腐朽为神奇矣。其首功者,厥为粤人梁卓如、黄公度二氏。此粤人穷则思变一也。新文化运动起,陈、胡辈谥诗词为『骸骨迷恋』;鼎革以还,并此『骸骨迷恋』亦鲁莽灭裂之,国人几不知诗词为何物,举禹域率入于椎鲁不文之境,民族精神云乎哉!际此存亡绝续之交,复有人焉,于羊城创刊《当代诗词》为天下倡,海内向风承会,驯致社刊林立,诗词复兴终成燎原之势,一发而不可遏。是不啻于传统诗词运命肉白骨而起死生矣。尸其首功者,厥为粤人李汝伦氏。此粤人穷则思变二也。虽然,犹有憾焉。三十年来,诗词复兴为量也而非质也,弥望黄茅白苇,求一精思健笔、闯然入于古人之境者盖寡。当此大雅不作之时,又有人焉,以举办国诗大赛为天下倡。斯国诗大赛者,以复兴传统诗词雅韵正声为鹄的,藉唐宋以降科举矩矱为形式,延聘诗词名家足孚众望者为主考官。赛事公开透明,避俗若浼,一以遴选高材俊彦为指归。夫诗词大赛众矣,至考选严格、品位高雅如斯者,则绝无仅有。是不啻于诗词之道拨微行而反之于康衢矣。尸其首功者,厥为粤人林英男氏。此粤人穷则思变三也。迄今岁,国诗大赛已举办三届。凡入彀者率能茹古含今,与时下大赛所选相去何止霄壤。继是以往,国诗大赛蝉联续办,真积力久,岂独焜耀南纪,抑将影响华夏诗坛至深且巨。噫!振大汉之天声,张民族之精神者,非在斯欤?义宁岂虚言哉!曩林先生尝以所著《平沙集》见惠,余受而读之,觉古近体诗挽硬盘空,奇肆奥衍,如商彝周鼎,令人气慑而不能下。近复惠《平沙续集》,则诸体渐化奥博为疏隽,时于下笔迟重绝伦处见飞扬踔厉之概。是真能抗古杰立,日新又日新者。因悟国诗大赛岸然负异于俗尚,非无由也。盖先生家学渊源,广汇懋蓄,卓然诗词名家。夫以诗词名家而举办国诗大赛,宜其能悉衷大雅,度越恒流,超然指向上一路。《诗》曰:『唯其有之,是以似之。』林先生有焉。兹以读《平沙续集》,忆义宁语,兼及国诗大赛,而发其覆如此。并世君子,倘以为然乎?是为序!乙未八月于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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